这就是她印象里的,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饶是后来李言喻真的发自内心地讨厌周意,但也不得不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对他倒是挺有好感的。 翌日。 李言喻之所以定了晚上的航班,是因为上午要做一件大事。 工作几年,她用存下来的工资与副业收入,在西科大附近付了个首付。房子是现房,精装修,因为她暂时不住,所以就交给中介挂出去出租。这样还能以租养贷。 她对房子挺有执念的,毕竟那是自己的、且永远不会被赶出去的家。 而今天,她要和租客面签合同。 租客是个年轻小姑娘,有稳定的工作,还表示自己不会弄脏墙面,会好好爱护家具,挺让人放心。 签完合同、录完视频之后,李言喻去赵晓家吃了个饭,就不紧不慢地赶往了机场。 想起饭桌上罗青说的话,“我哥也是晚上的飞机,不如我让他过来,然后一起送你们去机场。” 李言喻还是婉拒了,毕竟真的挺麻烦人的。 正想着这事儿,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来电显示是李琦。 李言喻提了口气。 “妈妈。”她接起来。 “言言,妈妈听说你回来了,怎么不回家看看?”李琦的语调温柔,带着点讨好的意味。 李言喻简单解释:“我没时间,工作忙,就不去麻烦了。” “哦,”李琦默了一下,又问,“那你过年回来吗?” “不确定。”李言喻沉吟道。 “那也行,到时候你告诉我一声儿。” 李琦一股脑说:“对了,言言,那什么,你也应该考虑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妈妈别的不担心,就怕你忙工作,把终身大事给耽误了。你注意身体健康,保持心情愉悦,工作不用太拼命。” “嗯谢谢,我会看着办。”李言喻说。 电话那头沉默。 过了良久李琦才说:“别跟妈妈那么见外。” 她的语气变得期期艾艾起来,似乎有许许多多的话想说。 她又说,“对了,你那个房子要是需要照看的话,妈妈可以隔三差五过去帮你除除尘、通通风,定期让家电通通电,这样你回来住也是干净的。” 李言喻不耐烦打断:“我马上到机场了,得去拿行李了。” 李琦忙不迭地说:“好好好,那我给你发微信。你空了再回。” 电话挂断后,李言喻打开了和李琦的对话框,其实没什么有效沟通。 无非是对方发来一堆迟来的、没用的关心,只图自己爽快地朝她倾泻一通过期的母爱,而她就负责扮演情绪稳定的温良人,把对话敷衍过去。 李言喻有时候是真心感谢李琦。 如果不是她带着她改嫁寄人篱下讨生活,倒逼着她努力参与社会竞争,她大概率不会有今天。 工作之后的李言喻没有像学生时代那样孤僻尖锐,一部分的原因是职场会磨灭人的杀气,社会会将人缴械;另一部分的原因就是,工作带来了经济自主权,让人拥有了对人生的笃定控制感,就变得从容和善了。 人有了诸多选择空间,才会收起戾气。 工作之后的李言喻,将锋芒收进了刀鞘里,性格更随和,也是因为可以自主的选择人际关系,无论是父母还是朋友。 现在能客客气气地跟李琦相处,主要还是在于,她再也不用跟她相处了。
第六章 回到南市的家里,已经晚上十点了。 开门之后,罗勇就喵喵喵地扑上来,翻出肚皮敞开四肢,任人揉捏,又亲又抱。 地板上仍旧很干净,猫砂盆的排泄物也不多,自动喂食机的粮也还有,说明这三天铲屎官照顾的还不错。李言喻给铲屎官转完尾款之后,就拿逗猫棒逗了一会儿罗勇。 听着罗勇震天响的呼噜声,她打心眼里认同,猫真是充满神性的动物。 猫永远忠于自我,高兴了就和人亲近,不高兴了谁也不理。它们总能问心无愧地接受任何生物的爱,从来不自贬自己不值得,从来不追问自己凭什么。 可人不一样,人总是不停地试探、怀疑,即便得到了爱也不敢大方接受,反而战战兢兢总是试图证明,要去权衡。 所以人才会大方的爱猫,因为在猫面前,人没有顾虑。猫的反应都是真实的反馈,不会故意试探,不会口是心非。 说到这个,李言喻就不由得想起,她发现自己喜欢上周意之后的那段少年时光。 那真是一段惊惶酸涩,又充满恐惧感的青春时光啊。 试探、怀疑、故作矜持,所有口是心非、虚张声势的事情,她都做了个遍。 那会儿已经是高三了。 在此之前,她已经从正式和不正式的各种消息渠道得知,周意喜欢她。 真的很奇妙,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把他当成劲敌,每天都想看他翻车出丑、学习滑坡、早恋记过。 但周意从来不和她作对,完全不接招,甚至还总是对她笑,纯良又无害,莫名就让人感到一丝无从恨起的茫然。 以致于李言喻对他的讨厌就变得很微妙—— 既想讨厌,又讨厌不起来,就开始咬牙切齿讨厌自己,并讨厌自己讨厌他的这个行为。 她当时已经有点分裂了,是不是自己表现得不够明显,还是他其实知道,但根本不屑于被她讨厌? 但总之,她那时候真的非常在意他。 后来转折点出现了,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周意总是每天给她带炸鸡。 最开始那段时间,她当然是拒不接受的,贫者不受嗟来之食,这点骨气还是有的。 但后来,她发现他总是能源源不断地变出炸鸡,惠及前后三排同学,大家每天吃得满嘴流油。 