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赵晓睿手机滑落地砖。 “操!你脑子有病啊!”他骂了一句,弯腰捡起手机,嘴里嘟囔着“真晦气”快步走远,背影略显慌张。 晚上吃过饭,姜朵早早睡下,亲戚们聚在一块守灵,他们大多数是男人,又都爱抽烟,拥挤的客厅烟雾缭绕,姜半夏被呛得实在忍不住,下楼透气。 月光冷白,她低头,脚尖踢着小石子,发丝凌乱,顺着缕缕清风摇摆不定。 打发完一段空闲,姜半夏偶然抬头,继而呆住。 路灯孤零零,投射下一片橘黄的阴影,高个子少年就站在那影子里,他单肩包斜挎在肩上,左手勾着肩带,遥遥注视着她,安静默然。 手在口袋里紧紧攥了下,一如她的心。 隔着一条马路,道路宽阔,姜半夏看不清他的五官,只能隐约看见一个颀长挺拔的轮廓。 但只消一眼,她便能确定,是他。 他在这里站了多久? 她不知道。 但他似乎一直都是这样,分寸感拿捏得恰到好处,总是在她感觉舒服的距离内陪着她,不远不近。 但无论何时,只要她回头,他就在站在那里。 迟烁望着对面,黑色风衣包裹着消瘦的身骨,女孩双手插兜,头发散落一肩,影子被光拉得很长很长。 不知过了多久,他望见她动了动,蹲下身,也不嫌凉,一屁股坐在马路牙子上。 胳膊环住膝盖,姜半夏下巴颏抵触手背,眼睛望着空中虚无的一点,里面没有焦距。 时间一分一秒地滑过,鸟叫声粗嘎难听。 眼前凭空多出一双鞋时,姜半夏注意到了,却并未抬头,相反地,她刻意不看来人,而是将脑袋深深往下埋。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下巴颏传来一股向上的对抗力,止住了她低首的举动。 “别动。”低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迟烁单膝蹲在她面前,手顺势从下巴移至她的脸颊,温度也沿着皮肤一点点传递渗透,姜半夏别开眼,躲避他的目光。 察觉到他指尖一僵,姜半夏扭头的动作停住。 两人均是沉默。 过了一会儿,姜半夏听见一声喟叹,紧接着,脸被他慢慢掰回来,指腹轻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霸道。 “让我看看。”迟烁低声说,少见的温柔,是为哄她才有的语气。 一字一字,直直敲进姜半夏心底,她无力地耷下眼皮,说不出话。 直到此刻,迟烁才得以藉着微光细细端详她。睫毛细长,在眼睑遮了一层阴影,她面色极其平静,迟烁甚至找不出她哭过的痕迹。 正因如此,他愈加担忧。 这般停顿数秒,姜半夏慢慢眨了下眼睛,迟烁收回手,五指落得很慢。 他深吸口气,说:“起风了,回去吧。” 姜半夏点头,起身。 迟烁跟着站起来,却立在原地没动,目光依旧停留在她那里。 背过身时,姜半夏顿了下,春夜幽谧,她没回头,张了张嘴,嗓音嘶哑:“我没事。” 迟烁心头被这句话狠狠一扯,胸口登时涨得生疼,一时竟有些缓不过劲来。 姜半夏右脚迈出去,手腕蓦地被人扣住,她尚未反应过来,下一秒便不受控制地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鼻子磕到硬邦邦的骨头,疼痛本能让她脑袋后仰。 然而迟烁没有给她反抗的机会,温热的掌熟练抚上后颈,摁住她往怀里带,霎时间,四周扑面而来全是他好闻的气息。 迟烁声音离她很近,又放得很低:“抱一下。” 姜半夏缩在他怀里,抵着坚实宽阔的肩膀,呼吸困难。 漆黑一片的夜里,少年素来淡漠的眸中掠过心疼,他不能说什么,也找不出合适的词语安慰,只能试着像之前那样,抱一抱她。 听见她说没事的那一刻,什么规矩,教养,自持…迟烁通通都不想考虑,那一刻,他只想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她—— 他在这里。 在她身边。 动作有时候比言语更能安慰人。 女孩手腕微动,起起落落好几次,终归放弃抵抗,泄劲似地垂在腿侧。 她想说,我没事迟烁,我真的没事。 但嗓子眼像黏了块口香糖,堵在那里。 她没做声。 敏锐地感觉到女孩身体颤栗,没有半分迟疑,迟烁俯低身,偏头。 缓慢地,一点一点贴近她耳廓。 呼吸炙热,抵达的一瞬,姜半夏身子剧烈抖了一下。 “我在这里,能感受到吗?” 他语气太过温柔,说话的同时还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像哄着个小孩子。 姜半夏稍稍仰头,下意识想去看他表情,却因为距离亲密无间,下颌不由自主划过他淡红的脖颈。 有点痒,迟烁喉结滚了滚。 她不说话,他便凑在她耳边说悄悄话:“感受到了吗?” 感受到了吗? 他问一次,箍在腰际的手臂便紧一分。 反反覆覆,语气没有半点不耐。 姜半夏死死咬唇,直到渗出血痕,她也不愿开口泄露哽咽音节。 路上没人,只有灰黑的树影随风跳动。 迟烁用了十足的力气,将女孩牢牢圈在臂弯,手臂紧到两人双双呼吸不畅时,姜半夏终于有了回应。 