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秾艳想容颜。云想衣裳光璨,新妆谁似,可怜飞燕娇懒。“再一摆盈盈水袖,曼妙错落。 忽然之间,看到场子里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娴熟的走到了前排常坐的位置,伙计也热络的上前来招呼着。 台下的那人坐定在那里,目不转睛的望着她唱念婉转,一颦一笑,轻盈软媚身姿,好像又不是在看她。他的冷玉般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的敲打着,好像是票友在享受的迎合着节拍,但是商依依看出了他指尖的烦乱,感觉到他满腹的心事。 何梓明没等商依依唱完就来到了后台等着她,他靠在一个柱子旁,低着头,双手插在口袋里,盯着皮鞋尖,戏班子人来人往的也没人注意到他。 “商依依别看平时老实巴交的,也不怎么说话,可是很会勾搭公子哥呢。”只听一个女人低声嘲笑着走过柱子旁。 另一个女人搭话,“可不是嘛,半年前勾搭上刘司令的公子,没想到运气那么差,人直接落水淹死了,这次去了趟何府,戏没唱人就走了,却把何家大少爷勾到手了,来了好几趟了还送贵重珠宝,真是有些手段。” 何梓明抬起头来,看着走过的两个女人的背影,一双乌眸变得晦暗不明。 商依依从台上走回了后台,正要去换装,被身后走来的吴老板打断了,“依依,有客人等着你呢。” 商依依不情不愿的回过头去,她知道是谁,远远的看见何梓明的靠在柱子旁,双手叉在胸前,不紧不慢的的盯着她,周身散发出冷淡的气息。 商依依硬着头皮走了过去,挤出一丝笑容,“何大少,今天这么有空?” 何梓明高出她大半个头,俯视着她的妆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是啊。” “那我不耽误你看戏了,我要去换装了。”商依依也不看他,一双描的红妆的美目斜斜的盯着自己的梳妆台面。 “不耽误。”他冷冷的说。 商依依不看他阴沉沉的脸,自顾自的坐在梳妆台前开始卸下头饰, 过了一会儿,他轻慢的商依依开口道,“你开个价钱,陪我去趟北京,半个月时间。” 商依依脸色一变,惊异的看着他,片刻之间,就换上了轻浮柔媚的笑眼,挖苦道,“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没想到何大少这么快就要做我生意了。”她回过头来继续对着镜子梳妆。 何梓明立在那里,满脸烦乱。 商依依抬眼看他,冷傲的浅笑,“说说看,是什么好买卖?总不至于只是让我陪你来回坐趟火车,在路上唱唱小曲供你何大少消遣消遣的吧。” 何梓明在梳妆台旁的凳子上坐下,背靠着墙,他又拿起商依依台上的珠钗,在手中玩弄着,过了一会终于开口,“我有一个生意,需要去京城说服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帮我,我需要你助我一臂之力。”他摆出一副生意人的神情,不咸不淡的说。 “哦?”商依依趣味盎然的笑了,“怎么帮?” 何梓明把珠钗在手中盘转了一圈,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你是个聪明的女人,到时候你肯定知道怎么做能帮到我。” “何大少也太高看我商依依了,想来赚钱就不会是轻松的事情,我只是一个唱戏的戏子。不懂生意,也不懂风月。”她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 “我来找你,自然是相信你有这个能力。况且如果你愿意跟我去一趟,即使帮不了我,什么都不做。你也可以得到这个。”何梓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来放到她的面前。 “何大少真是精明的生意人,有备而来啊。”商依依轻笑着打量着他,打开来看,只见这张纸上封头写着永康药行的字样,是一张何府对药行的白条,可以凭借这个白条去永康药行任意取药,最后会由何府结算。封头写着时效三年,右下角写着俊秀的‘何梓明’三个大字,还有手印。 “既然是谈生意,总是要有诚意的。”何梓明坦然的看着她,“你妈妈是肺痨,需要长期用药,这个何府的白条可以任意的去拿药,这三年期间,你就不必为买药砸锅卖铁了。当然,如果你不喜欢白条,可以报一个价钱,我一笔直接给你。” 商依依目光流波微转,“何大少真是体贴,太知道我们穷人需要什么了,拿蛇拿七寸。” “我只是希望拿出能打动你的诚意来罢了。”何梓明不理会她的嘲讽,“如果事情办成了。我送你妹妹去广州读书,她愿意念到几时都可以。” 商依依靠在椅背上,偏着头看着他,一双明眸流光婉转,杂糅着他的影子,她嘴角浮出一丝笑意,抬起手来去取他手中的珠钗,指尖不经意的在他的手心里缓缓的划过。何梓明手心有如一股电流穿过,直达心房。 “听起来真是很划算的买卖,就只是卖半个月而已,能换来我几年的安逸,了我心愿。”商依依一双含糖的明眸靠近在他眼前,柔软的手不知怎的就已经落在了他的右耳上,本来气定神闲的他突然有点呼吸困难,他没有推开她,而是听她在他的耳畔软语。 “开这么好的条件,可能竹篮打水,何大少你不怕吃亏吗?”只听她在他耳边轻笑,“你不需要提前验一验吗?看看是否值得。” 