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着被子窝了好一会儿, 她才捞起手机。 除了早些时候有九通未接电话, 还有几条消息,后来便安静了。不是想以这种拒接拒回的方式冷淡他, 而是情绪激动时人容易不理智,他们都需要一点放空自己的时间。 沈檀慢慢调整呼吸,好吧, 她承认, 还是她太自私, 是她想要给自己点时间。 她向来抽身快。 可能只需要两三天,至多一周,会回到正常生活的。 和之前的每个工作日一样,享受一波早高峰, 在电梯里听同事闲聊, 到办公室查看邮件, 回复客户, 安排工作, 等这些都做完,沈檀才正式在系统里提出辞呈。 她的辞职审批是直达老板那里的, 但人事系统里会有额外提醒, 不出半天,这一层三个部门, 都听说了这个消息。 小河最先冲进来,几天年假一过,脸颊都浮了一层可爱的肉肉。 “老大!你真辞了?!” “你不是早猜到了吗?”沈檀笑了下,“心理准备还没做足啊?” 小河扁了下嘴:“猜归猜,确认归确认……我还以为你过完年会改变主意。老大,为什么啊?” “人生苦短,攒了点钱想挥霍一下,这个理由够不够?”沈檀温和地说。 “我本来还挺伤心的,你这么一说,我感觉……” “开心了?”沈檀问。 “不!更伤心了!穷使我每天都得上班!!!” 看小河沉浸在闷闷不乐中,沈檀安慰道:“有几个优质客户我特意给你留着,把他们维系好,你迟早也能快乐挥霍。要不要搬着你的小笔记本过来交接下工作?” 小河眼睛微亮,“要要要。” 快速一个来回,小河端端正正坐在办公室沙发上。 她偷偷打量起还在工作中的老大,今天老大不太一样,破天荒戴了副宽边眼镜。玫瑰金的镜框压在鼻梁上,泛着细腻的金属光泽,看起来又冷又高贵。老大怎么打扮都漂亮,只是微微有些色泽的镜片让眼部失真,看不出她真实的情绪。可小河还是觉得她在不高兴。 难不成辞职是因为年前那些流言? 老大仍旧在意? 可事情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也完美解决了,要是真介意,那时候就该…… 小河摸着鼻子思忖了一会儿,得不出结论。 她索性问起另一个关心的话题:“老大,那你离职的话,Ray后面的工作安排怎么办?” 听到某个名字,沈檀敲打键盘的手指顿了一下,脸上表情却一如既往的平静:“把已经和客户定好的安排做完就行。这件事你跟进一下。” “再后面呢?” “他签的合约和其他模特不一样,有选择余地。再后面就看他自己,你可以提前跟他沟通。” 小河忽得反应过来。 哦,对。Ray的合同和老大是双向选择,老大辞职的话属于不可抗力,合约会提前终止。 她强烈的第六感告诉自己,老大一走,Ray的续约八成没戏了。 小河抿了下嘴:“那他知道你要辞职吗?” “还不知道。”沈檀随口说,“我的报告今天才提交,哪有那么快的速度昭告天下。”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你俩什么关系?你能不跟他提前通个气? 小河皱紧的眉头快要夹死苍蝇了。这次不用第六感,用脚趾头她都知道出问题了。 “老大……” “嗯?” “你是不是不开心呀?” 开心和不开心都是人的一种情绪表达,沈檀本来觉得自己没那么多表达欲的。 直到今天早上在老杨家醒来,她穿上洗过烘干的毛衣,在针织孔洞里捻出一根猫毛—— 对。不是在昨天被直面讽刺的时候,也不是雨淋湿浑身难受的时候,更不是挂断一个个电话的时候。而是在那一刻,某种难以言喻的心情以爆发式的速度一下攀到了顶点。 她捻起那根猫毛,对光看了一会儿,发呆。 恰逢老杨从主卧出来,“在看什么?” 沈檀收拢手指,将那根轻得感觉不到存在的猫毛捏在掌心,“没事,一根猫毛。” 对啊,一根猫毛而已,为什么看到会闷闷的,胸口一阵接一阵的难受。 临出门前照镜子,她才发觉自己的眼睛红了。 戴上大框架眼镜遮挡,这才掩盖了许多。 第二次管不住情绪是在公司电梯里,同事在说年后去商场,商场大打折扣,于是买了一件之前看中的oversize羽绒服。另一个同事问,干嘛买那么大号? 穿了新羽绒服的同事兴高采烈,“男友款,还保暖。有什么不好的?” 沈檀偏头,看到同事身上一件黑色长款羽绒服,很大众的款式,几乎罩过膝盖。 那种暖和程度就像昨天去陆鹤然家的路上,他的羽绒服兜在她身上一样。沈檀僵了一下,揣在大衣兜里的手指止不住发抖。大约是冻的。美丽但不保暖的衣服到底不够实用。 和清早看到猫毛时同样的酸涩情绪涌了上来,几乎控制不住。 她深吸几口气,快步走出电梯。 身后有人喊:“ksenia,你还没到楼层呢?” 