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第一条路行不通,那就只能走第二条路了。曾思兰顶上了那个位置。当然这也不是一帆风顺的。其中掏钱去裁缝店改衣服的一个女孩子在这个时候突然站出来说曾思兰如果要穿这条裙子,那就得付给她五十块钱。如果曾思兰拿不出来,那服装就得她自己想办法。而且如果因为服装不到位而连累这个节目不能得奖的话,曾思兰要负全部责任。 曾思兰没有那么多钱,她也不敢向外婆要。她找到冯老师,说自己还是不跳了,谢谢他的推荐。后来冯蕴诚从自己的口袋里找出五十块钱交给了曾思兰,说先替她垫上。曾思兰把钱给了那个女生,女生收下了,后来,她在得知了原来这钱是冯蕴诚出的时候,又赶紧把钱退给了冯老师。她在向同伴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口气酸溜溜地说,没看出来,冯老师对曾思兰还挺关心的。 文艺汇演如期而至。民族舞《踏青》在文艺汇演里得了二等奖。她们说起这个,心里还是有所不甘,自然也就把没能得一等奖这件事怪罪到了曾思兰的头上,说她肢体太僵硬,有几个动作做得不到位。 曾思兰自然明白这些人的怨怼,可她听到了也只当作是没有听到。在舞台上跳舞的那几分钟,算是她少女时代在众人面前屈指可数的发光时刻了。当然在一般观众的眼里,这个女孩和其他明艳的少女比起来似乎有些过于羞涩甚至是木讷,可坐在台下的冯蕴诚知道,这个女孩 只和其他人在一起练习了三天,就代表班级登上了舞台,作为平日里寡言少语的她来说,这是很大的自我突破,很了不起了。 再者,那个时候冯蕴诚已经大概知道了曾思兰的家庭背景,他觉得,自己多分给曾思兰一点关注没错,这个孩子需要更多的关心和鼓励。不仅仅是曾思兰,他作为班主任,正在对每个学生的家庭都逐一进行家访。这在这所学校里还是头一份,校长对此很是赞赏。 冯蕴诚觉得自己正一步一步地回到大道上,他告诉自己,珍惜每一天,珍惜每一个学生带来的机会,一步一步的来,总有一天,他会离开这所学校,回到本该属于自己的世界里去。 冯蕴诚意气风发地坐在台下,眼含笑意地望着台上的曾思兰。 舞台后面的音箱里放着歌曲。“烟花二月去踏青,风光无限少年心……”曾思兰穿着裙子在台上转了一个弯,一回头,正撞上坐在观众席第一排冯蕴诚殷切鼓励的目光。她的心开始狂跳,手上的动作慢了一拍。站在她旁边的文艺委员趁她们背对着观众席的时候,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
第四章 5. 曾思兰把教室里的地拖了两遍,又跑到开水房把教室窗台上的两只暖水瓶灌满开水。做完这一切,她才锁上教室的门,从教学楼上下来。她听见学校的操场上有打篮球的声音。曾思兰背着书包,尽量把脚步放慢。 她其实没有那么喜欢学校,但比起学校,她更不喜欢的是回家。她觉得自己是一个活在壳子里的人,在学校是一层壳,进家门之前,还要再套上一层壳。而只有走路回家的这一段路,才可以让她稍微放松一下,把头从壳的缝隙间伸出来一点,好好地呼吸一下。 她从一入学就每天都留下来打扫卫生,这样她每天都可以比正常的时间晚半个小时左右回家。每天都如此,外婆也一直以为这就是正常的放学时间。 一开始她这样做,有的同学认为她是不是别有所图,比如在评选“三好学生”或者“学雷锋先进个人”的时候冒头。可后来,没有选上她,她也依然每天留下来,情绪上没有没有任何变化。 后来大家都习惯了每天打扫都会有她的日子,在偶尔她去上厕所的时候还会寻找她,确保她这个帮忙的人的确在,有一次她发烧请了一天的病假,第二天回到学校的时候还被人埋怨,怪她怎么早不请假晚不请假,偏偏在轮到她们组打扫的时候请假,害得她们少了一个劳动力,每个人都不得不多干了一点活。如果轮到曾思兰所在小组打扫的话,那至少会有三四个同学在劳动完成前就提前离开。他们笑嘻嘻地冲曾思兰摆摆手,“我们走啦!反正你打扫卫生这么久了,动作比较快,即使没有我们也问题不大!” 曾思兰虽然不喜欢别人这样,可她还是宁愿有个合理的理由多留在学校里一会儿。况且,她还有可能在校园里看见冯老师。 冯老师住在学校的单身宿舍里,周末的时候他会去操场和男生一起打会儿篮球。每到这个时刻,曾思兰就会放慢脚步,让自己看起来尽量自然地从操场边走过。她从不正脸看冯老师,也不愿让冯老师发觉自己已经看到了他。冯老师只是在她的余光里运球,跳跃,投篮。她不在乎自己有没有被冯老师看到。没有看到最好,她喜欢冯老师,冯老师不需要知道,这是属于她一个人的秘密。 走到传达室的时候,却被门卫的老头叫住,说邮递员刚送来一张包裹单,是曾思兰的,本来是要交给班主任冯老师的,可冯老师这会在打篮球,而且老头也认识曾思兰,知道她每天都留下来打扫卫生最晚离开,人也文文静静的,话不多,没有小女孩聒噪浮夸的气息,反而沉稳得像个大人。他笑眯眯地用手势招呼她过来,然后把那个包裹单交给了她。又嘱咐她要拿着户口本去邮局取。 曾思兰说了一声谢谢,包裹单上寄件人的那一栏里写着一个名字,“傅念栀”。 包裹单的附言那一栏里傅念栀写着,“祝妹妹生日快乐!” 门卫老头笑着问:“你姐姐给你寄生日礼物了啊?” 