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棒糖是柠檬薄荷口味的。 他拆了包装纸,随手塞进口中,糖果融化的一瞬间,一种冰冰凉凉、酸酸甜甜的口感刺激着味蕾。 女孩儿在他身边坐下,吃着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琥珀色的眼睛瞪得圆鼓鼓的,问他:“好吃吗?” “还行。” “看来你那个不太好吃。”女孩儿暗自庆幸,“幸好没给你草莓味的。” 沉野:“……” 也没有必要这么实诚。 女孩儿抬头看着不远处呼啸而过的过山车,轻呼出声。 沉野扫了她一眼,问:“你叫什么?” “幺幺。”女孩儿说,“妈妈一直叫我幺幺。” “幺幺?”沉野经常听家里人报手机号的时候,把“1”说成“幺”,所以他脱口而出,“123的那个11?” “嗯……”女孩儿看起来也不是很肯定,“应该是吧。” “那我叫你幺幺,还是11?” “11吧,幺幺是我妈妈喊的。”女孩儿反问,“你呢?你叫什么?” “沉野。” “加减乘除的乘,也是的也?” “沉默的沉,野……”沉野顿了顿,说,“野狗的野。” “好可爱的名字。”舒杳攥着棒棒糖,感叹了一句。 “可爱?”沉野想,她是对可爱有什么误解? “狗勾很可爱,没人养的狗勾也很可爱,所以你的名字,也很可爱。” 很强悍的逻辑。 沉野低头,脚尖蹭了蹭地面,崭新的鞋子前端,蹭上了些许灰尘。 他反驳道:“我不可爱,我哥哥比较可爱。” “为什么?” “因为我爸妈比较喜欢他。” “你怎么知道你爸妈不喜欢你?你问过吗?”女孩儿满脸疑惑。 “没有。” “我妈妈说,大多数爸爸妈妈都是很喜欢自己的孩子的,只是有的爸爸妈妈会说,有的爸爸妈妈不会说。”女孩儿眼珠子转了转,帮他出主意,“要不你回家哭一哭吧?我每次在我妈妈面前哭,她就可心疼了,我想吃什么,她就帮我买什么。” “……”什么烂主意。 沉野下午还在吐槽。 可是傍晚回去之后,当父亲严厉质问他下午为什么闹脾气的时候,他却真的史无前例地嚎啕大哭起来。 沉誉吓了一跳。 钱曼青更是立刻从楼下冲了上来,抱着他一边安抚,一边斥责自己的丈夫:“你打他了?” 沉誉满脸无辜:“我没有啊。” “没有他怎么会哭啊?阿野从来不哭的。”钱曼青抚摸着沉野的后背,满脸心疼,“不哭了不哭了,跟妈妈说说,到底怎么了?” 沉野眨了眨眼,豆大的眼泪掉了下来,但他心里却有些意外。 因为爸爸妈妈此刻担心的神情,他以前只在他们面对哥哥的时候看到过。 他把下午在游乐园里被诬陷的事情说了。 父亲大为震怒,拉着他就开车去了游乐园。 于是调监控、查信息、找人,不过花了几个小时的时间。 之后男人退回了那二十块钱,还一个劲地鞠躬道歉,乞求沉誉原谅他。 沉誉把他推到面前,掷地有声地说:“跟我儿子道歉。” 那一刻,沉野眼里不是男人瑟瑟缩缩的身影,而是父亲严肃的神色。 他觉得女孩儿说的是对的。 爸爸妈妈是喜欢他的。 只是,比起需要照顾的哥哥,他们对他的喜欢,表现得没有那么明显。 * 沉野后来又去了三趟游乐园。 每次都只是在那个椅子上坐着,什么都不玩,直直看着四周经过的人群,他想和她说一声谢谢。 他买了很多棒棒糖,想分她一半。 可是每一次,她都没有出现。 他的周记本里,出现了不少她的名字,可是学期末的时候,班主任跟他说,他的周记本不小心被弄丢了,给了他一本新的。 但他其实都知道,班主任把那本周记本给了他的母亲。 他不小心在母亲的包里看到了。 钱曼青很显然翻过很多很多遍,翻得连纸张角,都开始褶皱上翘。 他假装不知,就算钱曼青装作不经意地提起那个小女孩儿,她也没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只是第一次,和母亲提了要求。 他希望妈妈能帮他找到她。 钱曼青也确实托了不少人,但都无功而返。 渐渐的,沉野上初中了。 当初的事情,没有人再提起,包括沉野自己。 直到高三开学后不久,那场突如其来的秋雨里。 他再次看到了她。 他本来只是看不过去猥琐男,所以随手帮了一把,但走过去拿篮球的时候,女生的容颜,却让他愣了一会儿。 太像了。 与此同时,他看到了她胸口的校牌:舒杳。 杳杳。 幺幺。 11。 沉野几乎是在一瞬间就确定了,那一定是当初的小女孩。 要说一见钟情,沉野觉得好像不准确,没人会因为小时候的一段回忆,突然就喜欢上一个多年未见的人。 但这的确让他开始越来越多注意她。 她经常考班级第一,却从来不愿意和其他班的第一一样,在周一的国旗下讲话上发表演讲。 她会在吃面时,嫌弃地把葱挑出来,于是他便习惯在点单时,叮嘱老板其中一碗不要放葱。 她遇到写不出的难题时,眉头会轻轻皱着,用钢笔头轻轻敲打太阳穴,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 沉野也说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好像,是每一次注意,慢慢积累,始终量变成了质变。 