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奥听到这话,万般失望地闭上了眼,鼻子上拧起一旋笑纹,约莫是打算在此与胞弟同归于尽了,低沉地下令,“杀了他。” “谁都不许动!”加比的喝令与他同时响起,声如洪钟,震住全场,“谁敢伤了西奥,我让你活不到日落!”她张开左臂示意所有人后退,“退下去。” 裴央匿在五个壮实的打手身后,面对对峙的二人,一步一步缓缓后退,当她悄无声息地将将跨上码头的塑料浮筒时,忽听米格尔呵斥:“裴!给我站住!你来开船!”他左臂箍紧,西奥被掐得呛了口。 “你。”加比即刻手臂一转,漆黑冰冷的枪管已经指上裴央的脸,“留下!” 裴央不敢大声喘气,在枪口威逼之下从命。在米格尔的高声命令下,加比将手枪放在地上滑了过来,随后带领众人退下船。裴央也依照米格尔的意思,捡起甲板上的麻绳对折,将西奥的两只手臂别到身后,把他捆在船侧的甲板栏杆上。 她脑海里的思绪飞快地转动,手上却一刻不停,用粗实的绳子在西奥两只手腕上绕圈,四圈绕下来,她眸中光亮飞掠而过,既然已到退无可退的境地,不如冒险拼一把。她不动声色地在栏杆上迅速绑了个单套节,还装模作样地拽紧。 单套结易解,西奥又酷爱户外攀登,待一会儿米格尔不注意,西奥闭着眼咬牙一拽就能解开! 不曾想米格尔斜了眼绳结便一脚踢上她的腰侧,踹得裴央摔坐到地上。米格尔朝她咆哮:“别给我耍花招!狡猾的娘们儿,看我不搞死你?” 西奥听见,扬起一根眉毛,稍显惊讶地觑了眼倒在地上的裴央,似是明白了状况。裴央立马哭唧唧跪坐在地上,不住地向米格尔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只会这一种结……我什么都不会……” 十五秒后,裴央站在米格尔的眼皮底下,瘦弱白皙的双手利落干净地绕出左右两个绳圈套在西奥手上,蓦地拉紧手铐结,紧紧实实地将西奥拴在栏杆边上。 这一回,她系得准确无误。 米格尔用枪指着西奥的后脑勺,收起手中短刀,对着岸边嘶吼:“但凡让我看到一艘船跟上来,我就做了他!” 加比狭长的眼睛里烧起熊熊烈火,怒目切齿地死死盯着米格尔。 裴央解开系在绞盘上的缆绳,跳回船里的驾驶位上。她从未开过快艇,但看起来操作与汽车差不多,只是她摸不准如何在调整船头吃水高低,启动时艇身一个猛冲,站在甲板上的两个人晃了晃。 “废物!”米格尔骂道。 西奥冷笑一声,“可比你强。” 快艇颠簸着驶入大海,米格尔从右舷探出身子远眺,直到码头消失在海平面上。 他们二人站在右侧甲板上,冷言冷语地越吵越凶。裴央的葡语本就是半吊子,加上驾驶室玻璃的隔挡,她听不清二人争吵的内容,只见米格尔渐渐被西奥激怒,眼神里厉光闪烁,宛如冰凉的刀尖,在寻找刺入的地方,原本握着手枪垂在身侧的右手再次举了起来,直直对着西奥。 西奥仿佛毫不在意。他灰色的簇簇短发像青苔一般遍布头顶,此时在月光照射下泛起冷血动物鳞片似的光泽,说话时舌头会不自主地舔一圈上唇,像蛇信子般令人胆寒。他似是早已做好准备,打算在此与米格尔搏个血溅五步。加比一定尾随在不远的后方,西奥一死,米格尔再无筹码,必死无疑。 裴央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双手合力拼命向左打死方向盘。高速行驶的船身猝然甩尾,左舷猛地向下一沉,甲板倾斜近九十度。足足两秒后,右舷才在金属咯吱作响的嘶鸣中重重降下。 西奥被结实的绳索捆住双手拴在右船舷,身体被重重一甩,头磕在围栏上,没怎么受伤。米格尔毫无防备,整个人飞了出去,先是撞上右侧船舷,又顺着近乎竖直的甲板滑落,“哗啦啦”不知撞破了多少陈设。 裴央卯足力气抱紧方向盘,好不容易稳住身子,飞快地奔去尝试替西奥解开绳索。可是手铐结锁得很死,她一双手刚才用过了劲儿,十根手指半点力气都使不上,颤抖着摸索半天都解不开。 “不要怕,玛丽亚。”西奥低沉浑厚的嗓音在她跟前响起:“上帝会保佑我们的。” 裴央还以为他在同自己讲话,心想这人着实病得不轻,她眼见那个赤裸着上半身、鲜血淋漓的米格尔重新从甲板对面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右手以一个奇怪的角度垂在身侧,一口带血的唾沫吐出来,“表子!” 