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活着,又好像没有。 他回来是想离她近一点,但近一点了,又会想要更多。 她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新的生活,他不该,也不能,所以他不敢让自己闲下来。 一直到八月底,项目 DLC 上线结束,策划产品美术全调休去旅游了,徐陆也被迫闲下来,正点下班后去火车站买了票回家。 办公室没几个人,火车上也没几个人。 到陵园的时候差不多快八点,刚上山时还有些落日的余晖映着,走到一半就暗沉下来。路边是没灯的,只有陵园里最顶处打着两盏硕大的探照灯,光柱直直穿过山涧,给半夜送人入住的人指个方向。 徐陆走上熟悉的台阶,却看见那儿已经放着一束花。 这种非节非假的时候,店里的菊花都只摆一两束,像晚上路边摆摊卖的菜,时不时喷些水,保保湿。他拿起墓前的花,抖落一地的水痕。 刚才上山时,下山的那条岔路似乎是闪过个人影。而一路走来,沿途再无旁人。 山里安静得像是按下了暂停,他脑子里的声音响得震耳欲聋。 是她吗? 上次在超市躲开后,他一连睡了好几天才变回现在这般不死不活的模样。 梁青臾曾笑他是老僧入定,眼中无物两耳空,但他其实没有她想的那么沉得住,至少现在,心跳穿透胸腔,每一下都重重地敲在他本就不多的理智上。 这一片打车很难,所有平台都勾上也要等十分钟起步,打到的多是五六公里远的车,还很容易被司机取消。 最好附近没有车吧。 最好被取消吧。 下山的路走着容易,跑起来特别受罪,得时时都绷紧了。远处马路上的灯像一条线,顺着连向远方。 还剩最后一个缓坡,他停下来喘了口气,遥遥地看着公交站牌旁停着辆车,路边的人开门上车,朝着城里的方向徐徐远去。 他咽了咽,跑了半山,上气一时半会儿还接不上下气,手表在提示他心率过高。 他其实没有看清那个人的模样,隔得那么远,哪里看得清。 但耳畔就像系统卡死,机箱硬件发出咔嗒一声,是什么东西断掉了。 他拿出手机,拨出了那串熟悉的号码。 38 度的气温,等了快半小时才来的车竟然没开空调,一想到换车再打估计又是半小时去了,梁青臾忍着上了车,笑着让司机开空调。 “美女,这条路都没监控的,我开快点,风吹起来就凉快了。”司机左手撑在车窗边,右手吊儿郎当地扶着方向盘。 吹进来的都是热风啊!凉快个鬼! 她在心里咆哮着,但什么都没说。老家就是这样的,在没有平台之前,连价格都得几番拉锯。这种地方这个时间,也容不得太多计较。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她烦躁地从包里拿出来。这年头,除了外卖快递诈骗和贷款推销,谁没事打电话? 看着屏幕上的名字,飞驰的车速带进来滚滚热浪,竟真的有些凉意。 司机回头催了她几声,她才迟缓地接起来。 “喂?”她试探着问。 电话那头半晌没人说话,只有藏不住的起伏气息。 “是你送的花?”他声音暗哑,算来已经有三四天没有说过一个字了。 她想起下山时,隔壁上山的那条岔路好像是走过了一个人。 “嗯。” 又是一阵沉默。 “谢谢。” “嗯。”梁青臾咬咬唇,她其实有很多话想问,但说出口却是别的东西,“没什么,顺手的事。” “嗯……”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声音,“我就是问一问……” 也不知是信号不好,还是脸颊上带着汗误触了屏幕,话说到一半便断开了。车速也慢下来,司机叨叨着怎么这个地方也会堵车,她看了一眼前方望不到头的车尾灯。 “师傅,麻烦掉头回去。”她深吸一口气,“我有东西落下了。” 上山和下山,只隔了一条小岔路,最上边是一排小灌木,再往下全是半人高的野草,张牙舞爪地向外侵占着,夏天割肉冬天刮衣服,春秋天招虫,人人避而远之,逐渐就看不见路的那一边了。 回城的路是单行道,所以她在前一个路口下车,朝着下山的出口跑过去。 电话是突然断开的,徐陆想说的话还远远没有说完,但他能说的话似乎已经说尽了。他站在公交站的路灯下,输好的号码,迟迟按不下去。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转过身,看见她跑了一路有些微红的脸。 “真的是你啊。”梁青臾缓了口气,走到他面前。 他瞳孔微张,嘴角生涩地勾了勾:“怎么回来了?” “呃……我东西落下了。” “那回去看看?” 徐陆转身要往回走,路上鬼使神差地开过来一辆空出租,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站着两个人,司机就停下来问了一句。 “帅哥,走不走?” 徐陆正要开口,被梁青臾抢了先:“走。去高铁站。” 她上前一步,又回头看了他一眼,“你不回去吗?” “回。” 梁青臾拉开车后座门,坐进了里面,徐陆愣了一下,也坐进了后座。 “你掉的东西不要了吗?”车开出去好一段,他才问出口。 “也不是很重要,算了。再晚要赶不上动车了。”她顿了顿,“你也是最后一班吗?” “嗯。” 徐陆点点头,拿出手机换到左手。他其实没有买票,连来的票都是到了车站才买,有一天混一天的人,呆哪儿都一样。 