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必须确保宋老师没事,才有资格请求你们……”刘慎低下头,眼镜沿着挺直的鼻梁滑了些许,“原谅她。” 刘慎以为季颜会冷笑会讽刺,但意外的,季颜点了点头。 宋南雪被推出来时,手臂手掌、脖颈都缠了不少绷带,因为还没恢复意识,氧气面罩也戴着。 毫不夸张的说,如果那不是宋南雪而是云觅舟,刘慎一定会杀了那混账凶手。 但是作为宋南雪妻子的季颜只是平静看着他,似笑非笑问了一句:“你知道宋南雪是什么人吗?” 刘慎呼吸一滞,缓缓摇头。 他当然知道这两个都不是一般人,虽然不清楚他们的具体身份,但那天那位薛老师是谁他可早就知道的。 “或者你听过许颂言吗?”季颜又问。 这次刘慎点了点头。 果然还是许颂言的名字好用一些,季颜笑了一声,又说:“那是他哥哥,亲哥哥。” 刘慎怔住。 “按理说,宋南雪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更没有任何可能被这样对待的。但是你猜怎么着?”季颜转身把窗台上老旧的玻璃烟灰缸拉过来,抬指点点烟头,看着烟灰扑簌掉下去。 刘慎自然猜不到,只能摇摇头。 “他家的人都不要他,他也没朋友,还有我——我也不要他。”季颜转过头,无端又笑。 刘慎发誓,在这儿待了那么久,先前季颜笑过的次数加起来也比不上今天。 “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就没人会追究什么。云觅舟对他做了什么,他以后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都无所谓。”季颜仰起头,吐了一口烟。 “季老师,这……” “我这么说,你还不放心吗?” 刘慎想要深吸一口气,但季颜的烟味太浓,他连正常呼吸都难以做到。 “我想要先看到宋老师醒过来,先确认他没事。至于其他人追不追究、如何追究,那都是之后的事。”刘慎说。 “是么。”季颜微斜脑袋,看向了窗外的群山。 一片幽绿下,掩盖了太多心事。 背着宋南雪走在山路上时,季颜混沌的脑子莫名想到一个事:电视剧里都是英雄救美,轮到他们怎么成了美救英雄呢。 偏偏背上的人一点意识没有,怎么唤都不答应,也不能让他乖乖站好蹲下,背她下山。 为了找他,她可是跑遍了整个村子,累得快断气了,腿都止不住的发抖。 宋南雪突然说话时,她先是被吓一跳,接着又急忙反驳他。 他说了那么罕见的话,他说不在一起也没关系。天呐,这是宋南雪嘴里该说出的话吗? 他应该说:不准离开我、滚回来、回到我身边、别想跑、抱紧我…… 可他偏偏说:不在一起也没关系。 因此季颜当即回应,那我们下山就去离婚。 背上的宋南雪像是又晕过去了,久久不作声响。 等了很久,久到季颜已经不指望他能回答时,下一刻,一滴泪水轻轻掉到她胸口。 这就是他的回答。 那个乖张叛逆的宋南雪,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学会了默许。 他终于同意离婚了。 终于。 天知道前些日子的季颜有多想离婚,想到晚上的梦里都是被剪成两半的结婚证。 现在可算是解脱了。 她可以永远离开宋南雪了,可以站得远远的,看他一个人住在那宽敞的大别墅里,独自静静生活,不知道什么时候,再静静死去。 周围的人或许震惊或许难过或许欣喜,但很快就如同无事发生。 作为一个父母丑闻的产物,他的到来本就是意外,正好意外被清除掉,一切又回到正轨运行。 季颜想着,如果这就是故事的结局,那其实也没什么问题,所有人都得到了应有的归宿。 可是眼睛一闭,又想起一个久违的场景。 好久好久之前,她和宋南雪一起住在仰城大学旁的出租屋里。 那时宋南雪站不起来,卫生间里放了一只凳子给他洗澡用。某次他洗完澡后,季颜走进去便看见了凳子上他特意摆放的一只小黄鸭。 那是买糖果送的小鸭,如果家里有婴幼儿,会在洗澡时放在水里给他们玩。 除了她,没有人看到过那只小鸭。 季颜掐灭了烟,背对刘慎摆摆手,往病房的方向走去。 长长的走廊空荡荡,将她的身影勾勒的单薄且孤独。 病房里依然安安静静,没人说话,只是偶尔有仪器的滴滴声。 宋南雪已经醒了,半睁眼睛看着天花板。 他的脸上没有表情,像一只无声无息的玩偶,只会缓缓眨眼。 直到季颜的脚步声出现在门口,他才终于有了一点反应,转过头看向她。 “怎么样了。”季颜拉开旁边凳子坐下,低头看向他缠绵绷带的手。 宋南雪的目光一直在她脸上,“没什么。” 季颜点头,“说说吧,发生什么了。” 