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那辆的车头上立着个璀璨的小金人,对着灼艳的烈日张开金色的翅膀。 五六个少年少女陆续从车上下来,都穿着崭新的一中制服,款式一样,但面料看起来比她的要好。 被簇拥在最中间的,是头车上下来的男生。 长相漂亮出众,个子很高,单肩挎着松松垮垮的书包,眯着眼迈着长腿懒散地往校门口走。 其中有个女生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半步,忽然朝着三轮车的方向指了一下,偏头笑得很甜:“沈郁,那边有冰粉欸,你吃吗?我去买。” 男生闻言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对她口中的东西丝毫不感兴趣。 那女孩眼底有被忽视的委屈,咬了咬唇,声音柔善娇软地同他讲:“那个老奶奶这么大年纪还在做生意,好辛苦哦,我们帮帮她吧?” 她话音落下,林循跟着抬眼看过去,蓦地撞上那男生偏转而来的视线。 视线浅淡而锋利,在奶奶忙忙碌碌的身影上停了许久后,忽然迈着长腿走过来。 林循正从三轮车里拿出装着各色小料的泡沫盒,片刻后只觉得头顶罩了片极有压迫感的阴影。 她抬起头,不期对上男生一双冷淡凛冽的眉眼。 眉眼下的骨骼轮廓本是精致漂亮的,但因着拉平的唇角和疏离淡漠的神色,平添了些许戾气和清傲。 林循对这样的人无感,漠不关心地低下头,把红糖浆倒进一个个小的塑料分装盒里。 她一贯只负责体力活,招待客人是奶奶的事。 可还没等她动作,男生忽然伸手按住分装盒的盖子。 下一瞬,某个清冷如深泉的音波忽地穿透空气里的微小尘埃,像电流般扩散至她耳廓。 ——“不用分了,我都要。” 林循愣住片刻,再抬眼的时候总算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他片刻——准确来说,是看他说话时上下起伏的喉结。 在她眼中,那是得天独厚、性感的声带。 总之沈少爷在林循的印象里,一直是学校里那帮富家子弟的中心,天之骄子。 家里有钱,头脑还好,外加个高腿长条顺人靓,身边从不缺善意和追捧。 哪怕后来出了事故导致性情大变,衣食住行也是昂贵精致的,跟“可怜”二字沾不上半点边。 没人有底气同情他。 回忆的间隙,包租公已经下了最后通牒:“要么今晚十二点之前把房租打过来,要么卷铺盖滚蛋。” 作者有话说:
第二章 奉上!
第3章 ◎实在不算是好听周正的女声。◎ “行,我一会儿就交。” 沈郁面无表情地颔首。 老李头听到满意回复,情绪高亢地哼着幸福小调,“叮叮当当”甩着钥匙往外走。 林循站在门口,拎着那袋孤零零的外卖,静静盯着沈少爷扶着门框的手背。 皮肤苍白几欲透明,里头青色的血管交错凸起着,清晰可见。 像是营养不良。 剥去了曾经名贵的豪车和外衣,以及眼底那点熠熠生辉的锋芒,如今的沈少爷看起来,竟然有些脆弱。 林循挠挠头,有点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倒不是觉得沈郁现在的窘迫境遇多么不堪,毕竟她自个儿刚毕业的时候,连这样的房子都租不起,窝在地下室吃了两年泡面,不也照样活得好好的。 只不过,由奢入俭难,人人都有自尊心……林循抿了抿唇,下意识认为沈少爷此时此刻大概并不会愿意和老同学相遇。 哪怕他们当年的交集寥寥无几。 须臾的沉默后,沈郁忽然偏过半寸头,“看”向她呼吸的方向:“外卖么?” “呃……” 听力可真好。 林循想了会儿,拎着外卖走上前一步,略过了老同学相认的戏码,语气平淡地开口:“那个什么,我是楼上的住户,骑手把你家外卖送到我那儿了。” 说着,把外卖袋子的两个耳朵合拢挂在门把手上:“我给你挂门上了……拜拜。” 话落,不待他回应,转身便走回狭窄悠长的楼道。 - 狭长的走道里,沈郁听那女人三言两语说完,语气懒散不着调,音色喑哑如咽了口陈年冷酒。 实在不算是好听周正的女声。 却很熟悉。 他靠着门站着,“望”着楼道的方向,面上神色有片刻的凝固。 视野黑暗如洞穴,只听到那一串脚步声矫健利索地爬到三楼,在转角处似乎踢到了垃圾桶,长长“嘶”了一声后浅浅骂了一句。 然后是细微的钥匙开门声,“咣当”的关门声。 所有声响悄然对上他脑海中存档的某个“画面”—— 飞驰而过的车窗外,十六七岁的女孩儿扎着高马尾站在坡上,瘦弱却有力的胳膊拼尽全力推着一辆三轮车,咬紧牙关的力道让漂亮出色的面孔都变了形。 车子刮起的半轮尘土大半蒙在她脸侧,其余染脏了她身上纯白色运动套装。女孩儿腾不出手去挡,只一双上挑的眼隔着车窗玻璃瞪过来,飞扬灰尘里映出眼底毫不掩饰的不耐。 等所有声息归于宁静,沈郁伸手拿过挂在门把手上的外卖,随即阂上厚重的铁门,转过身,指尖轻触着凹凸不平的墙壁,而后借由这牵引,慢而平稳地走回客厅。 这一路专门清理过,没有任何障碍物。 沙发就在客厅靠墙的正中。 骨节分明的手指顺着木质沙发扶手向下,逐渐摸索到粗糙的布艺沙发面。 