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江炽也不介意。 两人相偎相依,从背后看过去,纤瘦的两道影子缠绕在一起,像云杉树的树枝,魑魅魍魉,在光线里不甘寂寞地肆意生长。 幸好,异国他乡,一切都是陌生的,连周遭风景也变得虚幻。 前路惶惶,初萝眼中只看得到江炽。 所以,才更加用力地握住他的手。 顿了顿,她又试探性地问:“要不要一起拍张照留念一下?我记得我们小时候一起拍过很多照片。” 做什么的都有。 大多是林英给两个小朋友拍的。 只不过,后来,初萝为了避嫌,也因为自尊心受挫,渐渐疏远了他们。再加上江炽要去训练,她要上学,像孩子一样一起出去玩的次数少了,也没有什么拍照留念的机会。 那些照片,现在还好好地被初萝收藏在相册里。她还拿出来给安妮看过,炫耀似的。 终于,他们可以一起创造更多回忆了。 时间有断层也没关系,未来更值得期待。 说完,初萝抿起唇,眼睛亮亮的,看向江炽时,瞳孔里像是坠了银河。 江炽答应得很爽快。 脚步自然也随之停下。 初萝摸出手机,打开自拍模式,又将手机举高,正对着自己这边。 两人头凑得很近,亲密无间的姿势,以机场和更远处的山脉、天际线作为背景,一起合了几张照。 天气爽朗。 气氛刚好。 初萝头上戴着江炽送给她的那顶毛线帽,微微浅笑。喜悦之情,像是马上就要从镜头里溢出来一样。 江炽亦然。 画面就此定格。 美好得叫人觉得恍然如梦。 …… 初萝和江炽的第一站目的地是札幌。 这是江炽习惯性的安排。 在他还没有出车祸前,每年都会有一段时间到札幌来滑雪。但现在,纵然他能健步如飞,也没有办法再踩上雪板。 再加上,札幌还没到雪季,就显得没什么意思。 站在滑雪场外,江炽没有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 看起来似乎并不惋惜、也不难受,十分淡漠从容的样子。 他只是拉着初萝,温声问她:“要不要去泡温泉?” 夏日海风中,少年掌心始终温热,但也并不黏腻,清清爽爽的。 皮肤互相触碰时,热气似乎能渡到对方身上,再融进血液里,传遍全身。 闻言,初萝指尖却是微微一颤。 这世上,没人比她更清楚,江炽有多热爱单板滑雪。是那种摔得满身是伤,也无法放弃的爱好。 就像初萝自己,从冰面上离开后,郁郁寡欢了很多年。 如果不是非常喜欢,谁会选择去当专业运动员呢。 到此时此景,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因而,怕戳中他伤心事,初萝没有丝毫迟疑,下一秒,便笑着重重点了下头,“好呀!” 两人当即转道去温泉。 这里的温泉分很多池,根据介绍,每个池有不同的功效,且都是天然泉眼。 初萝看不懂日文,随便选了一个温泉池,同江炽挥挥手,撩开标着“女士”的蓝色布帘,独自走进去。 池子里热气蒸腾,宛如幻境。 下水呆了没一会儿,寒气被驱散,四肢百骸都开始簌簌往外冒着热意。 初萝阖上眼,惬意地吸了口气。 …… 大半个小时后,初萝才回到房间,和江炽汇合。 酒店赠送的清酒和拉面都已经送到。 此刻,江炽穿着浴袍,坐在小桌边。手里拿了酒盅,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 初萝站在门边,偷偷观察他的动作。 江炽素来身形清瘦,却并不瘦弱。或许因为在病床上躺了太久,短时间无法恢复到当初做运动员时候的力量感,但依旧是好看的。 就像个翩翩少年,行走在校园里,风偷偷将他的衣摆吹起,鼓出温柔的弧度。 然后笑一下,就足以吸引所有女孩子的注意力。 现在,这个好看的少年抬眼,朝她招招手,“萝萝?傻站着干什么,过来坐。” 初萝便没有理由地笑起来。 “来了。” 少年独属她一人。 - 从札幌离开后,两人去小樽住了几天。 日本遍地都是神社,虽然和国内有宗教差异,但游客既然前来游玩,总归无法免俗,会挑挑选选地参观一番,感受一下日本本土神社文化。 江炽和初萝对此都没什么兴趣,不过,闲逛时刚好路过,便也随大流进了神社去看看。 这个神社不大,里面行人也寥寥。 大门口不远处建了一排墙,上面密密麻麻挂满了小木牌。 初萝走过去看了几眼,发现那些木牌上有各国文字,也有中文,大部分写着愿望和祝福,像是某类祈愿牌。 她拿手机搜了一下,百度说这叫“绘马”,供奉在神社里,是日本祈愿的一种形式。 全程,江炽一直默不作声地站在初萝身后。 等她收起手机转过身时,才发现他早已经买好了“绘马”,拎在手上,似乎随时打算递给她。 初萝愣了一下,没去接那块小木牌,只是抓着江炽的衣袖,轻轻摇几下,眯着眼笑,“给我买的?” 江炽捏了捏她脸颊,随口逗她:“这里还有其他人在吗?” 初萝:“说不定是你想自己写呢。” 江炽:“我没什么愿望。” 说着,他将小木牌拿给初萝,又顺手在她掌心塞了颗黑糖话梅。 