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人世间的事往往就是这么奇妙。要不然说血缘是很玄的东西呢,虽然她和你母亲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你母亲生下了和她有血缘关系的你,这也是一种缘分。” 黄宗耀没有说话。 “你呀,也别想不开,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你的病总归还是有希望的。所以你再仔细想想你妈妈可能去的地方,早点联系到她,你也可以早点去做配型,即使不成功,也试过了,没有遗憾,要不然你就这样死了,太可惜了,再说,万一成功了,你不就迎来新生了吗?” “戴嘉雨,她真的同意捐肾给我?”黄宗耀问。 “这个问题,我不能代替她回答,等你见到她了可以亲自问问她,但是她愿意先做配型检测,这已经是很好的开始了。” “那她现在在哪儿?” “哦,她,她也到处在找扈阿姨。我俩分头行动。” 黄宗耀微微地点点头,表示听明白了。他又沉默了好久,钱正翼没再催他,只是耐心地等他开口。 他终于说:“有一天我睡午觉,她估计以为我还在睡,其实我已经醒了,只是还闭着眼睛没动。她在客厅打电话,说什么价钱她接受,只要把事情办成功,十五万就十五万。对方也许问她办事的地点,她压低声音说了一个地址,我听见了。” “什么地址?”钱正翼屏住呼吸,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 “雷西桥一路二十五号。” 小郑带人去了庭院轩小区,一到就直奔物业,问户主或者租户里有没有叫扈琬云的。物业的人说没有,又问,那白恺卓呢?物业的人说,啊,这个有。他在 C 栋的 206。 物业的人陪着小郑他们过去叫门。开门的却是白恺卓家里的保姆,保姆又叫来白恺卓的女儿。小郑问她:“扈琬云你认识吗?” 她说:“认识啊。” “她在吗?” “不在,有一阵子没见她了。通过几次电话。” “那你爸呢?” 女孩冷笑了一声,“谁知道他去哪潇洒了,我也联系不上他。”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小郑,又看了看小郑旁边的小李,“你们是警察,你们来找我爸,他是不是犯什么事了?” “为什么这么说?” 女孩笑笑不说话。 “我们来找你爸爸不是因为他做错什么事,而是担心他会不会有危险。” “那不会,绝不可能。” “你怎么这么肯定?” “扈阿姨昨天来过,给我拿了些吃的,还说她见到我爸了。现在餐厅的生意不好做,他早就说过想关几个店,把钱抽出来做点别的。扈阿姨说我爸去考察什么食品加工厂,原来的工厂主一家子都移民了,所以托留在国内的亲戚把厂子卖了,扈阿姨又正好认识这个亲戚,所以就介绍给我爸,让他去看看。” “扈阿姨和你爸挺熟啊?” “是,是挺熟。她呀,马屁精,嘴特别能说,我爸也吃这一套。用现在流行的话怎么说,哦,叫‘特别能提供情绪价值’。” “那她没说那个食品加工厂在哪里?” “说了,不过我没记住具体的地址,好像说什么雷西桥。” “那你上一次和你爸联系,就是语音实时通话,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这个我也说不上来,有的时候他打电话回来,我在睡觉,也懒得接。反正我们不常联系也很少说话,他嘴上不说,可是我心里明白,我在他眼里就是一个烧钱的累赘。” 小郑注意到她头上有细密的汗珠,保姆过来提醒她,要她先去休息。她冲着保姆点点头。 小郑他们谢过了她,离开了。从小区出来的时候,小郑给蒋千梦打了电话。 “蒋姐,白恺卓的女儿说了一个地方,雷西桥的一个食品加工厂。” “好,我离那里近一点,我先过去看看。”蒋千梦说。 蒋千梦发动车子,从停车场出来。与此同时,她注意到有救护车从她旁边的车道开了过去,车上的警铃大作。蒋千梦在救护车的后面跟了有一百米的样子,然后救护车拐进了马路对面的一个旧小区里。蒋千梦摇下车窗,听见围观群众的议论。有人说,刚才这个小区里,有个男的跳楼了。 🔒
第十三章 4. 钱正翼赶到雷西桥一路二十五号的时候,戴嘉雨的胳膊上已经挂着点滴了。医生是扈琬云托人从黑市找的。中介费再加上医生取肾的劳务费要十五万,肾源是扈琬云自己找的,取肾后的善后也要扈琬云来做。本来医生一早就要来,可他女儿在学校里惹了点事,他临时被老师叫到学校里去训话,所以耽搁了一些时间。 “大姐,你找的这地方挺隐蔽。”医生说。他放下手里的旅行箱,脱下自己的西服外套找了个地方挂了起来,洗了手,又从自己带来的背包里取出一身绿色的手术服换上。 “过来搭把手。”他对扈琬云说。 他们俩一起把两张桌子并在一起,医生从背包里取出一块医用塑料布,铺在并好的桌子上。然后两个人一起,把昏睡中的戴嘉雨抬到了桌子上。刚才医生一进门,就先给戴嘉雨打了肌肉针。药效很快,但不足以支撑整个手术。 “把她衣服脱了。”医生说。 扈琬云赶紧上去,三两下就把戴嘉雨身上的衣服扒个精光。 “跟你确认一下,说好的,两边两个都取。”