还好非节非假的,车票是真的很多。 梁青臾别过头看着窗外,徐陆刚才微微侧了身,她想起赵羽说的,他要没什么毛病,女朋友该能凑一桌麻将了。直到余光瞥见他放下了手机,这才转过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两个月。” “这么长的假?” “我离职了。” 她眉头微挑,但很快平静下来:“哦……” “差不多钱也凑够了,正好降本增效,就回来了。”他看了梁青臾一眼,眼角弯起,“徐瑶应该是跟你说了。” 梁青臾笑了笑:“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她原以为她应该有很多话想问,但见了面,好像又没有那个必要了,就像他们上一次重逢,不记陈年仇,也不谈过去的爱。 他都已经可以这么坦然了,她怎么好意思让他觉得自己还留在原地。 回市区的车,人更少了,排队检票的都只有几十个。徐陆换到了梁青臾旁边,前后都是空座位,总不该有不长眼的人来让他让座吧。 一路上聊了许多,聊梁文华的病,聊徐瑶的工作和她的小跟班,倒还真像是许久不见的老朋友,直到临出站前梁青臾叫住他。 “我最近要搬家了,你还有些东西……你什么时候有空来拿?或者你给我个地址我寄给你?” 他像条被捞上岸的狗,刚甩干了毛,又被猛地一脚踢了回去。 是啊,她要结婚了 ,她要搬去新家了,属于他的那些过往,她都要丢掉了。 她将是别人的妻子、母亲,别人的家人。 而他最多……只能是个老朋友。 见徐陆又出了神,梁青臾以为他是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如果不要了我帮你扔了也行……” “要。” 他咽了咽,低头想了几秒钟:“我暂时住的酒店,过几天吧。” “行,那你要的时候给我发消息。”梁青臾说完忽然又想起什么,拿出手机,“你扫我?” 他很快明白过来,拿出手机一扫,却是一愣。 梁青臾也看见了他的屏幕:“我以为你把我删了。” “我没有。” 他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梁青臾笑了笑,收回手机:“那,我先回去了。” “嗯。” 车开出去很远,他才垂着头在路边长椅上坐下,想起一个多小时前在公交站回头看见她的时候。 她说,她有东西落下了。 那一瞬间,他很想她回来找的那个东西就是他。
第56章 56 只要锄头挥得好 梁青臾洗完澡在床上躺了半天也没睡着,翻了个身在消息列表里把徐陆从海底捞起来,看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在停车场,她下意识说林骁是前男友。在公司,赵羽提醒她破镜重圆是没有好结果的。 她感觉自己像个渣男,明明分开后三天两头相亲,约过会的男嘉宾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了,甚至还有一个差点结了婚。 但在她心里,她好像是有一个男朋友的,只是没有联系罢了。 她也不知道如果徐陆走的时候认认真真地说了分手,说自己想好了要丢下这些牵绊,那她是不是就可以像从前那样拿得起放得下了。 如果说,过去他们之间最大的阻碍就是徐永强留下的那笔烂账,那徐陆如今也还完了。他回来两个多月,也没有找过她。就打了个电话,断了也不见打回来。 她跑回去的时候,心里多少是带着些期待的。 结果上了车,手机都要换个手侧着身躲着她发了。 徐陆虽说有张不错的脸,随便穿穿也好看,但他自己是不太讲究的。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也是她选什么他就穿什么。三十多岁的男人都是越活越邋遢的,他倒是越过越讲究了。 从上到下,都是一副有人收拾过的样子。 梁青臾从床上猛地坐起来。 他说他还住着酒店,那没准就是女朋友一时半会还没来,等来了再看人家的意思选地方住,想想徐陆确实是这样的人。 也可能是打算去别的城市了,他只是回来找朋友叙叙旧。 她就是那个朋友之一,还是凑巧遇上的。 手机塞回枕头下面,大概是空调温度开太低,哪儿哪儿都凉飕飕的,她躺回去,把头也缩进被子里。 上次重逢,他就比她更坦荡,人家早就向前看了,就只有她还在留恋。 可上次和这次又怎么一样呢?上次不过是青春期谁也不了解谁的倾慕,美好但幼稚,这次他们是真正相爱过了,牵手拥抱接吻上床,里里外外已经熟到不能再熟了。 她现在甚至还躺在这张曾经有过他的床上,脑子里都是些一塌糊涂的画面。 第二天,梁青臾顶着硕大的黑眼圈去公司,忙前忙后开了一整天的会,喝了三四杯咖啡硬撑到下班,灵魂有一半都升了天。 昨天晚上翻来覆去四点多才睡着,一闭眼,脑子里那些不可描述的情节逐渐天马行空。前一秒她还是苦情女主,下一秒就成了恶毒女配,画面一转,又成了重生打脸的爽文短剧。 一觉醒来,头像喝了假酒一样痛。 赵羽正好回公司交报销单,撞上正要下班回家的梁青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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