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不瞎,看得出你往里面放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夏冉条件反射想狡辩,情急慌乱下被自己口水呛到,嫌疑直线上升,到了自己做实罪名的地步,索性破罐子破摔道:“没放什么,也就折耳根和香菜,喝了补身体。” 靳司让转身,黑黢黢的一双眸牢牢锁住她。 看得夏冉一阵心虚,折返回去重新替他倒了一杯“干净无污染”的,朝他一本正经地举手发誓:“这杯里面绝对什么也没加。” “糖呢?” 夏冉摇头,“也没放,你要是想——” 她话还没说完,靳司让夺过她手里的茶杯,面不改色地喝下,还是一口气喝完的。 同样的味道夏冉偷偷尝过一次,又酸又涩,带着难捱的苦味,绝对称不上好喝,这让她一度怀疑靳司让味觉是不是出现了问题。 隔天,她又泡好一杯,亲自递到靳司让面前,靳司让犹豫后喝了一小口,照旧眉头都不皱一下,微抬的声调里却掺了些兴师问罪的意味:“你给我的是人能喝的?” 当然不是,毕竟她在里面加了一大勺黄连磨成的粉。 大少爷脾气臭到不行,高高在上地下达命令,“重新做,不然你把它全部喝完。” 夏冉有理由相信,如果她反叛地说句不,他就会用他那冰凉的手指用力箍住她下颌,将这杯乱七八糟的液体灌进她喉咙,呛得她死去活来后,再冷冷淡淡地笑一声:“活该。” 夏冉喉咙一痛,很没出息地回了厨房,重新调制一杯。 后来夏冉从靳泊闻口中知道,靳司让对柚子茶近乎偏执的在意全都源于他的母亲,他的母亲喜欢吃柚子,靳司让七岁那年的霜降,她泡好一杯柚子柠檬茶,是留给靳司让的,也是她留在这世界上的最后一样东西。 时隔这么多年,靳司让不仅口味一点没变,脾气也是一如既往的难伺候,挑剔到找打的地步。 只是夏冉已经不会再惧怕他的威胁,她连脖子都被他掐过这么多回,又怎么会惧怕被他用蛮横力气强行灌下难喝的饮料,现在就算是穿肠烂肚的毒药她都能做到眼睛不眨地喝下。 靳司让没有久留,拿到柚子茶就走了,夏冉在吧台多待了会,做好两个预订单后,吃下止痛药,上楼准备去休息室眯会眼睛。 靠近门位置上的双马尾女生正在写摘抄,用钢笔写的,笔水未干,小纸片全都摊在桌上。 夏冉步子迈得急,路过时带起一阵风,纸片被吹落到地上,她有所察觉,脚步顿住,弯腰捡起,上面工工整整地摘录着两行小字: “多好,你还保有旧日的容颜和习惯,这让我追溯往昔时得以有迹可循,不至于叫我轻易慌了手脚。”
第07章 夏冉心骤然飘向很远的地方,以至于这次发呆的时间格外漫长,长到纸片的主人忍不住出声,“这是我的,你可以还给我吗?” 思绪归拢,夏冉收敛木讷的神情,说了句不好意思后,笑着将手里的纸片递还,这时对方已经起身,踩着粗跟小皮鞋,也只比一米六七的她高一些。 眼皮一抬,两个人对上视线,夏冉这才意识到刚才心里一霎的微妙因何而起。 她很确定,自己听到的是男人的声线,算不上粗犷,带点变声期的低哑,但他没有刻意掩饰,和他的穿着喜好一样,全都大大方方地袒露出来。 他接过纸片,庄重地夹进书里,“谢谢。” 夏冉摇头说没事,盯住他细长的手指看了两秒,“指甲做得很漂亮。” 渐变冰透蓝,每个花纹都不一样,很精细的勾线。 “你也这么觉得?”他眼睛一亮,“姐姐你要是喜欢,下回我可以带你去,我和店长是好朋友,她还能给你打折。” 夏冉还没说什么,整理完库存的林束上楼,“老板,我有事要跟你说。” 说的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隐私,加上这会店里还有客人,两个人没法走开,就站在书店门口。 林束沉哑的嗓音混在淅淅沥沥的雨中:“明晚我得跟你请假,去市里相个亲。” 第一次听到这种请假理由,夏冉露出诧异的神色,“我以为你有女朋友的。” 林束嘴角僵了一秒,头顶黑沉沉的天没能盖住他脸上的阴霾,“怎么这么说?” 夏冉解释:“上回不是捡到了你皮夹,看见里面有张你和别人的合照。” 那会林束还是学生模样,穿着学校统一发放的制服T恤,面容青涩白净,女生长相属于甜美那卦,笑起来嘴角有道若隐若现的梨涡,眼睛很大,藏着光,亮盈盈的。 林束回到没心没肺的状态,夸张地长叹一口气,“那你也应该看得出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的我,孤家寡人一个,我爸妈知道我找到工作了,恨不得立刻把我赶出家,祸害别人去。” “这和你有没有找到工作有什么关系?” 林束无可奈何地笑了声,“你没工作,直接被打上游手好闲的标签,人女孩家里愿意跟你这不学无术的啃老族过下半辈子?” 说着林束一顿,“你家里人没让你相过亲?” 夏冉笑一丝丝敛了,半会才松了唇角,泄出一点弧度,“我都一个人生活了好几年了。” 林束没再多问,恰好有人来买奶茶,他回到吧台,没多久又出来了,“我在吧台旁看见一个袖扣,应该是靳法医落下的。” 林束手往围裙里一伸,宽大的掌心里落着Mont Blanc的球形袖口,款式简约,做工精致大气,价格不菲。 夏冉没有伸手去接的打算,“先放着,等他发现后自己来拿。” “你不给他送过去,或者打电话给他说一声?” 夏冉下意识想反问“我为什么要给他送去”,到嘴边却变成了“我没他联系方式”。 林束面露狐疑之色,“我刚才就想问你,你和靳法医是不是以前就认识?” 