医生面无表情地说。他又去洗了手,戴上塑胶手套。 “都取都取。”扈琬云连忙点头。 “取好以后我会带走,省得坏了,什么时候换给病人,你等我的电话,绝对不能超过 36 个小时。你那边要做好准备。” “是,是。” 医生掰着戴嘉雨的手肘找血管,拍了两下,没费什么功夫就把静脉注射的针头扎进了戴嘉雨的血管里。 “我这边很快就能完事。你要把这边打扫好。”医生冷冷地说。 “我知道,我知道。”扈琬云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她看到医生从手边的一个展开的工具袋里取出了一把扇着寒光的手术刀。 “你先出去。”医生说,“我干活的时候不喜欢别人在我旁边,好了的话,我会叫你。” 扈琬云没说什么,从侧门出去了。 医生把手术刀放下,把原本已经被放置成侧卧的戴嘉雨放平。他用手指尖摸了摸戴嘉雨的脸,他不知道这可怜的年轻女孩的来历,也不在乎。但在他经手过的“捐献者”里,这个无疑是最水灵的。他来了兴致,手摸上了皮带扣所在的位置。 扈琬云走到空无一人的院子里。就快成功了。她对着天空深呼一口气,她觉得自己终于可以无愧于母亲这个称呼了。她眼含热泪,突然很想听一听儿子的声音。 她按下开机键,第一时间拨通了儿子的电话。一直响,没有人接。再打,还是没有人接。也许在睡觉?她想,再打一次吧。电话响到了第四声,终于有人接了。背景很吵杂,像是在有很多人的户外,接电话的男人咋咋呼呼地说了什么,她没听清。她正想问接电话的人是谁,黄宗耀的手机怎么会在你的手上时,她听到屋里传来类似于盘子落地,椅子摔倒的声音。她赶紧挂了电话,跑过去查看情况。 与此同时,电话那头的男人冲着电话喊:“喂,喂,听到了没有?你家里人跳楼啦,喂?在不在啊?诶,怎么挂了?” 扈琬云蹑手蹑脚地从侧门进屋,发现医生已经倒在了地上。脑袋上流着血,两只手在背后被手铐铐住。裤子脱到了腿膝盖,露出两个白得刺眼的屁股蛋。原本躺在台子上的戴嘉雨已经不见了,一个年轻男人给她的身上盖上了衣服,然后抱着她朝大门口走。 扈琬云的世界崩塌了。为了今天,她已经投资了太多。她觉得自己在过去的某个瞬间,由于演技太好,自己都差点要相信自己就是个热心肠的慈眉善目的阿姨,自己都要被洗脑了。她不是没有想过放弃,但是,凭什么?黄汉杰跟她说过,孙玮晴生下第一个孩子后自己就提过要跟她离婚,可她为了留住黄汉杰,故意耍心眼才怀上这第二个,把离婚的事压下去了。戴嘉雨原本就不该被生出来,所以,她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而且,自己的人生里,现在拿的出手的,就只有“母亲”这一张牌了,如果儿子死了,她就真的一无所有,那她这一辈子也太失败了。 她看到地上翻落的盘子边的刀。她抓了起来,嘴里没有发出一丝声响,然后她快步地跑到那个抱着戴嘉雨的男人的背后,使劲地捅了进去。男人趔趄地倒了下去,戴嘉雨也被摔在了地上。她把刀拔出来,想要再捅的时候,刀锋被转过身来的男人死死地握住。血滴答滴答,很快就落成了一滩。扈琬云认出了,他就是那个她在白恺卓餐厅里见过的警察。当时她故意去找白恺卓和戴嘉雨,为了就是以后警察发现两个人的尸体开始查案时可以撇清自己的关系。她觉得自己做得天衣无缝,他怎么会找到这里的? “为什么?”扈琬云问他,“为什么?”她怒吼着。差一点,就差一点,她就快要成功了。 仇恨和愤怒让她成了力大无穷的野兽,她疯狂地把刀从那个男人紧握的手里扭出来,趁男人爬起来前,瞅准了男人的脖子,就要刺下去。她铁了心了,无论如何,今天她都要取了戴嘉雨的两个肾。医生不行,那就自己动手。 刀锋下落的时候,她听见一个冷静的女人的声音回荡在屋子里。“扈琬云!别动!” 她抬头,看到了那位姓蒋的女警察正举着枪对着自己。完了。全完了。刀从她手里掉落,她瘫坐在地上,放声大哭,像是某个咆哮中的野兽。 蒋千梦呼叫了救护车,大批人马随后赶到。钱正翼和戴嘉雨被送往了医院抢救。扈琬云和医生也被蒋千梦带了回去。 小郑和小李带着法医勘查现场,很快就在工厂西北角的砖墙下面发现了有泥土被新挖的痕迹。挖开一看,一具男尸,后经证实,是白恺卓,死因是中毒。 钱正翼在手术室里待了很久,刺进他身体内的那把刀很锋利,刺穿了他的肺,情况很不好。另一边,戴嘉雨的情况稳定了,只是整个人还处在惊吓之中,医生给她注射了镇定剂,她睡着了。 钱正翼的老爹老妈还有哥哥都赶来了医院,三个人在手术室外面抱成一团。等到蒋千梦赶到医院的时候,手术已经结束了。她尚不清楚钱正翼的情况,跌跌撞撞地在医院里跑,觉得头顶的灯光拉得特别长,还一会明,一会暗的。她心里都是不详的预感。 到了手术室外面,他看到了一个长得和钱正翼一模一样的人在哭。她知道那是钱正翼的双胞胎哥哥钱正羽,蒋千梦的心里一沉,“不要,不要。”她在心底默默地念。然后他走到了钱正羽的旁边,轻轻拍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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