按她的理解,他家里应该是开了个炸鸡厂,每天都有许多炸鸡卖不出去被浪费,而如果她不吃的话就会扔进垃圾桶,日复一日地浪费社会资源。 李言喻别别扭扭地接受了。 于是周意更加一发不可收拾地坚持给她带炸鸡,并频繁出现在她眼前,跟她一起学习,看一样的课外书,有事儿没事儿都要喊一下她。 他那时候可真黏人。 可能他知道自己笑起来好看,于是总是笑。李言喻有时候真的不明白他在笑什么,为什么笑,怎么就那么高兴呢? 于是经常有这样的对话: “你笑什么?” “不知道。” “笑总得有理由吧?” “嗯,因为开心。” 她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在写数学卷子的时候会开心,又或者背英语作文范文的时候会开心,难道有人天生爱学习? 李言喻心想,原来如此! 难怪他总分有时候会超过自己,可能这就是人和人最大的不同吧,有人就是天生热爱学习。因此,她看他的眼神,不由得更警惕了几分。 …… 就这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是很久吧,李言喻惊恐地发现,自己不仅不讨厌他,还对他生出了莫名的……情愫。 想见他,又觉得不安。 感觉像发了一场持续不断的低烧,脸颊发烫,心神不宁,自此开始陷入无穷无尽的精神内耗。 反正一看见他就下意识想躲远点,但他走了又想偷偷跟过去。 她琢磨了很久,认为自己肯定是疯了。 明明她的目标是全年级第一,现在竟然跟自己的竞争对手搞暧昧? 这不是脑子有病是什么。 难道几个炸鸡就腐蚀了她钢铁般的意志?就瓦解了她要走向人生巅峰的宏大志愿?李言喻害怕又惊惶,于是只下意识地遵从本能—— 看见他就远远地避开。 一连两周,她拒绝了炸鸡,跟他说话也是冰冰冷冷的,反正铁了心要跟这个这人保持距离。 就当自己在大润发杀了十年的鱼,心比刀锋还要冷。就当自己在凌云峰砍了十年柴,五感比刀锋还要钝。她想。 那时候,班上有个家世好、学习好的女生叫薛琪,她喜欢周意。李言喻和周意不说话的那段时间,薛琪就特别殷勤。 经常看见薛琪穿花蝴蝶似的跑到周意座位上,两人叽叽咕咕,大多数时候是讲题,有时候会闲聊几句,存在感特别强。 看见他们两个进进出出,李言喻的思路彻底被搅乱了,其实同学之间讲个题、闲聊一下也没什么,何况就算人家早恋也很正常,男才女貌天生一对,关她什么事啊? 可李言喻就是完全学不下去,英语单词在试卷上扭曲成团,脑子里都是那两人相视一笑的样子。 她又不是笨蛋,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于是更惊恐了。 这家伙对她使了什么魔法? 她暗地里咬牙切齿,又气又急,这下她学习肯定滑坡,他肯定得意的要死。 因此,她就无可避免地更加不想和他说话了。甚至明显到看见他就掉头走。她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脑子,只好控制自己的行为。 但那两个人经常出双入对,就要在她眼皮子底下谈天说笑。仿佛除了她面前,他们就没有别的去处了似的。 直到有一天,学校举行校庆,节目还没表演完,李言喻就摸黑回了宿舍。学校一片欢声笑语,鼓乐震天,但她就是感到凄凉孤独。 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没多久,就接到了周意的电话,可两人还没说几句就挂断了。 随后,就收到运营商发来的短信,手机欠费停机了。 李言喻感觉糟糕透顶,心里烦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过了几分钟,手机响了,是缴费成功的消息。 周意的电话跟着就来了。 他的语气十分不善,李言喻也没个好脸色,两人在电话里继续互喷了近十分钟,都没分出个胜负。 最后,周意气急败坏地让她立刻下楼,意思大概是见面继续喷,李言喻还没答应或者拒绝,他就挂了电话,然后关机。 下楼前,她下意识想好好收拾一下,又觉得这样很刻意,于是故意披头散发下楼了。 楼下的灯光很暗,但还是将他贵重的礼服照得闪闪发光,俊拔夺目。只不过他的表情却很难看。 可见面之后,意料之内的吵架没有发生,两人竟然都没有了电话里那股盛气凌人的气势,蔫吧了。 “为什么不看节目就走了?”周意压低了声音,是单刀直入的逼问。 李言喻心里很烦。“不想看。” 看什么呢? 看他和薛琪四手联弹,表演默契十足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她也想若无其事,但就是他妈的介意。 早在一周前,薛琪就有意无意地在班上说起,他们俩要四手联弹《小夜曲》,而且老师都说他们可以拿奖。 索然无味。 乏味至极。 她对自己挺失望的,这种乱七八糟的不安心烦,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她也不想这样,有没有什么疫苗可以抑制一下这种症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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