沈檀低低嗯了声,“我这层下,你们先上吧。” 现在办公室外面讨论的多半是关于她要辞职的消息,有人不信,同事便搬出早上偶遇的事情佐证:“一早到公司,ksenia就去人事那层楼了。估计办手续去了吧!” “才升职没多久,干嘛辞职呀,好可惜。” “在那个位置上肯定很多猎头在挖的,人往高处走,瞎操心啥!” 因为要辞职,cathy和Vivian破天荒没跑到面前来刷存在感。 大概怕她被挖去客户公司,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两人在最后关头不约而同想到了提升形象,竟然还托助理送来了小礼物和下午茶。 礼物她收下了,下午茶分给部门同事享用。 在TRE的最后一周多的时间,除了交接,沈檀做的最多的事就是看手机。 在告知客户自己即将离职之后,经历过最先几天马不停蹄地告别和寒暄,后面逐渐趋于平静。她尽可能的保持手机24小时畅通,除了某天没电自动关机,其余时候时时刻刻都在手边。 而手机仿佛坏了,除了老杨每天准点打电话给她让她想想晚上吃什么,再没有别的联系了。 晚上回家,沈檀松下包袱,问老杨:“我是不是很贱?” 这几天沈檀的情绪老杨是看在眼里的,今晚买了泡芙,老杨坚信甜的东西会让人心情变好。闻言,手里的泡芙被不自觉用力的手捏出奶油,老杨抬头:“你瞎说什么。” “那天明明是我自己告诉他要及时止损的,也是我挂掉电话不想冲动联系的。但是这些天我在公司……”沈檀幽幽叹了口气,“我不知道在期待什么。总觉得一抬头就能看到他到公司来找我。可是事实是他一次都没来过。” “往好处想,他可能想明白了你说的话。” 老杨说着往沈檀嘴里塞了一口泡芙,“理智让你及时止损,感情上你还没抽离,这很正常。人又不是机器,也不是水龙头,不是说开就开说关就关。所以别用什么‘贱’啊‘渣’啊之类的词形容自己,你就是个正常人,大家都这样。” “是吗。”沈檀机械地咀嚼了几口。 “这家泡芙好吃吗?”老杨又问。 “好吃。”沈檀点点头。 “好吃下次再买。”老杨摸了把她的头发,“今天早点睡觉。” 沈檀曲起腿,抱住膝盖:“我明天不用上班了。” 老杨不管,把她从沙发上拽下来推进房间:“不上班也早点睡,睡得好脑子才清醒。” 回到卧室,沈檀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发呆。 这几天过得糊涂又清醒。工作上的事都交接完了,到今天为止。 老板提议给她办个欢送会,她没答应。陆陆续续把留在TRE的东西都搬了回来,搁在老杨家。倒不是怕回自己那碰到陆鹤然,是怕自己在这种极端犹豫的状态下又干一些不理智的事。 打一巴掌,给一颗枣,再打一巴掌,这种事太伤人了。 她干了一回,不想再干第二回 。 翻了一遍手机,没什么新的消息,整个人闲得发慌。 她索性起身去敲老杨的门。 老杨晃荡出来,满脸泡沫:“睡不着?” “睡不着。”沈檀点头,“你明天忙吗?” 老杨抹了把脸:“说,想干嘛去?” “喝两杯吗?”沈檀问,“庆祝我辞职。” 两人说走就走,不夜城的好处就是无论什么点,出门往商圈走就能找到消费的地方。老杨自觉酒量很浅,怕沈檀喝的没意思,还特意叫上了妹妹。 听说到浦城极火爆的一家livehouse,妹妹闻风赶来,在一片炫目到头晕的灯光中找到卡座,拉起小嗓门:“什么日子啊!!!你们点这么多!” “你檀檀姐辞职!”老杨也用同样的音量回敬,“这他妈没预约,要低消啊!” “咱喝得完吗!”妹妹大声。 “那怎么办!”老杨豪气挥手,“千金难买我姐们高兴!” 两人一齐转头,看到沈檀已经坐在卡座里喝完了两杯威士忌。 那副眼镜没压在鼻梁上了,骤明骤暗的光线中也不难看出她有些发红的眼尾。 如果说人心情不好是往肚子里灌酒,那沈檀绝不是这种喝法,她很慢,好像在想心事,每一次拎起杯子的动作都慢条斯理。 妹妹坐下跟她碰杯,她还能温和地笑,然后徐徐饮一口。 这种状况弄得老杨心里也没底,搞不清沈檀到底怎么想。更别提妹妹了。 妹妹凑到她耳边,手指拢成听筒状:“檀檀姐,你那么好的工作干嘛要辞职啦?” 沈檀抿了一口酒,侧头:“压力太大,换个环境。” 妹妹哦了一声,随口道:“压力大看看电影看看小说呗!我就靠这个解压。” 以为沈檀不会有回应的。 半杯酒下肚,她突然附过来一点,在满场突然加大的尖叫声中柔声问:“上次不是说给我推荐点破镜重圆的么,还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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