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悠悠荡进荷叶滩中,开始凉快起来。 江安遥听他说完,反应有些迟钝道:“嗯?” 她发愣的样子,也很有趣,沈卿哲想碰碰她的脸,却没有动: “工作室的事情挺忙的,以后你免不了要跟圈子里的人打交道,时间会越来越少——我私心里觉得,你应该不喜欢那繁忙的生活。” 江安遥愣了下。 沈公子的声音,悠杨又清润,似乎真的只是一个建议一样:“滇洲春夏多雨,温差小,我去的时候,最热才二十来度,除了雨季有些湿答答的,其实还是很舒适的。” 他看了眼江安遥,慢慢道:“我比你大四岁,古人说,三十而立——我也要忙起来了,要去滇洲呆好几年,如果去那里,我们俩就很难再见一面了。” 男人的语气很平静,似乎是旁观者叙说一件和他不相干的事情一样。 “京都繁华,又太喧嚣——”他折下一支荷叶,眼睛落在手上碧绿的叶片上,停顿了下: “你……要不要换一个安静的地方。” 他们已经驶入荷塘中心,撑船的大爷立在船头。 江安遥怔怔地看着他,久到风都要停止了,才道:“你,是想……” “对,我想。”面容俊秀的公子,脸上浮起浅浅的笑意,把手中的荷叶递过去:“你想去滇洲吗?” 江安遥的心,跳的越来越快。 斯人如青玉,遇上方知有。 “阿姨的身体你不用担心,想带她一起去也可以,我不是非要你给我一个肯定的答案,我只是觉得,换个安静的环境,会不会更轻松一点?”沈卿哲的意思很清楚,你不愿意也没关系,他只是一个建议。 这也许是,他们认识以来,沈卿哲最直白的话了。 江安遥乐意与他周旋,一方面是顾忌他的身份,一方面则是想看看,这男人到底想怎么样。 你不说,我便不懂。 可是他,偏偏在这个时候,说了出来。 周漠亭说:我们重新开始。 沈卿哲却说:你需要一个新的开始。 他看出江安遥遥远记忆里的伤痛,帝都是她生活里二十多年的地方,家庭的破裂,朋友的离去,她逃不开这个地方,留下来却愈发孤独。 她一个人孤独着,一个人冷冷清清地活着。 可周漠亭和沈卿哲的出现,打破了这冷寂的平衡。 江安遥把手中的荷叶茎都快掐烂了,脸色有点发红,想了很久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我答应了Sarah,至少还要给她打两年工,工作室才开始,我这个时候离开——” 沈卿哲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不离职也可以,现在网络这么方便,你又不是创作团队成员,异地办公也不是不行。” 他这样说,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这个条件太诱人了,她想挣钱,但是潜意识里,又被沈卿哲描述的那个多雨安谧的滇洲所吸引。 除了母亲,帝京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了。 “你让我想一想。”最后,江安遥这样道。 他们在荷塘聊了很久,沈卿哲说了很多云贵那边的风土人情: “……我刚毕业的时候,在那边也呆过一阵子,那时候跟着当地的老乡,漫山遍野到处跑,看他们摘菌子摘草药,那时候还没有地理公园,很多无人区有许多还没被发现的生物。” 日头渐渐大了起来,江安遥聚精会神地听他说,额头已经渗出一点汗珠。 沈卿哲看了看周围,折下一支大荷叶,盖在她头上,继续道: “那里虫子很多,刚去的时候,被咬的发高烧,隔壁阿妈给了一罐草药膏,涂了之后去山上也不怕,但是山上有蛇……哦,我还被路过的一只小熊猫打了一顿。” 他笑了起来,看见江安遥也跟着笑起来,忍不住给她擦了擦汗。 “回去吧。”他扭头对船头的大爷道。 大爷扬声道:“好嘞,回家咯。” 黄规百无聊赖地瘫在椅子上,吐槽道:“这大热天,两个人跑去划什么船?湖面一个人影都没有,掉水里了咱都不知道。” 边上的人笑起来:“你管他们干什么去,孤男寡女的事你少打听……” Sarah在吃一盆冰淇淋,满不在乎道:“管他们干嘛啊,我都饿死了,快上菜快上菜!” 这公主谁的面子也不给,众人已经习惯了,黄规给她整了点小点心,没好气道:“吃吃吃!咱哥的大事你都不关心,你就知道吃!” 还没说完,就挨了一脚,Sarah怒道:“安遥还是我给他介绍的好不好,把我这个媒人饿死了,他才没有良心!” 黄规无语至极:“那你也不给多制造点机会,自己撩完这个又撩那个,眼光又烂,还要沈哥给你擦屁股……” 这话把Sarah点着了,她站起来就要揍他,被身边一个高个子的帅哥一把拉住,对方一边哄着她一边对黄规道:“行了行了,你少说两句吧。” 黄规看着这货毫无底线地拉偏架,气结:“你!” 又过了会儿,一群人终于看见沈太子带着江安遥回来了。 江安遥头上还顶着一个碧绿的荷叶帽。 Sarah看见了哈哈大笑,拿出手机就开始拍。 她拍完了还给江安遥看,笑嘻嘻问她头上为什么有点绿。 被沈太子敲了下脑袋。 