鼻尖轻抵锁骨。 她点了点头。 得到她肯定的回答,迟烁却没有像想像中那样松了口气,垂眸间,眼周忽然酸涩不已。 — 天色破晓,出殡时,哀乐响起,所有人一起号哭,姜磊假模假式扑在棺材上,愧疚自责:“妈!儿子没用,都是儿子不孝!” 见状,大伯们上前把他拉开。 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姜半夏精神恍惚,她看见眼前的人突然变成了自己,看见她一头冲向玻璃罩,使劲推开抬棺材的男人,哭喊声歇斯底里,刺痛耳膜:“妈妈!不要!不要走!你们放开我!” 她用尽全身力气按住棺木,泪如雨下,然后被无数双大手合力拽开。 她眼睁睁看着他们抬起棺材匆匆走开,脑子里不断回旋着令人窒息的尖叫。 连筋带肉的痛感席卷周身,这痛楚,任何灵丹妙药都缓解不了一丝一毫。 姜半夏怔怔望着黑白照片从眼前闪过,她仰了仰脖子,眼眶干涩,流不出一滴眼泪。 前方传来赵芳压低的尖锐话语:“你妈生前对她那么好,最疼的就是她,死后她一滴泪也没落,真是没良心呦!对了,老太太的遗产……” 她晃了晃脑袋,令人心烦的声音渐行渐远,虚影散去,人群恍若退潮般即刻消失,眼前是大片大片的葬礼花圈,华丽至极。 姜半夏撑着墙壁直起身体,跪久了的缘故,双腿一麻,她没能站稳,彭地一下又跌坐回去。 掌心撑地,整个人忽然间虚脱。 待她再回过神时,已经被两只有力的大手架着扶了起来。 姜半夏短暂怔愣,顺着自己的胳膊望过去。 看清楚眼前的中年男人,好半晌,她才吃力发出疑问:“舅舅?” “哎!舅舅在。”李涛旋即将她揽入怀中。 舅妈吴桂芳站在另一侧,伸手,一下一下轻轻抚着她的头发,不知想到什么,她忍不住长长叹息。 姜半夏这会儿喉头梗得厉害,视线透过花圈落往远方,目光空洞无神。 吴桂芳柔声劝她:“好孩子,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她安静听着,神情木然。 我应该哭啊,她想。 可是,为什么哭不出来? 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
第39章 放纵 浴室里面灯亮着, 姜半夏想用手抹掉镜子上氤氲的雾气,却在抬腕的骤然间,怔住, 紧接着,一丝惊恐迅速在眼中扩散蔓延。 水流不断浇透发顶, 顺着乌黑间隙落下去, 明明是热水, 却让她浑身如坠冰窖。 有那么几分钟,姜半夏连活动一根手指都异常困难。 回神后,她胡乱冲掉身上的泡沫, 穿好衣服出来,发梢还在滴水。 客厅里传来翻箱倒柜匡匡当当的声响,赵芳解下围裙, 探头:“你干嘛呢?” 姜半夏没停:“我的银手镯丢了,你在家见过吗?” 赵芳直接摇头:“没看见, 你自己的东西不收好, 丢了怪谁?” 翻了许久无果,这下姜半夏真的慌了, 朝卧室大喊:“爸!爸爸!” 姜磊匆匆赶出来, 胡噜着心口:“吓我一跳, 吆喝什么!” 她语气急促, 问的时候带着一丝希冀之色:“你看见我的银手镯了吗?” 姜磊知道她有多么看重那个镯子, 听见这话,他难得仔细想了想,随后皱眉:“没看见, 怎么会丢了,你不是天天戴着它吗?” 说罢转身, 却听背后扑通一声,姜半夏登时瘫坐在地上。 赵芳嫌她大惊小怪:“不过一个破镯子,丢了就丢了呗,反正也不值几个钱。” 她低头默然听着,没有回嘴。 那天晚上,姜半夏翻遍了家里每一个角落,想找的东西不见踪影。 手镯不见了。 莫名其妙就是不见了,她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丢了它。 夜晚风很凉,阳台角落,姜半夏蜷缩在那里,整个人陷入了深深的无助。 两天后,她回到学校正常上课,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不同。 真正让老师们察觉到不对劲,是几天后的一次月考。 那天考试成绩张贴出来,公示栏前挤满了人。 成绩单上白纸黑字: 迟烁:总分721,排名第一。 叶巧巧:总分675,排名第二。 许家川:总分673,排名第三。 …… 韩攸宁从头到尾来回找了整整三遍才捕捉到闺蜜的名字 ——姜半夏,总分605,班级排名:25,级部排名:98。 看清楚名次的一瞬,韩攸宁眼皮猛地跳了两下。 江天乐显然也看到了,脸上笑容瞬间僵化。 诧异的不单他俩,几乎所有人对这个结果都是大跌眼镜,过了没多久,人群忍不住窃窃私语。 迟烁并没有往前面挤,他个子高,站在外围轻松一扫便可知道结果。 视线停顿片刻,淡淡收回,漆黑的眸子看不出情绪。 叶巧巧盯着成绩单看了许久,嘴角慢慢笑开,正欲跟迟烁说什么时,回头,入目是一道挺括的背影。 她愣了下,忽然有种说不出口的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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