何梓明僵硬的直着背挺坐在那里,一动不能动,直到她身体的热力离开了他,闲闲的靠回了她的椅背上。她挑着眉看他刻意的自在和眼中的青涩。 “不用,我知道你有本事。”他沉稳状的说道。 “你的条件很好,但是我并没有兴趣。”她最后瞥了他一眼,“你的耳朵红了。” 何梓明强忍着羞赧,故作镇定的整理了下袖口。 商依依从下面的抽屉里取出了化妆盒里的祖母绿石耳坠。“你虽然很让人讨厌,但是好在够坦白。你的前期投资都请收回吧。” “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不过我送出去的东西是不会再拿回来的。”何梓明站起身来,从口袋里掏出三张火车票,取了一张放在梳妆台上,“后天早上十一点半的火车,你要是改变主意了,就直接来火车站一起走,相信一个晚上你会想清楚的。” “三张票,你另外一个人选又是哪位姑娘?“商依依嘲讽的问道。 “不是。”何梓明不知道为什么要跟她解释,“是刘家三少爷,我们一起,就是去北京见他家的人。” “哦?”商依依凝神看着车票,“直系司令刘家?” “不错。这次就是找直系办事。”他注意到商依依看着车票失神的样子,讥讽的说,“是不是有些熟悉?” 商依依蹙眉沉思没有理会他。 “我走了。后天火车站见。”他回头看了一眼心事重重的商依依。 “好走,不送。”她没有看他,声音有些恍惚。 何梓明走出了戏院的大门,外面黑压压的一片,天空乌云压境,好似压着人的头顶酝酿着一场暴雨,此时的何梓明不知道他的命运已经从无波无澜的晴空走入到电闪雷鸣的暴风雨中。
第9章 这一路火车上何梓明话很少,冯之棠满腹心事也只是有问才有答,爱说笑的刘清远倒是跟商依依聊了半路,后来见她也倦了,才慢慢放下了的话头,整个包厢安静了下来,空气被心事填满。 何梓明一直看着窗外的风景,直到夕阳西下,妖娆的晚霞也已经淡了。他撤回目光,看其他三人都已经各自闭目睡去,他偏过头来凝望身边的商依依,第一次这么细致的观察她。 她阖着双眼,隐约的余晖投在她的脸上,精致的妆容和刻意的面具都已经消融,只有脸庞高低悦目的曲线,淡淡的绒毛,她的唇纹很淡,樱桃般红润而饱满的微翘着,有一种待人采撷的天真的烂漫。 只是她腰身坐的很正,两手紧抓着放在腿上的手包,脑袋不由自主的往右边偏着,是远离何梓明的方向,好像在睡梦中也在防御着这个世界。 何梓明看她额头的发丝有一缕飘在眼帘旁,随着一丝清风顽劣的摇曳,像在故意挑衅的扰人心绪。他的胳膊抬了一抬,终究放下了,转回头去继续看着窗外。 终于到了北京站,火车像忍受了高温蒸煮的蒸笼,揭开盖子,兴高采烈和疲惫不堪的乘客们如蒸汽一样瞬间争相逃离出桎梏,乌泱泱的人群拥挤不堪。 何梓明等车内的人散去了一些才开始拿行李,他左右手各拿了自己和冯之棠的行李箱,商依依谢绝了刘三少的好意,坚持自己拿着行李。于是何梓明走在最前面开路,后面跟着冯之棠和商依依,刘清远在最后,他们在人潮中像一只独木舟被推着走。 “表哥,北京站怎么会这么乱?”冯之棠贴着何梓明走,对于这样汹涌的人潮还是有些害怕。 刘清远也疑惑起来,“我上次来北京都没有这么夸张,今天是什么日子?依依,小心。” 何梓明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身后两个女人,只见商依依紧紧抿着唇,用右手拉扯被旁边人的小拉车勾住的旗袍下摆,她左手手拎着的藤编箱子掩住自己和冯之棠的左侧,刘清远伸着右手护住她们,以免被周围形容猥琐的男人们有意无意的碰到。 “火车站,政府,警察都罢工了。”何梓明蹙眉解答,路上每到一站他都会买上一份报纸,一路看着事件的走向。“为了逼迫徐世昌辞职,今天开始行政机关的工作人员都罢工了。我们要小心一些,不要被冲散了。” “真是荒唐!”刘清远感慨,“不过挤过这一段我哥派的司机在外面等我们了,两位妹妹坚持一下。” 商依依一直锁眉不语,只是紧紧的抓住自己的手包和行李箱。 突围出了人潮,果然在约定的地方看到了等待他们的福田汽车。刘清远招呼了司机,打开后备箱,何梓明把行李了进去,但是后备箱不够空间放四个大箱子,站在一边的商依依表示自己拿着箱子放腿边就好,于是她提着箱子钻进后座,把箱子靠着车门边上。 这时刘三少已经在前面副驾位置坐好,何梓明自然而然的跟着她进了后座,才发现了自己坐在了中间,冯之棠上车后就在他的右边,小轿车不大,后面位置也并不宽裕,何况商依依的腿边还有一只占地的箱子,她的右腿搭在左腿上尽量留出空间。 “我们是直接去饭店还是找个好地方先去吃晚餐?”刘清远偏过头来问后面,这时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 “三少爷,这几天北京城不太平,政府和警察都歇业了,外面趁火打劫的混混多得很,您几位出门要小心,天已经要黑了,最好在饭店吃晚餐比较安全。”司机善意的建议。 “先送之棠回她姨妈家。”何梓明牢记着冯之棠的事情,不想让别人有误解。 “嗯嗯,现在还不算晚,麻烦先送我去姨妈家吧。”冯之棠心里忐忑,不知道突然登门姨妈会是什么反应,但已经到了这一步,也不得不咬牙前行了,于是她报了姨妈家的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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