轮到夏冉脸上的表情僵住了,她复制他刚才的话术,连声调都模仿得淋漓尽致,“怎么这么问?” 林束说:“你俩一起来之前,他单独来找过你,听见我说你不在后,直接走了。” 夏冉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睫。 林束在脑海里回忆了遍,百无禁忌道:“还有你俩刚才的相处氛围,实在不像刚认识的。” 门前开过一辆面包车,车速没收,轮胎滚过水洼处,夏冉离得近,溅起的雨水甩到她裤腿上,泼墨画似的,落下斑斑点点的痕迹,低帮帆布鞋里也进了水,黏湿难忍。 不光下雨天惹她厌烦,她还得时刻提防雨天里某些人没素质的行为,这让她觉得无比疲惫。 林束观察着她脸上的反应,没太大的情绪波动,呼出的气息确实加重了些,“你要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就别说了。” 好奇归好奇,但也没必要为了满足自己的求知欲,把她的伤口再戳个稀巴烂。 夏冉抖了抖腿,低垂着眼,淡淡答道:“以前我和他在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 林束愣了愣,没说话,但“原来你俩是前任关系”这几个字明晃晃地写在脸上,夏冉想无视都难。 她再次开口时,嗓音沉了几度,像大提琴厚重的琴音,连震颤后的余音都格外低缓沉重,是含蓄隐忍的调。 “他是我哥。” 林束彻底愣住了,反倒夏冉平缓好心情,用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说:“你有没有看过一个读者给《想念史铁生》写的书评?” 曾经有段时间在网上还挺火,夏冉将整段话背了下来:我非常喜欢的一个东西,是一个人十三四岁的夏天,在路上捡到一支真枪,因为年少无知,天不怕地不怕,他扣下扳机,没有人死,也没有人受伤,他认为自己开了空枪,后来他三四十岁,或者更老了,走在路上听到身边有隐约的风声,他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眯上眼睛,子弹击中眉心。 夏冉这会脸上肌肉僵硬得可怕,但她还是挤出了点笑意,“你说的靳法医,他不仅仅是我哥,说得再贴切些,他应该算是我年少无知时犯下的一个未来必须要偿还的错误。” - 汪有亮死于迁延性窒息的信息一经更正,调查方向立刻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天桥才是第一案发现场的可能性大了不少,但其他有效线索还是少,连半个目击证人都没有。最近这段时间接连不断地下雨,要是凶手留下了什么犯罪痕迹,也被冲洗得一干二净。 已经过去快一周时间,案件得不到新进展,赵茗被上面人痛批了一顿,回来时脸色还是臭到不行,强忍着才没把一肚子的怨气发泄到组员那。 周三上午,汇报工作进行没多久,赵茗忽然察觉一道意味不明的目光,他偏过头,看见靳司让正倚靠在门边,双手环胸,闲闲散散地投过来一瞥。 房间内怨气深重,就他一脸轻松,状态和前几天刚到警局时大相径庭。 赵茗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喜事将近?” 靳司让朝白板走去,垂落在衣兜里的手一抬,指着拍下汪有亮尸体的那张照片里的“蓝桉书店”四个字说:“汪有亮在极度痛苦的情况下,还强撑着身体离开天桥,那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出现在蓝桉门口,是为了向夏冉求助。” 小陈鼓起勇气插了句嘴:“那也有可能他是为了给我们留下指认凶手的线索啊。” 靳司让不咸不淡地瞥他眼,轻飘飘地笑了声,“看着一脸没有被社会重击过的傻相,内心倒挺阴暗。” 小陈一噎,扭头看见其余几个非但没帮他说话,反而都在憋着笑,一时气急败坏,没过脑就说:“这话谁都能说,但由靳法医你说出来就太滑稽了。” 靳司让目光沉了些,又落回到他脸上。 小陈怂了,小心翼翼地护住自己脖颈,生怕一个放松警惕,让靳司让有了掐他脖子重现犯罪现场的可趁之机。 “靳法医你别光看我,也别光说我阴暗,我们赵队不是也还在怀疑那书店老板?” 赵茗发出谴责,“你说自己的怀疑,带上我做什么?我跟你可不一样,夏冉早就被我挪出了嫌疑人名单。” 小陈没料到他会改口得这么快,还把自己择得干干净净,一阵无语,朝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 赵茗拿出证据分析,“汪有亮待的地方有不少啤酒罐空瓶,已经得到证实是夏冉带给他的,但其中两瓶玻璃瓶装的青岛啤酒,夏冉自称没见过,也就是说这两瓶极大可能是被真正凶手带到现场去的,鉴定课的人已经分析过了,易拉罐上留着不少指纹,其中就有夏冉和汪有亮本人的,至于那两瓶玻璃瓶装的,是干干净净,一点痕迹都没留下,显然被人擦拭清理过。” 靳司让坐上书桌边角,左脚脚尖点地,右腿微曲,慵懒闲适,一副事不关己的局外人姿态。 小陈沉吟片刻,“没准是夏冉忘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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