初萝心里有点发酸,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觉得自责。 如果没有那场车祸,江炽阖该有很多很多的愿望。 比如奥运会拿金牌,比如什么什么国际大赛上拿金牌,或者破纪录之类,一块木牌都写不完。 可是,这一切,全部终结在那个冬天。 终结在他决定来医院探望自己的那一刻。 虽然大家都说,能醒过来已经是奇迹了,但人终归免不了贪心。 江炽应该站在雪板上,应该永远意气风发。 每当初萝脑海中浮现这个想法,她就忍不住开始责怪自己、怨怼自己。 她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这个事实永远无法改变。 “……萝萝?你怎么了?” 初萝回过神来,转过身,避开江炽探寻的视线,“没事,我在想愿望呢。阿炽,我要写了,你不许偷看啊。” 江炽笑起来,点头,“好。” 但初萝还是有点不放心,朝他摆摆手,支使他:“你帮我去那边买几个御守吧。我看网上很多人都买。多买几个,还要送给林阿姨江叔叔他们呢。” 江炽还是爽快应下,“那我买完在那边等你。” 接着,便转身走开。 霎时间,周围只剩下初萝一个人。连风好像都变得寂静下来,不再聆听她心底的悄悄话。 她咬了咬唇,在“绘马”上一笔一划,写下了自己唯一的愿望。 ——【阿炽长命百岁】
第28章 夏天, 日本各处都在举办花火大会。 初萝和江炽一起去看过富士山,最后一站到东京。他们的回程机票要从东京起飞。 时间刚好,赶上东京一年一度最大的花火大会。 两人提前买了票, 按照晚间市集开始的时间入场。 夕阳初初将天空染成橙红色。 现场已经人头攒动。 两人都没有换和服浴衣,都穿着自己的衣服。 江炽是黑色LOGO短袖搭三条杠运动裤,脚踩一双板鞋。他出门时刚洗过头, 头发还没有完全吹干,刘海耷拉下来, 落到眉弓, 衬得唇红齿白, 眉眼精致。满身都是清新松软的少年气息。 初萝比之前更加怕冷, 到日本之后意识到带的衣服不够厚实, 在北海道那边又买了一件反季大衣, 全程带着帽子围巾, 全副武装。毛线帽和围巾都是粗棒针的,愈发显得脸比巴掌还小。 她走在江炽旁边, 仿佛来自两个季节。 到花火大会,这种格格不入的感觉更甚。 初萝搓了搓手臂,总觉得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在瞟自己,干脆躲到江炽身后,试图让江炽把她挡住,不让人看到她的着装。 江炽一眼就能看穿她的目的, 有点啼笑皆非,“萝萝, 没关系的。” 初萝嘟嘟嘴, 轻轻“哼”了一声,小声抱怨:“你总是去参加比赛, 肯定已经习惯被人关注了。我不行嘛。感觉好奇怪。” 语气撒娇似的,叫人听了心软。 江炽笑一声,把她从身后拉过来,揽在自己怀中,还顺手理了理围巾。 他个子高,手臂虚虚压在初萝肩上,像搂着个大号洋娃娃,也拦住许多好奇视线。 “好了,这下没人看了。” 初萝目光四下转了一圈,长长地松了口气。 江炽低头,声音不急不缓,“徐医生怎么说的?” 问题没头没脑,但顷刻间,初萝便知道他想问什么。 她了解他,和他了解她的程度,从来都是一模一样的。 这就是时间的力量。 她思忖半秒,故作轻松地答道:“全身检查做了好几次,都没什么问题。可能就是体寒吧。老天暗示我该往温暖的地方去啦。” 首都也在北方,但到底纬度低,比北岱可温暖得多。 闻言,江炽笑一下,捏捏她脸颊,声音里难掩担心,“我们萝萝要真这么大大咧咧就好了。” 初萝不乐意了,反问他:“你是觉得我很敏感吗?阿炽,我给你造成压力了吗?” “当然没有。” 顿了顿,江炽停下脚步,从旁边摊位上买了一盒章鱼烧给她,低声补充,“我只是担心你。” 就像初萝被迫离开冰场时那样。 她可怜兮兮,差点一蹶不振。 江炽对初萝的担忧,也和她对江炽的担心均等。怕她难受,怕她郁郁寡欢,却做不了什么,只能小心翼翼地安抚,或是偷偷让林英多做几次她爱吃的菜,希望她能变得开心一点。 两人之间的关系,如同交错的藤蔓,无论阳光雨露,无论狂风暴雨,悉数都能感同身受。 “……” 听江炽这么说,初萝错愕一瞬。 乍然间,心跳失衡,脸颊也不自觉漾出绯色。 眼波流转间,天色已经悄然黑透。 第一朵烟花升腾而起,在半空中炸开。 霎时间,夜空变得绚烂。 周围人群骚动起来。有人往前,似乎打算要奔向最佳观赏点。也有人原地驻足,仰头凝视这刹那的艳丽。 很快,一朵又一朵的烟花从远处升起。 “哇——” 不远处,小孩子们发出了稚嫩的赞叹声。 初萝一手端着章鱼烧的纸盒,人靠在江炽怀里,抬着头,眼神直勾勾地望着天空,无比专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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