裴央的心像是跌入深不见底的黑洞,牙齿“咯咯咯”地打颤,事情终究未能如愿,她没能借机将他甩下去,米格尔是不会留她了。 “趋炎附势的贱骨头!和你母亲一样!该死!”米格尔每向前迈一步,他脚下的玻璃渣子就发出“咔咔”的轻微声响,令人毛骨悚然。 咔咔咔……咔咔咔…… 玻璃碎片被折断的声音越来越响,仿佛与他缓缓踩过来的脚步无关,空气里渐渐透出一种令人窒息的味道,像是鲜血的铁锈味,像是土壤的气息,像是淋雨腐烂的落叶,更像是一种浓重的腥臭——动物粪便。 裴央朝声音传来的角落看去,巨蟒玛丽亚正从碎了一地的玻璃皿中缓缓升起扁平坚硬的蛇头。清泠月色静静泻下,玛丽亚通体表面细小致密的鳞片泛出金色的微弱光泽。 “啊!”裴央深吸一口气,原来西奥刚才是在对巨蟒说话。 蛇身被玻璃扎破了好些口子,玛丽亚身躯紧蜷着盘踞,蛇头竖起,静静地打量她的猎物。米格尔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可他已来不及反抗,玛丽亚无声无息地跃起,狠狠一击,死咬他裸露的大腿,随后逶迤地绕上米格尔的右腿、腰腹、胸口、脖颈,米格尔被带得翻滚到地上,摸起一片玻璃就往蛇身上猛扎。但玛丽亚的攻击速度如此之快,几秒之内就牢牢箍在他胸口,米格尔每吐半口气,蛇身便缠紧一寸。 一人一蛇无声而剧烈地搏斗,玛丽亚身躯血迹斑驳,米格尔肋骨嘎吱作响。裴央站在三米开外,一动都不敢动,浑身汗津津地目睹这场血腥的厮杀。 逐渐地,米格尔眼珠子暴起凸出,喉咙里冒出最后的嗬嗬低响,挥击的动作越来越吃力,因愤怒而圆睁的双眼瞳孔渐渐扩散。 “啪嗒。”沾满蛇血的玻璃碎片跌落在甲板上。 数天后,裴央在里约登上了回纽约的飞机。她身无分文,更别提手机了,她胆儿还没肥到敢问西奥的人去借。在肯尼迪机场降落后,西奥的人自顾自走了,登机梯下停着一部黑色轿车等她。矮壮司机将她送到长岛的家,替她卸下行李打算离开。 裴央抬头瞧了眼屋里屋外漆黑一团的家,喊住了司机。 十分钟后。 “哐。” “哐。” “哐。” 沈亦躺在客厅地板上,睁着眼浸在黑暗里,听到后院传来一下一下有规律的声响,厨房的杯盏锅碗甚至跟着轻微颤动。他不知多久没有睡觉了,精神恍惚,眼眶血红,肤色是接近透明的淡。 他意识混沌地坐了起来,透过落地玻璃移门,看向后院草坪。 冷白色射灯下立着个中短身材的汉子,满脸横肉,身着布朗熊图案上衣,手握铁铲,两腿前后叉开,半弯着腰,一铲子一铲子地挖坑。在他脚边,躺着口巴西花梨木棺椁,侧面镶有铜质雕花把手,顶面嵌着黄金十字架。 一头布朗熊正在自己的后院开凿墓地。 沈亦在伤病和悲痛中被折磨得形销骨立,裹在一团愁云惨淡的雾气里,缓缓向后院移步。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伴随着耳边细棉布裙柔和的窸窣声,他瞧见一抹雪白如鸽子的纤长身影从棺椁前一晃而过。 他眨了眨眼,认为自己看错了。过去一周,裴央无时或缺,无处不在,她在凌晨四点泠澈如水的月光里,她在让人万念俱灰的夜色中,她整天来往于卧室之间,在沙发上与他嬉闹,怀抱牛皮纸包裹的白玫瑰微笑,在他的舌尖上留下混杂着苦咖啡味的吻,眼睛里偶尔漾着一点孩子般的恶意。 沈亦推开移门,赤脚踩到草坪上。 布朗熊并未留心,此时低下身去掀开棺木盖子。他肥大的身形遮挡住了打向草坪的射灯,下一秒布朗熊陡然间从巴花木棺椁里提出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器皿。 射灯的强光猛地照进眸子里,沈亦本能地眯了眯眼。 器皿里盘踞着一条完完整整、半个骨节不落的两米长巨蛇骨骼,层层密密的躯椎骨至少有上百截。蛇头挺立,蓄势待发的攻击姿态令人胆寒。每一块躯椎骨中央都缀着一颗璀璨如星辰的公主切钻石,在苍冷的月光下闪烁耀目,绵延粲焕的星河。 一声嬉笑从身后传来,“我听说,你把工作丢了?” 他回身,如墨的双眸牢牢盯着她不放,浅笑:“对。” 裴央扬起下巴,示意院子里,“那今后,我养你呗?”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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