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烈还没反应过来,摩托车已经飙到他身侧。 车上的女人伸手抢过他肩上的包,在呼啸的风沙里扬长而去。 秦烈愣了一秒,旋即追了出去。 范老太拔高嗓门喊,“臭丫头发什么疯,快给我回来。” 而回应范老太的,只有女人身上迎风翻远的飘带。 秦烈和王丹阳飞奔着追出夜市。 一眼望出去,只看到远处的沙尘里一抹翻飞的红色,旋即被黄沙吞没。 王丹阳骂了声操,脑子还是懵的。 他吐出口沙子,喘着气,一脸不可思议,“这女的神经病吗?”
第二章 秦烈转身往夜市里走,语调平常,“找她奶奶去。” 马老六的饭店难得热闹,里面一半是避风的人。 秦烈抄着兜靠在玻璃门上,听范明素给她孙女打电话。 “到哪了?怎么还没回来?” “人家在这等着呢,快回来。” 半个小时过去,秦烈还是没等到人。 周宁和王丹阳开始埋怨起老太太。 范明素觉得理亏,又把电话拨过去。 那边陈汐没说两句,就要挂电话。 范明素气得朝她喊,“你挂一个试试?” 秦烈见状拿过范老太的手机。 他对着电话那边的女人,不紧不慢地说,“包里有个无人机,大疆经纬 M300,售价 28 万,还有一部手机,华为折叠屏,售价 3 万。” “你该知道,抢劫数额巨大判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你抢走的东西价值 30 万,够上数额巨大的量刑标准了。” 他低头看了眼腕表,淡淡说,“给你十分钟,不来我就打 110 报警。” 电话那边沉默几秒,传来轻轻一声嗤笑。 “威胁我?” 秦烈,“警告你。” 他话音还没落,对方已经干脆利落地挂了手机。 秦烈沉默两秒,拨了 110 报警电话。 范明素急了,连忙从秦烈手里抢走手机挂断,又给陈汐打了过去。 秦烈默不作声看着老太太横眉竖眼,跳着脚把电话那头的孙女骂了一通。 最后老太太朝他秒变笑脸,把手机递了过来。 秦烈接过手机放耳边,没吭声,等对方说话。 电话那边,女人简短地说,“来沙洲派出所。” 秦烈挑眉,“自首去了?” 女人没理他,又直接挂了电话。 秦烈低头,看着黑下来的手机屏幕。 没多久,眼前忽然一闪,一个东西被塞进他怀里。 他回过神来,看到烟瘾老太太皱巴巴的面孔上满是歉意。 “你喜欢这个包是吧,送给你。” 秦烈目光落在老太太塞给他的帆布包上。 范明素陪着好话,“不好意思啊,我孙女见不得我抽烟,看见有人给我递烟就冒邪火,犯浑。” 秦烈,“您刚才说,这包上的画,是她画的?” 范明素连忙点头,想起什么,忙弯腰拉开蛇皮袋子拉链。 她从里面翻出一卷 T 恤,起身塞进秦烈怀里。 “这些衣服上都是她的画,你要是喜欢就随便拿。” 秦烈把 T 恤放在一旁的餐桌上,随手拿起一件抖开看。 范明素继续赔不是,“这事儿怨我,不该让你去给我买烟。” “小伙子一看就是个好心肠的人,别跟那臭丫头一般见识。” 老太太絮叨的工夫,秦烈挑了几件不同图案的 T 恤。 他把 T 恤叠起来,放进帆布包里,对老太太说声,“谢了。” 他让王丹阳和周宁在店里等,自己拉开饭店玻璃门往外走。 范明素连忙叫他,“小伙子,再等等,她就来了。” 秦烈朝背后摆摆手,“我去找她。” 市内巴掌大点地方,不到几分钟,秦烈的越野车,就停在了派出所门口。 风沙依然很大,天地间,一片苍茫的黄。 秦烈快走两步,隔着灰扑扑的玻璃窗,看到女人高挑的侧影。 她上身还是那件墨绿色的夹克,藕色长裙,换成了牛仔裤。 陈汐没带墨镜,侧脸线条利落,锋锐。 她抱着肩站在两个蔫头耷拉脑的小伙子身旁,听民警给他们训话。 外面,秦烈的目光从其中一个染着红发的小伙子身上扫过,又猛然看了回去。 这头发和背影,怎么瞧都有点眼熟。 愣神的工夫,里面的三个人,已经从派出所走了出来。 陈汐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派出所门口的男人。 她走上前两步,摘下右肩上的包扔给他。 “喏,要检查一下吗。” 她声音冷冷的,眼神里气还没消。 秦烈接过包,目光却看向陈汐身后染了一头红发的少年,那是他堂弟秦展。 “你怎么在这儿?” 秦烈看到秦展眼角和嘴角的淤青,眉头皱了皱。 这小子上周刚跟他借了 10 万,说要买辆八成新的吉普,租给游客玩沙漠越野。 车没见着,人却进了派出所。 秦展一脸惊讶,“哥,你怎么来了?” 看到陈汐递给秦烈的包,秦展恍然大悟,“汐姐,你说的大傻逼是我哥啊。” 陈汐,“……” 哥俩都是大傻逼。 她掏出墨镜戴在脸上,当没听见。 