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上山了,让我们先给慕小姐看些录像。” “他上山去……”话问到一半停住,想着他也不会告诉她们,就不问了,她从餐盘中握果汁杯,“那放录像吧。” 灯光调暗,侍者开始放录像。 时音喝果汁,一开始不知道他要给她看什么所以丝毫没做心理准备,但当第一个画面配着柔和的钢琴乐从大屏幕上展开时,她不喝了,凝神看。 那是一间私人的卧室,摆设极其别致,摄像头前有多名医生和护士,人员走动安静又繁忙,床上躺着一名漂亮的女人,才刚察觉出是产房的氛围,镜头就渐渐调糊,让时音既看不清状况也看不清那女人的容貌。 镜头退出卧室,门也关上,之后画面调快,卧室门在许久紧闭后打开,一声爽亮的婴儿啼哭传出,护士抱着新生儿出来,许多穿戴考究的人一涌上前,镜头焦点却独独放到婴儿的特写上,周遭响起道喜声,婴儿被裹在鹅毛绒毯中,眼睛都还睁不开,又小又可爱。 侍者俯身说:“这是刚出生的少爷。” 时音放下杯子,轻轻用指尖抵着嘴唇:“他?” 侍者点头,她再看屏幕,心内感觉很奇妙,画面再切,婴儿已有两个月大,比之前白胖一点,头发稀疏细碎,在摇篮里不安分地蹬脚咿呀咿呀,不时想抓镜头,镜头抓不到,旁边有女人的笑声。 也是他。 之后是十个月大的样子,他的小手由身后女人牵着,镜头只给到女人的肩膀和垂下的长卷发,面前有一位端庄的贵妇俯着身微笑向他招手,看年龄与气质像是他的祖母,时音坐正看,镜头拍出他在草坪上向祖母踉跄迈出的第一步,周围响起掌声,贵妇宠溺抱起他。 “少爷十个月时开始学会走路。”侍者说。 接下去放映的每一幕都好温馨,时音一直看,看他五岁拉弓,看他七岁得奖,看他十岁学会骑马,看他从一个萌正太长成清俊少年,眼神从天真稚嫩到凌厉深沉,行事举动间也越来越多的气魄,他把他的世界与人生浓缩在这两小时的录像里展现给她,她的心快要融化,慕羌的话早已抛诸脑后,心砰砰跳,感动到不行。 席闻乐也早就算准了时间,专门在录像放到尾声的时候赶回别墅,他敲了两下门框,沉浸在无法自拔感动中的时音回头看到他,他进门时侍者们都退出放映室,时音起身,大屏幕上放着他十六岁极限滑雪的视频,她看他真人,笑着:“你好可爱。” 他身上带着深山的寒气,像刚忙完一件运动量很大的事,对时音的表扬笑了笑,牵她手:“跟我去一趟山上。” …… 就这样突然出别墅,时音被他送上越野车的副驾驶,他开车,效率地转方向盘出正门,她好不容易从他给的前一个感动中抽神出来,问:“去哪里?” “猜。” “今天是你生日,结果都是你在给我惊喜。”她不猜,靠着椅背笑着。 “因为昨天晚上收到了份最完美的礼物,要给你很多很多才能持平。” 她笑看车窗外,这个时候的时音是最漂亮最女人的状态,和他关系也是最有默契的阶段。有一段时间两人都没说话,席闻乐安静的开车,时音撑着下巴听车内音乐,闲暇看他一眼,他单手搭着车窗悠闲控制方向盘,她收回视线,等到换一首音乐,她又向他看一眼,两次目光都没有和他交集,她问:“在想什么?” 他不说。 “有没有想昨晚上?” 他嘴角微勾起来。 “不许想。”还真的被她说中,她推他手臂,脸都微红,这时候目的地也恰好到了,车子停住。 她看向四周,他下车绕到她那边开门,牵她下来。 双脚踏进厚重的雪地吱吱嘎嘎响,车门在身后砰一声关,她看眼前,不禁呆住,肩膀被他扶着继续向前走。 这里她怎么会不记得。 是一个绝对不会忘记的地方,一个看一眼心里就涌出好多回忆的地方,也快知道他给她的惊喜是什么,还没走近就已经不行,转头看他,眼眶湿热地捂着嘴,他到她身后贴着耳边说:“这是对我们两个来说最有意义的地方,你该是这里的女主人,那天之后我让人重新修过,我要把这里留给你。” “风雪天气也好,雷鸣闪电也好,这里会一直很牢固,还有……”他将她抱住,下巴抵在她肩上,“这座山上的狼群已经一条不剩,以后你进出这个屋子完全安全,什么危险都不会有。” 所以原来他一早上山是去猎狼了,时音眼泪终于落下,本能性的钻进他怀里:“你怎么这么好……” 这里是他和她第一次抱着取暖的小木屋,是她开口接受他的地方,他把一切都准备到最细致,时音怎么都止不住哭,感觉这就是真正爱对了人,这个人一生都不会改变了。 7 席家办宴的第二天,第三天,时音都和他窝在这小木屋里,他将屋子在不大改的前提下扩建,建成了一个荷兰风格的温馨小屋,里面摆上时音挑的地毯和家具,晚上时就把这里当成了家,两人一次次在这里对彼此的身体从陌生到熟悉,寒夜中磨火,如胶似漆,难分难舍。 第四天的时候席闻乐把她带到山顶。 她人生中的大半第一次都是席闻乐给的,这里面最刺激的,就是现在这样冷风中崖尖上的接吻。 一眼俯视的壮阔雪景实在不能再美,风也很大很大,她由他双手扶着到悬崖的边缘,从一开始抓紧他不敢看脚下,到后来慢慢睁眼醉了心,席闻乐就在那时候亲她,长发被风卷得扬在两人之间,全世界都成虚无。 