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靳司让知道许白微昨晚来了桐楼,是靳泊闻告诉他的,还说这次她一个人回来,让他帮忙照看些。 他还记得靳泊闻的交代,这会就没拒绝,“晚上七点,地点你来定。” 许白微捻了捻拂在耳边的碎发,“那我到时候提前打电话给你。” 靳司让顿了顿,“发消息吧。” 许白微:“好。” 许白微最后选扑市区的一家西餐厅,光线偏暗,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香熏味,透过落地窗能看见斑斓的霓虹灯牌。 来的年轻情侣居多,氛围感浓烈。 许白微胃口小,要了份澳洲西冷牛排和时蔬海鲜沙拉后,没再点别的。 两个人都不怎么说话,刀叉在餐盘上的声响是突兀的刺耳。 许白微先打破了沉默,“怎么想到要当法医?” 靳司让回答得再简单不过,“专业对口。” “就没别的原因?” 迎来一阵沉默,许白微忍不住抬眼看他,他正举着红酒杯,眼神无比专注,就像在法医室里观察容器里血液的粘稠度。 等他将杯子放下,才有了回答:“还有一部分因为兴趣。” 许白微没再问下去,微微一笑。 不到两分钟,“对了,你最近和夏冉见过面吗?” 她又一次突然开口,“听说她早你两个月回了桐楼。” 五分熟牛排,切开还能看见血,靳司让盯住看了会,淡淡道:“是吗?” 听上去是在否认。 许白微含笑的嗓音继续入侵他耳膜。 “其实几年前我在杭城见过夏冉,当时她正跟闫野坐在一起吃饭,看他们有说有笑的,我就没去打扰。”
第14章 靳司让自认为他和闫野之间的关系没有外人看来那么简单, 他们之间存在的隔阂也远比想象中的多,包括性格本身。 闫野热情,正义感极强, 喜欢打抱不平, 而他冷淡, 漠视生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他们就像两个极端,磁铁的正负极,能将人灼伤的火和零下几十度的水, 无法共生。 靳司让已经忘了是什么契机促使他们成为了朋友,只记得友情破碎那天, 闫野狠狠打了他一拳, 他没觉得疼,他对痛感是麻木的, 那一刻只能感受到迷茫。 年少轻狂, 待人处事的思维是幼稚的,总是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一时间说出的孩子般的气话, 当下可以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 事后再想着去补救,彼此也能装聋作哑地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没有草莽起义,也没有反贼叛变,天下依旧保持着虚假的繁盛和太平。 然而这些都是理想化的桥段, 事实上闫野并没有给靳司让充足的后悔、反省的时间,等靳司让冷静下来, 想要继续维持这段友情时, 闫野已经大步迈向了没有他的远方。 旷课、打架,因学分不够留级, 成了老师最头疼的那类学生。 靳司让没有自恋到要把别人做的恶事都归咎到自己头上,但他也没法欺骗自己,闫野的转变跟自己毫无干系。 ——机缘巧合下认识社会上的混混是真,推动他走向三教九流生活的人是自己也是真。 这是靳司让第一次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对一个人的愧疚,这种情绪在心里疯狂翻涌着,将他的咽喉堵住,道歉的话被他全部吞回肚子里,对于闫野的无休止的欺凌,选择了咬牙承受。 毕竟这都是他应得的,没什么好抱怨。 偏偏在这时夏冉插了进来,她自作聪明地以为他和闫野之间的问题是她干涉后就能解决的。 也确实因为她,他和闫野的战役在彼此的心照不宣同时妥协叫停,只是那时的他们并未察觉到,另一场更为悲壮的战役已经悄无声息地到来。 靳司让升起了反叛的心,准确来说是心里的厌恶盖过了愧疚。 他讨厌闫野看她的眼神,讨厌他们亲昵的姿态,最讨厌的是她对着闫野言笑晏晏的神情。 他将她压到床上,反反复复地折磨着她,那时夏冉总会用朦胧的一双眼睛看他,“靳司让,我疼。” 他狠了心,“疼也给我受着。” 她开始低声啜泣。 明知是她惯用的手段,他还是忍不住心软,松了力道,她顺势环住他的肩膀,笑容灿烂,“哥,还是你对我好,我最喜欢你了。” 靳司让便天真地认为,夏冉是真的很喜欢他,他在她心里的份量要远远胜过闫野。 或许在这世界上,只有靳司让自己知道,他在讨厌闫野的同时,有多羡慕他,满腔热血的人做事可以不计后果,不像自己,虽称不上患得患失,但也爱瞻前顾后,唯一一次撒下孤勇,是在夏冉怂恿自己逃亡那天,说得好听——和世俗诞生的闲言碎语对抗,实际上就是少男少女幼稚至极的私奔。 他难得莽撞一回,不管不顾地将所有赌注都压在了她身上,可惜最后还是输得一败涂地。 后悔吗? 倒也不觉得,只是有点遗憾,也有点恨铁不成钢。 为什么夏冉就不能和他一样坚定、勇敢? 还是说,她其实根本就不爱自己,她图的只是一时的刺激? 这些问题,靳司让一直没想明白,后来是不敢再去想。 