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江湖呢?”颜月翎问道。 “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我们现在难道不在江湖之中吗?”卫子辰优哉游哉地夹了一块牛肉,“你我在一起,这不就是江湖吗?” 颜月翎摇头:“不对。” “哪里不对?”卫子辰振振有词,“我们的生活就是江湖。” 颜月翎的脸上泛着红色,仿佛涂了层薄薄的胭脂,正欲和卫子辰继续辩解,却见他以奇怪的目光盯着她的脸。她问:“我的脸怎么了?” “月翎,你……”卫子辰嗓子莫名有些发干,忙转过脸,端起桌上的酒杯掩饰性地喝了一口,随即放下杯子,若无其事地说道,“你脸上皮肤太干了。” 他收回了目光,娴熟地切了一盘黄瓜片递给她:“给你补补水。” 颜月翎学着他的动作往脸上贴了一片,卫子辰摇头:“你闭上眼睛,我来给你贴。” 她依言闭紧双眸,仰着头朝向卫子辰。 他的徒弟如今长大了,小脸娇俏可人,胜雪的肌肤上浮出一抹浅浅的胭脂色,连唇都红得仿若窗外的桃花。 卫子辰感到自己的心跳陡然加快了几分。 他连忙将黄瓜贴了她满脸,这才松了口气。 “好了,你别睁眼,过一会儿再取下来。”卫子辰赶紧转头,暗自抚住心跳。 颜月翎老实地抬着头:“要等多久啊?” “我叫你取的时候你再取。”卫子辰又转头看向满脸黄瓜的颜月翎,明明隔着一层厚厚的黄瓜片,他看不清她的五官,但刚刚那一瞬间莫名的心动仿佛仍存在着,久未消弭。 “师父。”颜月翎轻轻地喊了他一声。 卫子辰“嗯”了一声:“怎么了?” “等我再中了奖,就给你买那个玉颜膏吧。”颜月翎说。 卫子辰勾起嘴角:“看来明天的太阳要从西边升起来了。” 颜月翎伸出手指牵着他的衣袖轻轻摇了摇,小脸粉嘟嘟的,眼睛亮得像星星:“师父,我知道你其实人挺好的。” 卫子辰看着牵着他衣袖的手指,心又软了几分,看着她粉嘟嘟的脸说:“你记不记得五年前我们来霁月镇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 颜月翎托着粉腮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我说过那么多话,你指的是哪句?” “真没记性。”卫子辰轻轻敲了下她的脑袋,“你说这里民风淳朴,花开得也好看,月亮也比别处大些,想要一辈子留在这里看花看月亮。” 颜月翎有些恍惚:“我说过这种话?” 卫子辰目光温柔:“要不然我们怎么会留在这里啊?你说在江湖流浪累了,这里可以做你的桃花源。年纪不大,记性倒很差,这几年就忘记了初心。” “师父,你要是不说话,喜欢你的人会更多。”颜月翎撇撇嘴。 “你嫌弃我话多?”卫子辰一抬手点了她的穴位,“行啊,颜月翎,今天晚上师父让你领教领教什么叫真正的话多!” 卫子辰拿了一本制作香料的《香谱》开始念:“香最多品类出交广、崖州以及海南诸国……” 颜月翎被点了穴,动弹不得,嘴上只好骂道:“卫子辰,你卑鄙!” “哼哼,看你还敢嫌弃我话多不?”卫子辰邪魅一笑。 颜月翎很绝望:“求求你给我念念《剑法入门》吧!” “想得美。”卫子辰抚摸着面前小山似的书,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你不是喜欢书吗?慢慢听吧,我这里书多着呢!” 天快亮的时候,卫子辰已经念完了《香谱》《手工制作胭脂水粉谱》《四季皮肤保养法》等与养颜护肤美容相关的书籍。 颜月翎被卫子辰和尚念经般地念了一晚上,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倒在酒桌旁睡着了。 她做了个美梦,梦里她买到了武林秘籍大全,勤学苦练之后参加了武林大会。在武林大会上,她大杀四方,打败了所有人,成了名副其实的武林第一。 颜月翎在梦里笑出了声。 都是第一名,顺数第一和倒数第一的感觉完全不同。 一个是万人敬仰,一个是众人唾弃。 天上地下,中间夹着一个卫子辰。 颜月翎猛然惊醒,她身上的穴道早就解开了,桌子上也收拾得很干净,一切都很完美。 完美得不对劲。 她很快就知道哪里不对劲了,卫子辰居然起得比她还要早! 他一袭黑袍,独自坐在廊边的躺椅上,面前摆着一只小竹桌,上面摆满了瓶瓶罐罐,也不知道他在捣鼓什么。 颜月翎疑惑地走了过去:“师父,你在干什么?” 卫子辰满脸喜悦地抬头看她:“你看我的脸。” “你的脸怎么了?”颜月翎很疑惑,他的脸和平时一模一样。 “是不是没有任何变化?”卫子辰问道。 颜月翎点头:“这也值得高兴?” “当然了!昨天晚上我熬夜那么久,又喝了那么多酒,脸上本来应该会变得浮肿,还会有黑眼圈的,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卫子辰对着镜子仔细观察,“黄金珍珠玉颜膏果然是名不虚传,实在太好用了。” 颜月翎的心如同堕入冰窖,她急忙打开荷包,果然那一两黄金不见了。 “卫子辰!”