可惜天不遂人愿。 出国之后,沉野有一度是真的想放下的,他不想,甚至害怕看到舒杳跟周北川的消息,所以他刻意地没有去关注她。 沉野本就是冷淡的性子,连班级群都没加,而徐昭礼因为和赵恬恬不欢而散,一气之下删了俩人的微信,在国外的沉野,也就彻底失去了知晓她近况的途径。 直到后来,隔壁住进一个从辅大来的交换生,同在异国他乡,偶尔会聊一聊,沉野有一次随口问起舒杳,没想到对方居然真的知道,说她现在是辅川大学很有名的校花,还说校花从入学单身至今,真是浪费。 沉野才知道,原来她和周北川早就分手了。 也就是在那时候,他和周景淮一拍即合,有了创办公司的想法。 他在招聘网站上偶然看到了舒杳的简历,知道她在找兼职。 于是特意设置了一个职位,邀请她投递。 果不其然,几天后,舒杳的简历投到了他这儿。 怕暴露身份,沉野以社恐的理由,拒绝了语音,一直都是她语音讲课,而他安安静静地听着,如果有疑问,就用文字提问。 那段时间,每周三次的补习时间,成为了他最期待的时光。 最开始,他们只补课,后来,渐渐地也会聊一些生活工作上的事情。 他知道她在为成为职业的花丝镶嵌传承人而努力,她也知道,他公司旗下的第一款游戏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 他们相隔半个地球,为自己的梦想而努力的同时,也都在支持和鼓励着对方的梦想。 他一度以为,俩人算是朋友。 可就在他打算坦白身份的时候,她决绝地辞了职,他提出可以加个微信,继续做朋友,她却说没有必要。 沉野很清楚,大概那句话,已经让她察觉到自己心思不纯,所以才拒绝得如此干脆。 那一天,他拉着周景淮喝了一晚上的酒,都说事不过三。 从九岁到十八岁,再到二十二岁。 沉野想,或许,他们真的没什么缘分。 那时候,他和周景淮的事业刚起步,各种事情忙得焦头烂额,但这反而转移了他的注意力,让他慢慢地忘了感情这回事。 他是真觉得自己忘了。 甚至觉得慢慢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 人不可以不吃饭,但没有爱情,也能活。 直到那一天。 他被徐昭礼拉去参加一场晚宴,半途,周景淮突然发来一条消息: 【我好像,看到你房间那张照片上的女生了?】 沉野握着手机的右手猛然一紧。 本想故作不在意,却见周景淮又说:【她好像在相亲。】 “相亲”两个字,让沉野瞬间从角落里站了起来。 那一刻他才意识到,忘记,是不可能忘记的。 即便他单身到八十岁,听到舒杳单身的消息,估计还得从床上拄着拐杖下来求个婚。 他管周景淮要了定位,但喝了酒没法开车,于是踢了踢旁边顾着应酬的徐昭礼:“你司机在吗?” “不在啊,我让他先回了,怎么了?” 沉野蹙眉看了眼地图,晚高峰,市中心,打车不知道要多久,倒是地铁非常方便,几乎出门就是地铁口。 徐昭礼看他放大地图聚焦到了地铁站口,明白了他的意图:“你要去坐地铁?你穿成这样去挤地铁?你是不是想上热搜?” “……”沉野低头看了眼身上价格不菲的西装和手机,随口问,“你有没有带其他衣服?” “我车里倒是有一套运动装,我打算晚宴结束去健身来着。” 于是那套运动装,不到十分钟,就穿在了沉野身上。 他坐地铁到了餐厅所在的那站,急匆匆跑下车厢,正想上扶梯,却突然看到不远处有个穿着和自己同款运动装的身影。 和高中时期相比,她的脸除了褪去了点婴儿肥以外,几乎没有什么改变。 沉野停下脚步,看到她心不在焉地上了地铁,神色带着些微烦躁。 他站在原地,迟迟没有回神,直到关门的提示音响起,才快步跟了上去……
第70章 (三更) “所以——” 舒杳满脸惊讶地瞪着沉野:“地铁撞衫那件事, 根本不是凑巧?!” “遇到是努力,撞衫是运气。”沉野有些欠揍的笑了笑,“所以说, 成功等于99%的努力, 加上1%的运气。” 听完沉野说的过往,舒杳心里满是酸涩。 她吸了吸鼻子,好奇地问:“所以你吃棒棒糖, 不是因为心情好, 而是为了提醒我吗?” “第一次或许有点这种心理吧, 后来就真是习惯了。” “但是……”舒杳没想明白, “徐昭礼为什么会误会?” “他把因果关系搞反了。”沉野笑, “不是因为心情好才吃棒棒糖,而是因为每次吃的时候,你都在我身边,所以我心情都不错。” 舒杳忍不住也笑了。 过了会儿, 她又问:“那喊我壹壹, 也是为了提醒我吗?” “没有, 壹壹, 小时候的事情,对现在的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就算你一直想不起来也无所谓, 那天晚上, 只因为我梦到你了。”沉野顿了顿, 说, “梦到小时候的你在号啕大哭, 迷迷糊糊醒来,看到你在身边, 就本能地喊了这个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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