宋南雪轻轻叹了气,“云觅舟说,你昨晚因为太生气,去后山喝了很多酒,还说你,拜神树祈祷我们快点离婚……” 季颜脸色有些白,但忍不住笑了一下,“是么,我这么迷信。” “我知道你很想离开我,喝酒也不是第一次了……”宋南雪低咳一声,慢慢闭上眼睛,“但是我怎么找都找不到那棵树,也找不到你。” 季颜缓缓摇头,忍着心里那股子酸疼,问:“找了多久?” “没多久……你也知道的,我就是个没用的废物,没走多久就不动了,甚至爬也爬不动。”宋南雪突然笑了一下,苍白的嘴角勾得微乎其微。 真是笨的要命。 季颜低头看向透明的输液管,脑海里想象着他半夜跑到山上,惊慌失措找不到路也找不到人的样子。 他怎么那么容易上当受骗? 虽然早就知道他笨,但也没想到他那么笨。 “这样的事,我不想再发生了。”宋南雪缓缓转头看向她,“说到底,任何事都没有你的安危重要。从此以后,我放过你,你也别再做危险事了……” 宋南雪眨了眨眼,眼泪一滴一滴滚落出来,从眼角掉进柔软洁白的枕头。 他似乎也终于忍不住,闭上眼不敢再看季颜。 大概是看惯了宋南雪任性妄为的样子,季颜总觉得这样的话不像是他能说出来的。 前些天他说得很对,季颜其实一点也不了解他。
第54章 54 、离婚 “宋南雪, 我问你。”季颜埋着头,想了想,“如果我真的离开你, 你要怎么办?” 季颜以为他会思考很久,但这个问题对宋南雪来说并不困难。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宋南雪低咳一声, “也没什么,我早就习惯了。” “习惯什么?” “习惯没人要没人管” “……” 他不擅长的事多如牛毛, 这一点在他独自生活的那些年里早已有体现。 在万安村这些日子里他也是独居, 生活被他搞成了一团糟,衣服被桌椅钩破、缝补衣服又扎伤手、伤了手又摔坏杯子……他偶尔会对自己感到无奈,但更多的时候都是习惯。 习惯当个无关紧要无人在意的透明人,混混沌沌、浑浑噩噩的活着。 这就是上天为他规划的人生,他尝试过摆脱,但最后还是搞砸了。 昨晚在深山里绝望的四处奔走寻找时, 宋南雪便已经想明白这个问题。 他以前只知道, 爱季颜就要让季颜永远待在自己身边,一分钟也不要分开,所以回国后第一时间, 他就提出了结婚。 但婚姻对感情而言也只是蛋糕上的最后一层蜜酱,华丽漂亮光芒四射,但脆弱不堪轻易抚去。 他犯了错、他把那层蜜酱打得散乱破碎,再怎么努力也修补不好了。 来万安村的这些日子对宋南雪而言是场人生的历练, 并且是极其艰难的历练。 无数次主动靠近季颜又无数次被推开, 他都不在乎, 日复一日的病痛折磨他也不在乎, 他想着,只要坚持下去季颜一定会原谅他, 他们一定能回到从前。 可到了最后,季颜竟被他气到半夜去山上喝酒。 又冷又高的山,遍地杂草大树,路都没有,不小心踩滑一下搞不好能掉下山崖摔个粉身碎骨。 他那个平时稳重成熟、喝醉了酒就疯疯癫癫理智全无的姐姐,如果她当真因此出了什么事,他即便下地狱被生吞活剥也无法原谅自己的罪孽。 他这辈子过得稀里糊涂,害怕的时候并不多,可那天晚上,他害怕到心脏几乎要爆炸。 吃了一把接一把的药才勉强能继续走下去,一边走一边摔,吐过咳过颤抖过,到后来膝盖变得血肉模糊肿胀不堪,手指也几乎要全部烂掉。 他崩溃且绝望,脑子里只剩一个想法: 放过季颜吧。 为什么要把她逼成这样。 其实从一开始季颜就不应该和他在一起,骄傲自信的她就像那湖中高贵典雅的白天鹅,她应该是自由的,应该和同样耀眼的人在一起。 她的光无法将他这样的淤泥点亮。 “明天我们就回去,去……”宋南雪闭上眼,静静感受着心脏及胸腔里飞速蔓延无法扼制的钝痛,“离婚。” 他很庆幸他在山上勇敢的说出了那句话,而季颜也快速给出了答复。 以后,季颜再也不是他的妻子了。 事情发生的突然,时间也实在太赶。 第二天早上司机把车开过来时,宋南雪的状态依然不好,还需要随身带着氧瓶。 他也走不了路,只能让司机抱上车,上车前他随口问了一句:“今天多少号?” “3月5日。”司机说。 宋南雪点了点头,没有回答。 季颜坐在副驾,侧头用余光瞥了一眼后面的宋南雪。 他身上搭了一床画了白云的蓝色毯子,斜斜倚着后座,脑袋微靠向窗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回程的路总比来时更快,刚来那天季颜坐了一晚上的车,现在只用了大半天便回到仰城了。 仰城的路上来来往往车辆不断,是喧嚣吵闹的,但他们车里非常安静,各自心事互不干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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