十年过去,这感觉不再新鲜,也不再如当初那般令人恐惧。 等确认好位置,沈郁曲了长腿,深深坐进沙发里。 随手把外卖搁在茶几上,他没打开,反而从几上摸了支烟。 打火机火苗熄灭的瞬间,浓酽的烟气娉婷缭绕,狭小潮湿的空间里很快充斥着古巴烟草冷厉的皮革和干草味。 一支烟点完,左手食指和拇指捏着烟头轻车熟路摸到烟灰缸边缘,凉凉的陶瓷颗粒磨砺着指腹,滚烫星火在指尖湮灭。 良久后,他拿出手机,翻到联系人一栏,拨通方忖的电话,动作一气呵成,几乎与普通人无异—— 手机上装了视障群体专用的读屏软件,冰冷的男声被调到最快的三倍速。 频率高到刺耳,字音声调统统变了形,寻常人根本难以理解,对他来说却是逐字逐句清晰可闻。 只要训练到位,耳朵接收信息的速度甚至可以比眼睛更快。 电话被接起,那头是嘈杂沸混的酒吧,香甜酒液里鼓点和尖叫涌斥。 方忖盯着手机屏幕上来电人的备注,头皮一炸,连忙捂住手机收音口穿过重重叠叠疯狂的人群,一直走到相对安静的室外才敢松开手指。 繁华路段,晚霞奔逃,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 方忖迎着夜风清清嗓子,故作镇定开场:“……老板,您说。” 他女朋友今天生日,一堆人玩得有点嗨了,都忘记跟这尊大佛报备了。 沈郁陷在沙发里,客厅的窗户拉了几重窗帘,周遭和眼里皆是漆黑。 向来寡淡的神色因着方才被人一通居高临下的抢白而挂了些许躁意,语气更是不善。 “啧,我出去三个月,期间你的薪水照常,就是这么回报我的?买房合同没谈拢,房租都不交了?房东刚刚找过来说要把我扫地出门。” “……” 忽略“老板骂人的声音都这么好听”的第一反应后,方忖这才想起来,这个月晟霖苑的房租好像确实忘交了。 他是沈郁的三个助理之一,不同于其他两个工作上的助理,方忖学护理出身,主要负责沈郁的衣食住行。 这工作很忙,需要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外出有事得提前报备,可薪水却是同行难以企及的高度。 老板虽然脾气差,但出手大方,处事有原则,从来不发无名火。 方忖为人勤快老实,干了三年倒也相安无事,薪水还年年上涨。 只是今年五月初沈郁突然为了一个公益项目跑去西北山区,扔下工作室一堆事不说,也不让方忖跟着,只给他安排了个守房子的闲活。 方忖担心老李头不讲武德把房子卖给别人,便整天守在这狭窄的两室一厅里,除了点外卖就是躺沙发上发霉。 活么半点没有,每月初薪水还准时到帐,有钱有闲,舒服得他都有点飘了。 方忖登时记起去年文助玩忽职守搞砸了某个剧的配音合同后,被沈郁当场辞退的场景,不由得胆颤心惊。 “抱歉,我马上交。” 他说着,连忙退出通话界面,一次性-交完三个月房租,这才干巴巴地汇报:“交完了,等会我给老李头打个电话确认。” 说罢便噤声等待审判。 半晌后,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描淡写的“嗯”。 “……?” 方忖头皮被夜风吹得透凉。 这就过关了?看来老板今天心情还算不错。 他松了口气,顺杆儿转移话题:“买房子的事还是有点棘手,那老李头不差钱,房子就是他养的鸡,指着生蛋呢,好说歹说都不肯卖。老太太在这住了三十多年,期间多次想买,出价上抛百分之三十都没买成。” 他口中的老太太是沈郁的外婆。 老人家当年不同意女儿嫁给沈郁的父亲,渐渐和女儿断了来往,退休后一个人租住在晟霖苑。 倒不是没有买房的积蓄,老李头不卖,老太太年纪大了念旧,又不愿挪窝,这便一租就是三十年。 今年年初,老板好说歹说请她去临江阁住,配了两个佣人照顾饮食起居。 谁知道才住了半年,老人家嫌冷清,吵着闹着要回晟霖苑,老板拗不过她,便考虑把房子买下来。 沈郁阂了眼皮,把手机扔在茶几上,点外放:“没有人不差钱,得看这钱有多少。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包租公,心里自然有一杆秤,才三成房价可抵不上未来几十年的出租效益,何况这一带房价还在看涨。直接按市价两倍给他。” “……” 方忖想吐槽一句“我看您就不差钱”,但没敢说,只小心提议道:“那要一点点抬价么?直接两倍会不会太亏?” 昼山是准一线城市,房价可不低啊。兴许抬到五成人家就卖了呢。 “人心不足蛇吞象,三番两次妥协抬价反而养大他胃口和胆量,我也没这么多时间和耐心。” 沈郁耐着性子:“一口价,给他个期限,逾期作废,出价大方但态度要强硬。钱在你手里,主动权就在你手里,辗转反侧患得患失的只能是他。” “知道了。” 方忖如同醍醐灌顶,老板确实不差钱,也不差脑子。 他心里有了底,声音也提高了些:“您放心,我马上去办。那您要回临江阁么?我让司机现在来接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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