Sarah大怒:“你这个有了老婆就忘了我的混蛋!” 沈卿哲嗤笑一声:“你是谁,我认识你吗?” Sarah抢走江安遥手里的荷叶,用力抽打着这个混蛋,嘴里骂骂咧咧:“你给我等着……” 生气的Sarah把照片发了朋友圈,配文:“谁的脑袋有点绿?” 她朋友圈很多人,俊男靓女那么抢眼,吸引了很多人关注: 江安遥头上的荷叶遮了半张脸,一只手整理头发,一只手被边上儒雅的男人牵着,小心翼翼地上台阶。 沈公子的正脸还是很有传播力的,Sarah鱼塘里最大的那只,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转发给了徐源:“这女的有点眼熟,好像在你那里见过——” 徐源收到消息还想调笑两句,结果一看照片,整个人都跳了起来:“你哪儿弄的?这不是沈家那位吗?” 对方回道:“对啊,我那小祖宗发的朋友圈,怎么,沈太子把你绿了?” 徐源盯着那张照片看了许久,那模样比沈公子把他绿了还难受,当下立刻把照片发给了周漠亭,问怎么回事。 第29章 失利 程怀安运气不错,忽悠日本人半天,花了一个月的功夫,搭上了三角汽车公司。 一笔大项目谈成了,天天都是应酬,周漠亭这几天听见饭局就想掉头走人,等把日本人和三角公司的人送走,他对程怀安道:“下次这种事你少来找我。” 开车的是程怀安助理,看见自家老板喝大了了,抱着周总胳膊不撒手,也当做没看见。 “谁让哥你面子大呢……嗝儿——”程怀安笑嘻嘻,吊儿郎当道:“最近跟大小姐怎么样啊,要不要我给你出个主意让你开开心心三垒……” 滴滴,手机提示音响了起来。 “哎,谁的手机在叫?嗝儿?”程怀安左顾右盼,发问。 他被身边的男人推开,脑袋差点磕了。 一抬头,看见周漠亭的脸,已经沉了下去。 程怀安张着嘴看了他三分钟,车内的气压渐渐低了下去。 他惊恐地发现,自己居然清醒了。 突然变了脸色的周漠亭,把他的酒都给吓醒了。 “怎,怎么了?”程怀安结巴起来,小心翼翼凑过来一看。 整个人凝固住了。 他试图往后缩,装作没看见。 就看见周漠亭关掉了屏幕,看了他一眼。 “哥!哥我错了,我不该天天缠着你耽误你时间的!哥——”程怀安痛哭流涕,感受到了命运的捉弄:“呜呜我真的错了!这才几天功夫,哥你别灰心!我一定给你介绍更好的,啊!别动手啊!嗷嗷——” 程怀安的助理,开车的手有点颤抖,但是他不敢回头。 车内安静的可怕,周漠亭闭上眼睛,那张照片如电影般不断重现,在他快要发胀爆炸的脑子里,闪烁着—— 和记忆中,梦中的场景全都对上了: 高三下晚自习,江安遥身边的男生拽着她,边走边笑。 他偶尔在食堂看见江安遥和一男一女吃饭,那个男生总是坐在她对面。 还有一些校庆活动的时候,他们站在一起,窃窃私语。 如今林岫也不在她身边了,但是又来了旁人。 似乎他总是会这样,一次次错过,一次次看着她和别人越走越远。 沈卿哲,这个名字在他心间,低语着。 帝都这个圈子,说大不大,周漠亭当然清楚沈卿哲是什么人。 沈家独子,行事低调,外人几乎不知道他的底细,世家公子大抵都一个样,大多想周漠亭这种从商,但是沈卿哲不一样,他是沈家第三代的唯一的男丁。 虽不必继承皇位,但继承沈家的路,是必然的。 就算江安遥正儿八经一个富家大小姐,真要配沈卿哲,也是有些不够格的。 可他如果喜欢江安遥,那便不是问题。 周漠亭心里有颓然,也有懊恼:江安遥的沉默,被他误以为这些日的努力有了成果。 殊不知,这只是沉默。 他的念念不忘,有了那么一点回应,却又很快被旁人轻易摧毁。 也许记性好的人,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 江安遥休假了,要去滇洲呆一阵子。 这事还是徐源先知道的,他第一时间来通知,劝他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沈卿哲的动向不难打听,同是滇洲。 滇洲滇洲,一个那么远的地方。 她真的洒脱,一点也不犹豫,一眼也不留恋。 其实江安遥也不完全是因为沈卿哲,有一半的原因还是因为江熙盛。 自从上次她在公开场合答应回家一趟后,江熙盛就一直催她,杨秘书快要把她的电话打爆了——态度极其诚恳,但是咬着不放。 江安遥不想回去,她是个鸵鸟性子,当面不会轻易撕破脸皮,但只要江熙盛不亲自来逮人,她就能一直推脱下去。 江蓝蓝也开始骚扰她,一天三个电话,她比杨秘书底气足:江安遥你说话不算数!自己答应好好的,现在又耍赖皮? 真的太烦人了。 她惹不起江家,还躲不起吗。 繁忙的工作可以麻痹她的情感,但是也渐渐让她窒息。 沈卿哲的这个提议,就像是在她日复一日缠绕着自己的茧子上,敲开一丝缝隙。 好像隐隐有光亮,好像她可以顺着这一点缝隙透过来的阳光,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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