这场恋爱的气氛被托到最高潮,时音陷得很深很深了,他在松开她时咔一声打开手上小锦盒,时音刚从亲吻中缓过神,一低眼看到锦盒中比雪粒还要耀眼的钻戒,她捂着嘴,鼻尖已被冷风吹得微红,眼眶也随之泛红。 “我现在就想让我们安定下来。”他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跟我回总校。” 难以抗拒的请求,时音看他,压住心口狂烈悸动的心,他耐心等,眼睛里全是对她满满的期待,她看戒指,手刚抬起,却又放下,放下后又稍微抬起,风吹得大衣摆飒飒响,她再次捂住嘴,心情起伏太大以致难做决定,他一直耐心等,专注地等。 “你对我的感情,会一直都保持这样吗?” “会。” “那……“她更咽地说,“我要五分钟时间考虑……” 时音刚说完,上崖开来几辆车,席闻乐和她都侧头看去,几辆车都是越野,车速很急,第一辆车到达后,许久未见的栗智逆着风从车上下来。 但席闻乐此刻不让任何人打扰气氛,他在栗智准备过来之前抬手示意她退后,栗智只能暂时停留在原地,他继续等她答案,时音在原地闭眼整理情绪。 只是栗智在一分钟都不到的时间后上前,她叫一声“少爷”,席闻乐一个眼神将她打发到旁边。 时音的手被他握在手心。 “少爷。”栗智第三次上前,席闻乐开始烦躁,他歪头看栗智,时音反拉他的手。 “栗智一向冷静,她找你的事可能很要紧,你先去,我就在这里。” 被这样劝,他才稍微收了脾气,栗智始终低头目视着自己身前,他将时音扶到崖边距拉大一些的地方保证安全,向车走去,栗智跟着他一起到车旁,他背对着时音开始听栗智讲话。 时音看着他听人报告时俊漠的背影,心情不由自主的好,转看崖下雪景,考虑他刚刚的话。 戒指接受还是不接受?总校去还是不去……想这个的过程既煎熬又愉快,重温他追她时的过程,回顾这几天他带给她的一切,答案呼之欲出,时音露出笑容,再往他那边看。 他依旧在听栗智讲话,风很大,栗智的话语她一点都听不到,席闻乐从一开始的低头听,到后来侧头看栗智,似乎在确认她所讲的话,气氛有一些改变。 时音眉头轻轻地皱着,继续看。 栗智依旧不疾不徐地说着,她似乎有很多很多事情要报告,这时候的一个细节很关键,席闻乐的右手握到了她的手臂上,栗智停止讲话,默不吭声地以双手扶住他的手臂来回应他,之后恢复,慢慢地收回手,报告已结束。 这动作时音在录像里见过,是在他五岁听祖母讲母亲病情之前的举动,那时小小的他脸上已会装镇定,右手却完完全全让也不过十岁的栗智抓着,直到听完才松手,现在这极其相似的动作重现,时音却只能看到他的背影,看不见他的脸。 也只能看见栗智笔直的侧身与毫无情绪波动的侧脸。 所以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能感觉出一些不好的,但感知不出事件的核心,风卷过衣领,长发后扬,席闻乐终于在听完报告许久后侧转过身,沉默地向她投来一眼。 时音也看着他。 她眼内担忧,他的眼内却已被另一种情绪覆盖满,她不懂那是种什么情绪,来得这么突然,这么猛,把他原本的爱意渐渐吞噬与遮盖,让她一点都看不到。 他没来她面前,他上了车。 栗智在替他关门时向时音看一眼,那仿佛是最后一眼,然后她也上车。天气变坏,雪粒转化为小型的冰雹嘶一下划过时音的脸,她在崖尖上看着这种举动的他。 暗涌,有什么在暗涌,那一块最柔软的地方慢慢地回冷,结冰,黑色车窗隐住他的脸,冰雹砸痛时音的脸。 他走的时候,这世界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因沉溺爱恋而毫无所知,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三辆越野车驶离,他一句话都不留给她。 只剩最后一辆的司机等在她跟前,要是她上车,他随时送她回去。 回哪儿? 回慕府。 他呢? 司机不答。 刚刚不是这样。 刚刚一切都还好,刚刚他还承诺对她的感情永远都会保持在这个状态,现在似真非真,时音无法辨别,她慢走出一步,司机跟在她身旁,她被风刮得差点摔倒,还好司机扶着,她的目光空落落的,手冰冷。 ……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 回到慕府的时候,她的脸颊被冰雹刮到麻木,她一步步走上阶梯,一步步走进大厅,主心骨被抽走,只剩身体。 全家都看着这样的她,她空洞地看着前方。 慕羌背着手从二楼快步走下,边赶边迅速打量别墅外,没见席家车队,到她面前低问:“他呢?” 时音沉默,他在她耳旁说:“我听说他的私人飞机一小时前启程,如果他在上面,你为什么没跟他去!” 她像没听见似的地走着,他再问:“他有没有说来接你?多久后!” 时音依旧不说话。 “慕时音!”他一把攥紧时音肩膀时,慕母立刻过来将她从后护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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