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的瞬间, 从风雨中漏进来一两句话。 “前头好像泥石流了。” “出事故了。” 邹婵的一颗心, 陡然沉入水里。 约莫十分钟后, 热心的司机叔叔带着一身水汽回来了,他扭头解释道:“邹老师, 前面出事故了,我打听了一下周围的本地人,还有一条路可以走,要耽误一会儿时间,可以吗?” 窗外,能看到另外一辆黑色的轿车已经准备倒车,岔开路线了。 邹婵没什么心情,她浑身发冷,只静静地点点头。 看上去心情十分低落。 司机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以为邹婵家里遭了什么事情。 一路上,司机跟着那辆黑色的轿车,在乡间的小路转来转去。 最后到了后半夜,才回到国道上。 邹婵一直心里惴惴不安地,指甲都快嵌进手机里,几次三番地打开手机,想要看看有没有别的消息。 终于,凌晨三点,邹婵收到了一条来自那位陌生来电的短信。 【邹小姐,我们老板转院了。】 这个陌生电话的机主是陆知远同行一起来的下属。 刘助理的同事。 事发时,刘助理和陆知远在同一辆车上。 而其他的几个同事,在另一辆车上,因为提前出发的原因,并没有遇上泥石流。 邹婵不受控制的,眼睛里掉下一大颗眼泪来。 她无声地擦掉这滴泪,更多的泪却掉了下来。 邹婵没再去擦。 她强忍着难过,在手机里编辑短信,发送过去,问:“那请问,他转去了哪个医院?” 那边没有再回。 像是斟酌能不能告诉她,又或者只是单纯地没看到消息。 邹婵没工夫去想这些问题,她擦干了眼泪,强撑着跟司机交代:“师傅,不去医院了,麻烦送我机场。”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邹婵一脸泪痕的样子,更是没再说什么,二话不说,就转道去机场。 一路上,邹婵一直拿手机刷新着,明天的机票。 可,看着手机上明天有限的航班,却不知道,该去哪里。 最后,她在机场附近的宾馆凑合了一个晚上,陈蕊的司机本想留下来,怕她一个女孩子出事,但到底以邹婵怕麻烦为由,拒绝了,出了点钱让人也在附近住下,休息一晚上再走,司机却不收钱,邹婵也没有心思再管。 直到第二天,才收到那个刘助理同事的短信。 上面说:【邹小姐,我们老板转回了A市人民医院。】 顿了顿,又隔了一会儿:【目前,已经脱离了危险。】 像是得到了某种允许似的。 邹婵顿时心里绷了一晚上的弦,在那一刻,被猛地松开,像是长期拉直的橡皮筋,在那一刻回弹,在手心留下尖锐的刺痛。 邹婵顿时大口呼吸起来,眼泪也跟着不要钱似的往外掉。 好似溺水的人忽然冲出水面。 直到,十分钟后,邹婵收拾收拾心情,订了一张飞A市的机票,随后马不停蹄地来到了机场。 一路惴惴不安。 从上了飞机开始,就在心中计数。 数秒似的,等待着飞机的降落。 像是漫长的甬道。 邹婵感觉自己好似掉入了某个神奇的梦境。 似梦非梦。 梦境里,下着一场大雨,裹挟着无数潮湿的恨意。 她好似回到了和陆知远初见的那个下午。 倾盆大雨,她从陈蕊的家中离开。 她怀揣着一颗潮湿的心,遇上了注定要喜欢一辈子的少年。 梦醒。 心脏恍惚间有一阵刺痛。 邹婵猛然惊醒,才发现,自己早已是一脸泪痕。 中午,邹婵抵达A市机场。 从机场打车,到达A市人民医院时,已经是下午两点。 何助理已经在医院门口等着了,正是和她通话的那个年轻人。 他一席正装,毕恭毕敬地等在医院大门前,一见到她,就热情地接过邹婵手上的包,招呼:“邹小姐,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吃过饭了吗?” 邹婵摆摆手,下意识问:“你们老板呢?在哪个病房?” 然而,这位何助理却只是双手交叉在双腿之间,微微欠了欠身,说道:“邹小姐还是跟我一起先把饭吃完,再去看望我们老板吧。” 邹婵见状,便明白过来,这是受人指使的意思了。 随即不再纠缠,跟着这位何助理,来到医院附近的餐厅,匆匆用了饭菜。 一桌的菜,邹婵却味如嚼蜡。 只想着快点吃完,早点去看看陆知远。 何助理微笑地看着邹婵匆忙差点噎住的吃相,也没再说什么。 终于,塞满最后一口,邹婵费劲地吞下,喝了口水,碰地放下杯子,看向何助理:“现在可以了吧?” 何助理见状,才微笑着答应。 带着人上了高级住院部。 整栋住院病房都装修得极为精致,走廊上静静悄悄的,只有护士偶尔走动。 何助理一路畅通无阻,带着邹婵上了顶层的套间。 一打开门。 邹婵就看到坐在里面,似乎等待已久的老人家,身边站在着的人是陆林英。 猝不及防的会面,让邹婵顿在原地。 何助理在一旁介绍:“这位就是我们老板的亲爷爷。” 说着,又看向陆老爷子:“陆总,人给您带到了。” 沙发上,年迈的老人胡子花白,可气魄仍在,一双眼睛温和却包含智慧,像是瞬息间便可洞悉一切。 而这正是陆知远的亲爷爷。 “你先下去吧。”陆老爷子脸上忽然扬起一个笑,挥挥手,让何助理先出去了,随后,老人家才把目光移向邹婵,轻声问道:“你就是那小子的女朋友吧?快坐。” 和想象中的责问或棒打鸳鸯不同。 陆老爷子表现得极为客气。 一旁的陆林英也使眼色,鼓励道:“邹老师,您别紧张,快坐。” 也不知到底是为了何事,邹婵的目光看向一旁紧闭的病房门,有些惴惴不安地,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 手指不住地攥着手心。 “不知道您找我有什么事?陆知远他……” 邹婵一说话,才察觉到现在自己脸上哭过的痕迹还没有清理过,眼睛肿胀,脸颊浮肿,头发乱糟糟,衣服也没有换,还似乎昨天的,此时她的形象实在是上不了台面,但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她一颗心悬在半空中,焦急不已得攥着自己的手指,想要问陆知远的状况,却不知从何问起。 像是看穿了邹婵心中的担忧,陆老爷子忽然笑了笑,一双平和的眼睛看向邹婵,缓缓说道:“你是个好姑娘,这么多年,我们家那小子,就谈过你这么一个女孩子,想必也是很喜欢你。” “他呢,目前没什么危险,昨天晚上我们紧急将人转院到了这里,知远也获得了最好的治疗,今天早上人就已经醒了。” “只是……” 说到这里,陆老爷子忽然停顿了一下,脸上露出担忧和为难的神色来。 “情况有些复杂,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他说。 邹婵来之前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心理打算。 她设想过很多种,可能会死,可能会残,可能会……各种各样最坏的打算。 唯独没想过这种。 进门之前,邹婵还以为陆老爷子只是吓吓她。 人类在遇到不想面对的情况,总是能编出无数个理由来说服自己,保留一丝希望。 直到她看到病床上半躺着的男人。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面容平淡地注视着窗外,病号服穿在他身上,让他褪去了往日里精英人士的沉稳和疲惫,此刻单薄的平静的像个误入凡尘的矜贵少年。 察觉到有人的闯入。 他抬起乌黑清亮的眸子朝她看了过来。 然后,冷淡地开口询问道—— “请问,你是?”
第62章 “医生说, 这是车祸后颅内损伤的一种逆行性遗忘失忆症。” “我们咨询了相关专家和主治医生,得到的结论是,这种车祸后伴随的失忆, 往往会持续几天到几个月, 甚至一生。” “知远他,记忆退化到了十八岁。” “我们也跟他说过你的情况了, 但是……很遗憾,我们也没办法保证他能恢复关于你的记忆。” 从医院出来后,陆林英将邹婵带了附近的咖啡店,把情况都说明清楚了。 陆知远的病历复印件和影像学资料,被陆林英推到邹婵的面前。 “这一块, 是他颅内的出血块。” “暂时不清楚,什么时候能恢复。” “同行的刘助理,现在还在昏迷。” “知远能醒过来, 已是万幸。” “至于记忆——” “也不知道能不能恢复过来, 如果……实在是想不起来,也希望你能接受。” A市明明没有下雨,空气闷热。 却像是把人拉回了暴雨的那个夜晚。 陆林英的话,像一记晴天霹雳击打在脑袋上。 邹婵低头看着面前桌上的颅内CT影像, 脑袋里一片空白, 面色惨白。 几度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眼泪却先一步争先恐后地从眼眶里涌出, 掉落在咖啡杯里。 像个被抽空灵魂的娃娃。 不吵不闹。 只是安静地哭着。 陆林英不忍心见人难过, 起身, 轻轻地拍了拍邹婵的肩膀,安慰道:“你也别太自责, 泥石流这样的事情,谁也没办法预知。” “城市一族那边,我会替你解决,你先回去休息几天吧。” 邹婵坐在咖啡厅的沙发里,仿佛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颓丧地呆坐着。 无数的思绪在脑海里纷乱地涌动。 邹婵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好一边把眼泪憋回去,一边点点头,用沙哑的声音说:“好。” 陆林英知道这时候说什么也没用,只好选择把空间留给邹婵一个人。 拿起一旁的包,转身离开。 咖啡厅里,很快只留下邹婵一个人。 随后陷入无尽的回忆。 她想起了,在凉山县城里的那一晚。 男人温柔缠绵地抱她在怀中,用难过又颤抖的声音问她,支教后,可不可以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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