颜月翎大吼一声,“你是不是拿我的黄金了?” 她吼得很大声,整个房屋都抖了抖。 卫子辰被她吼得愣了一瞬,随即板着脸不悦道:“徒儿,你怎么跟为师说话的?” “你是不是拿了黄金买了你那个破面霜?”颜月翎浑身发抖。 “什么叫破面霜?这可是红花珍珠玉颜膏。”卫子辰颇有些珍惜地捧起玉颜霜,指着上面的名字给她看。 颜月翎一把夺过玉颜霜重重地朝着地上一扔,玉颜霜当即被摔得四分五裂。 卫子辰错愕不已,眸色变得暗沉,指间关节发白,许久后问道:“月翎,你在做什么?” 颜月翎仰着小脸看他,这张看了无数遍的脸突然变得陌生,他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 她以为她懂卫子辰。 可到头来,他的心里居然只顾着他自己,根本没把她的努力放在眼里。 颜月翎看着他十分生气的模样,忽然觉得失望透顶:“卫子辰,咱们散伙吧。” 卫子辰气在当头,冷冷地说道:“从今以后你不再是卫颜派的人!” 颜月翎冷笑一声:“你不说我也会走,你根本不在乎卫颜派,你只在乎你那张脸。” 说完话,颜月翎转身就迈出大门。 屋外乌云密布,大风鼓荡,山雨欲来。 卫子辰瞧了一眼天空,咬咬牙说道:“你要是现在道歉,我就原谅你,让你回来。” 只有一阵风吹进来,没有人回答他。 卫子辰绷不住了,拿起伞往门外奔去。 大雨如白练,将天地连成了一片,卫子辰怔怔地望着门口,那熟悉的小小身影再也没出现。
第三章 重振谢家 她也曾为了卫颜派的壮大苦苦支撑, 不肯轻言放弃。 颜月翎奋力支撑起一根树枝,树枝上面搭着一片破布,勉强能挡住雨水。 谁能想象这场雨居然足足下了七天呢?从她一怒之下离开霁月镇开始,雨水就跟着她跑,她到哪里,雨就下到哪里。 颜月翎心里寻思,若是能去个缺水的地方,说不定会被人当雨神供起来,那样就吃喝不愁啦! 她情不自禁地想象了下自己被当成雨神的样子,嗯,一定要搞点好吃的!红烧肉、辣子鸡、羊肉汤…… 颜月翎擦擦口水,朝着前方的万舟镇走去。 万舟镇也是个雨水丰沛的地方,一年三季雨,雨水形成了河流,河流边有码头,码头边有无数小舟路过停泊。 万舟镇比霁月镇大,这里的人多,店铺也更多。 有店铺自然就会有活干,颜月翎精神振奋,因为赌气跑得急,身上没有带一文钱,她这几天只能靠想象力填饱肚子。 一进镇子,包子的气味立即扑面而来,颜月翎两眼放光,不由自主地跟着香气走了过去。 蒸笼里白白胖胖的包子仿佛正在向她招手:“快来啊,快来吃我啊!” 颜月翎立即接受了它们的建议,伸手去拿,却被老板的无影手挡住了:“肉包两文,菜包一文,你要哪个?” 颜月翎收回了手,堆起了满脸笑容:“老板,你这有没有什么活要做的?” 老板坚决地挥手:“没有!” “那能不能用别的东西换?”颜月翎咬咬牙举起了自己的破剑。 老板很嫌弃:“除了钱,我什么都不收。” 颜月翎试图继续和他沟通,但老板完全没有兴致,只顾着卖包子给其他人。 颜月翎很挫败地蹲在一旁努力闻着包子的香味,幻想白白胖胖的包子掉在她的怀里…… 仿佛听到了她的心声似的,一个包子从天而降落入了她的怀中,颜月翎顿时两眼放光,莫非这就是吸引力法则? 她就知道,包子果然就是想要被她吃掉的! 绝不能辜负包子的心意,颜月翎立即张嘴咬了大半个下去,然后仿佛听到了心碎裂的声音。 颜月翎疑惑地抬头,只见面前站着一个清瘦的少年,穿着一身绣金线锦绣长袍,手里拿着一个空空的纸袋,呆呆地看着她。 颜月翎顿时领悟过来:“包子是你的?” 少年偷偷咽下口水,潇洒地打开了随身的折扇款款摆动,冲她微微一笑:“这个包子给你吃的,你一定饿了很久吧?” 少年的声音温和,如三月春风,涤荡了连续数日的雨水,连太阳都很配合地露了脸,透过层层浓云落在他的锦绣华服上。 颜月翎呆呆地看着他,嘴里的包子都忘了咽下去,只顾盯着他手里的扇子。 少年见她眼神古怪,不由得低头看向手中的扇子,扇面上的小破洞已经被他补好了,虽然补得不怎么样,但是远看依然是一把精致的泥金竹扇。 莫非她看出来了?他心里嘀咕,忙换了个练习了无数遍的潇洒姿势将扇子收好,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仿若翩翩贵公子。 颜月翎看呆了,不得不承认这个人是她见过收扇子最好看的人。 “看姑娘身上的佩剑,应该也是武林人士吧?在下谢慕容。”少年再次向她拱手,“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颜月翎起身回礼:“在下颜月翎,多谢公子的包子。” “不客气,一个包子而已,对我们谢家来说都是小事。”谢慕容微微一笑,再次偷偷咽下口水。 “你们谢家有没有什么活要干的?我会做很多事。”颜月翎从小就懂得投桃报李,不能随便吃人家的包子。 谢慕容一愣,慌忙拒绝:“不必了,区区一个包子而已,用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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