那个曾怂恿自己抛下一切陪她去远方流浪的女生早在他毫无防备之时,无声无息地往他脑袋里种下一个炸弹,以脑髓为养料,他想的越多,它就膨胀得越厉害,威胁与日俱增,头骨缝隙都被它占据得满满当当。 离开桐楼后的第二年,他再次参加高考,在B大法律系读了两年选择留学。 出国前一天,闫野不知道从哪打探到他的下落,来公寓门口堵他。 “靳司让,你可是要想清楚了,就这么一走了之真的是你想要的吗?趁现在还来得及,和夏冉再好好谈一次。” 这话听笑了靳司让:“这和你有关系?” 闫野气急反笑:“我最烦的就是你这副嘴脸,什么话都不说明白,我们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哪知道你在想什么?当初你他妈跟我说以后别来烦你的时候,也是这样,问你他妈就跟嘴巴被屎粘住了一样,有什么难言之隐,说出来不就好了。” 靳司让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嘲讽他一根筋,“是不是所有问题在你看来都是简单的一加一等于二?另外,你也别把你自己说得这么坦荡清明,看着让人反胃。” 闫野绷紧了唇,垂在腿侧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头,蓄势待发。 靳司让说:“还有,这一次不是我。” 闫野顿了顿,“什么意思?” 靳司让的声音很轻,“是她不要的我。” 闫野从来没想到会听到这个答案,猛地一怔,“你说夏冉?不可能的,她明明——” 嗓音戛然而止,“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真不打算去找她了?” 靳司让没说话,他不想再继续在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上浪费力气。 闫野沉着眸,带着几分威胁意味地说:“那要是我跟她在一起了,你也别后悔。” 靳司让抬眼,眼底的狠戾藏也藏不住,“你可以试试。” 他和夏冉分得很不体面,老死不相往来是最好的结局,但他们骨子里的占有欲都强,尤其是他,即便他已经没有了可以名正言顺占有她的立场,他也不想让她属于另一个人。 那天他和闫野打得凶,拳拳到肉,周围人拦也拦不住,最后一起被带回警局。 在那之后,靳司让就没见过闫野,时隔五年,从许白微口中第一次听到了他的消息,还是和夏冉捆绑在一起的。 心底那股浓厚的排斥再度涌了上来。 …… 靳司让问:“什么意思?” 许白微不答反问:“什么?” 靳司让放下刀叉,好整以暇地拿餐巾拂了下嘴,“你突然跟我提起这个是什么意思?” 他像是骤然变了个人,疏离的礼貌不见踪影,目光沉而锐利,仿佛能看透人心,说话直来直去,不给人留下任何遮羞布。 许白微心脏极速跳动两下,顺了顺呼吸后笑说:“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了这事,还有夏冉,我算了算,也有八年没见过她了。” 片刻,她补充了句:“她好像把我的联系方式全都删了。” 不是删了。 而是注销了Q.Q,手机号码直接变成了空号。 靳司让思绪游离一瞬,嘴角浅淡的笑被雾气氤氲得模糊,看着像嘲讽,就是不知道对谁的。 靳司让喝了酒,没法开车,也没有要叫代驾的意思,结账后和许白微两个人沿着马路牙子走了会,停在方便打车的地方。 这个点,车流量大,但经过的的士少之又少,仅有的几辆也显示载客中。 沉默着等了三分钟,靳司让开口问道:“你住哪?” “在君悦,”许白微一顿,“不过打算换个地方住了,长期住酒店也不舒服,还没什么归属感。” 靳司让抓住她话里的关键词,“你打算在桐楼待多久?” “最短也要一个月吧。” 靳司让极轻地嗯了声,“你可以找个短租。” 靳泊闻让他帮忙照看,他答应了,但他也没打算事无巨细连对方的饮食起居都要主动插一手。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告诉我。” “好。” 许白微将视线拉到远处,霓虹灯交相辉映,高高悬在雨幕里,像海市蜃楼,明明不存在,却又真实到仿佛抬起手就能触及。 警车从眼前一闪而过,警灯呼呼转着,红光迷乱她的眼,“差点忘了问你,你现在住哪?搬回别墅了?” “另外租了房子,离警局很近。” “单身公寓?” “算不上,两室一厅一卫。” 许白微愣了下,“你一个人住?” 靳司让敲出一根烟,没着急点,一直含在嘴里,嗓音囫囵不轻,“你觉得还能有谁?” 初听像随口一句的反问,一字一顿复盘过后,才觉深意满满,许白微沉默片刻,垂在裙摆处的手指轻轻动了动,“你要是有招室友的打算,可以看看我,正好我也快没地方住了。” “暂时没有那打算。” 用的暂时,代表他没把话说死。 意料之中的答案,许白微不觉失落,她看了眼手表,“时间还早,能去你那坐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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