曾思兰抿着嘴淡淡地笑了一下,“是的,是我表姐。” 那个包裹她耽搁了两个礼拜才去取。原因是她没有办法弄到家里的户口本。用学生证去领邮局的人也不认。后来还是邮局里的人给她出的主意,让她在学校里开一份证明,盖上学校的公章,证明她就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她再拿着这份证明和这个学生证来取。 她本不想麻烦冯老师,也想着这生日礼物不要也罢。可她不知道如果这个包裹她不收,多久之后就会通知寄包裹的人,傅念栀如果知道自己没有收下这个包裹,那她会不会直接带着东西找到学校里来,如果被外婆发现了,那她真的就要下地狱了。 她向冯蕴诚简单地说了一下,冯老师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他写了一封证明,又去教务科找教导主任盖了章。曾思兰很顺利地取到了包裹。 打开一看,里面是一部随身听。看着就很贵的样子,应该是进口货。她的心里有那么一瞬间的高兴,可是也仅仅只有一瞬间而已。别说磁带了,她就连买电池的钱也没有。况且,她能在哪里用这个呢?家里和学校都是不行的。 从邮局出来,她拿着包裹,去了路边的一家电器铺,她问柜台里的老板这个东西能值多少钱。老板看了一眼她放在柜台上的东西,又抬起眼皮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然后说:“一百五。” 她咬咬牙,说,“二百块。” 老板说,“一百五。” 她拿着东西就要走,老板在背后叫住她,“一百七。”见她不停,就快要走出门口,连忙喊,“好吧,二百就二百。” 她把拿到的二百块钱藏好,把原本装着随身听的纸盒和里面的一张生日贺卡扔进路边的垃圾箱里 , 若无其事地回了家。 冯老师的生日快到了。她想要用这钱给老师买一份像样的生日礼物。至于自己的生日,那是无关紧要的事。 她一直没有想到合适的生日礼物,那两百块钱也一直被她小心翼翼地藏在课本书皮的褶子里。几天后,管理班费的班长红着脸向班主任承认,说自己弄丢了班费。他记得自己把钱放在书包最里面的小口袋里,去上了一次厕所的功夫,回来钱就没了,总共是二百二十三块七。他低着头说都怪自己不够小心。冯老师没有批评他,让他先回教室。 班长垂头丧气眼角发红走进教室的样子让很多人心生好奇,班费丢失的消息也很快传开。这个时候有同学说了,课间的时候,她看见从曾思兰的一本书里掉出来了两张折得很小的老人头,她当时表现的有些惊慌失措,冒着腰赶紧抓起钱收起来了。想想曾思兰平常穿得那么寒酸,她怎么可能有那么多钱。一定是她偷的。 众人一边安慰着班长,一边提议,干脆去找曾思兰对质。曾思兰在学校里没有玩得好的朋友,班长却有不少拥护者,所以这个提议几乎是一边倒地得到了众人的支持。 曾思兰坐在自己后排的座位上,被咄咄逼人的众人围住。他们先开始还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为了尽快解决这个问题,维护集体的利益,也为了帮曾思兰洗脱罪名,所以他们需要搜一搜曾思兰的书包,到了后来,见曾思兰稳如泰山一般地坐在那里,他们其中的一个,二话不说就把书包从她的课桌里抽了出来。曾思兰去夺,撕扯间,书包里的课本作业本散落了一地。曾思兰紧闭嘴唇目光如炬坚毅反抗的样子实在是让他们恼火,为了打压曾思兰的嚣张气焰,一个泼辣的女生一伸胳膊,把桌面上曾思兰的文具盒和几本书全都拨拉到了地上。铁皮文具盒被摔扁了,钢笔尖也摔断了。 这个时候一个人提起散落在地上的一本书,抖了几下,有两张折叠的很小的东西从书皮里落了出来。 “是钱!”一个戴着眼镜的女孩尖叫着,她又把手指从地面转移到曾思兰的面前,“果然是她!就是她偷的!”她尖尖的嗓门听起来像是有谁在用长指甲抠黑板一样的刺耳。 这下人赃俱获。众人群情激奋地要曾思兰给个说法。她闭上眼睛,把头靠在背后的墙上。她也不管后面黑板报上的粉笔沫会不会弄脏她的头发,她不光觉得累,她还想用眼皮包住眼球,不让眼泪流出来。 有人推了她的头一下,又有人搡了她的肩膀一下,她的头发松了,旧皮筋早就没了什么弹性,散也难怪。嘴巴子是谁打的呢,不知道,无所谓了。接下来会怎么样,揪住她的头发去游街吗?会不会还要剪掉她的头发?她不知道。她把自己从这具躯体里抽离,挨打的不是她,被冤枉的也不是她。 “都给我住手!”冯老师的声音如震雷一般出现在曾思兰的身边。她感觉那些围绕着她的凶恶的气息都一下子退散了开来。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赶来救她的冯蕴诚出现的这么及时,像天神一样。 不服气的众人把从曾思兰书里落下来的钱交给冯蕴诚,说:“老师,班费就是她偷的。” 冯蕴诚把人群外面的班长叫进来,问:“你来说,这是你丢的钱吗?” 班长小声说:“是二百二十三块七。” 有人插嘴问曾思兰:“还有二十三块七,你说,你藏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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