秦烈懒得跟这女人计较,继续问秦展,“出什么事了?” 秦展郁闷地说,“别提了,卖我车那人说车是八成新,我跟他挺熟,就没仔细检查,回来才发现是个事故车,发动机都快报废了。” 秦烈,“合同上怎么写的?” 秦展,“这不是熟人吗,没合同,找那王八蛋退钱,他不肯,就打起来了。” 秦烈,“对方人呢?” 秦展,“刚被捞走。” 他拍拍身旁鼻青脸肿的小伙子,介绍说,“我哥们儿,刘伯洋。” 秦烈朝对方点点头,这名字他有印象。 秦展技校毕业后跟人学修车,应该就是他了。 刘伯洋笑笑说,“哥,听秦展说你在北京做大生意。” 秦烈没接话,反而问他,“秦展是想跟你,合伙开修理厂吗?” 刘伯洋点点头,抬手一指陈汐,“还有我姐。” 秦烈看了陈汐一眼,对方的冷眉冷眼被大墨镜遮住,看不到表情了。 “你姐?” 这倒有些意外,却也不太意外。 小地方就这样,七拐八绕都是熟人。 刘伯洋忙点头,“她妈是我大姨。” 眼看刘伯洋就要跟秦烈热络起来,陈汐懒得听他们说话,抬腿走向停在树下的摩托车。 她跨上车,听到身后男人沉磁的嗓音,带着粗糙的颗粒感,像此刻刮过脸颊的沙。 “就这么走了?” 陈汐一条长腿支在地上,回头看他,“不然呢?听你跟我道歉吗?” 秦烈简直要被她气笑,“你抢我包,我跟你道歉?” 陈汐,“你给做过肺叶切除手术的人递烟,我还要谢你,是吧?” “你看我奶奶,像个健康人吗?” 秦烈闻言微怔,烟瘾老太太那张皱巴巴的脸,乍然闯进他脑海里。 经她这么一提,他才察觉到,老太太脸上似乎是笼着一层病气的。 陈汐,“没事多洗洗眼睛,西北风沙大,却还不至于把人眼睛刮瞎。” 她说完戴上头盔,一脚油门飞了出去。 秦烈默默看着摩托车消失在漫天黄沙里。 回头时,他看到秦展和刘伯洋已经走到他车前。 “哥,捎我们一段呗。” 秦展咧嘴一笑,牵动嘴角的伤,笑容变成了龇牙咧嘴。 刘伯洋的修车店开在三号桥,左边是个烟酒小超市,右边是个烧烤小店。 秦烈之前开车从这条路上经过时,从没注意过,藏在老柳树后面,这些不起眼的临街小店。 刘伯洋下了车,秦展也要蹿下副驾驶,被秦烈一把拎了回来。 秦展只好匆匆跟刘伯洋说声拜拜。 秦烈踩脚油门,将车开了出去。 这小子好几天没着家,他爸妈正着急呢。 车窗外昏昏濛濛,夜幕提前笼罩下来。 平时九点来钟天才能黑下来,今天不到八点就黑了。 宽阔的街上没几辆车,路旁也是行人寥寥。 秦烈忽然想起在北京,这个点正是晚高峰的时候。 从他办公室的落地窗,朝下望去,会看到三环上堵得水泄不通。 北京那么大,却仍是拥挤的。 敦煌这么小,却很空旷。 秦烈打了把方向盘,拐进昆仑中路。 余光瞥到,秦展正对着副驾遮阳板上的小镜子,查看眼角的伤。 他开口说,“买车被人坑,跟人合伙开修车厂也小心被骗。” 他没指名道姓,话里的火药味冲着谁,却很明白。 秦展啪地合上遮阳板,惊讶地看向秦烈。 “哥你说什么呢?” “人汐姐是独资开修理厂,我跟刘伯洋死皮赖脸能混个技术入股就不错了,人家肯不肯带我们玩还不一定呢。” 秦烈打了把方向盘,随口问,“她修车?” 秦展,“你这什么表情,不信是吧?” 秦烈没吭声,微挑着眉梢,一脸不信。 秦展不高兴了,“哥,你别瞧不起西北姑娘,你去找人打听一下陈汐。” 秦烈表情仍带着一丝不屑。 秦展忍不住嚷嚷,“人在敦煌博物馆上班,工作可好了,来了外宾都是她给当导游,讲英文。” 秦烈,“工作这么好,那还开什么修车厂?” 秦展,“人家觉得没意思呗,不想干这种铁饭碗的工作了,想修车。” 秦烈轻嗤一声,“嗯。” 秦展,“你别看人是个女的,长得还那么漂亮。” 秦展说这话时恍了一下神,“人家修车的手艺不比老爷们儿差。” “我买的那辆破吉普,好几个店看了都说修不好,刘伯洋也不敢修,汐姐说,她能修好。” 秦烈若有所思,秦展觉得他还是不信。 “你要不服,明天到刘伯洋的修车店来看,我就不信你不服。” 秦烈把车开进新一区,停在秦展家单元楼下。 秦展打开车门,风沙裹着曲子戏,铿锵有力的腔调,刮进车里。 秦烈看了眼不远处的小花园。 平时每到傍晚,有几个退休的油田职工,会在花园里唱曲子戏。 今天风大,唱戏的人不知转战进了哪家屋里。 秦展,“哥,上去吃个饭再走吧。” 秦烈摆摆手,“晚上有事。” 秦展,“那我走了。” 秦烈点点头,在他关车门前忽然问道,“明天几点?” 秦展,“啊?” 秦烈,“她明天,几点帮你修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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