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专门器具,她们几个女子哪里弄得动那块石头。 柳甜杏眼睛还红着呢,咬了下嘴唇,委委屈屈地说:“少夫人,我们今天做了一上午衣裳呢,不是没事儿做。” 她上前两步,给少夫人看自己自己指甲缝里的棉絮:“我撕了一上午的棉花,起先还觉得挺有意思,后面手腕都疼了。” 赵肃睿挥手止住她:“你别往我眼前凑,怎么一点规矩都没有?” 柳甜杏瞪着圆眼睛看着眼前的少夫人,声音甜软甜软的:“少夫人您比以前威风多了,也比从前凶了。” 从前?赵肃睿冷笑:“那我从前又是什么样子?” “少夫人从前可好了!”柳甜杏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脸,“少夫人刚嫁进来那几年我还小呢,我给少夫人院里送东西,您还给我糖吃,山楂糕、琥珀核桃……还有柿子饼,都是少夫人您亲手做的,我再没吃过更好吃的点心。后来我被夫人给了二少爷,因为我胆子小,人又傻,厨房欺负我不让我吃饱,少夫人就让图南去替我出气,还用炭盆里的灰烘马蹄给我吃。” 说起过去跟着少夫人吃过的好吃的,柳甜杏悠然神往,又上前几步,几乎流着口水地撒娇: “少夫人,您什么时候再做柿子饼啊?您做的那个豆沙柿子饼又香又软,我现在想着还……” 赵肃睿眼睁睁看着这个傻乎乎的姑娘直白地咽了咽口水,突然觉得嘴里的柿子不甜了。 豆沙馅儿的柿子饼? 那是什么味儿? 真的那么好吃? “有那么好吃吗?”等他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问出口了。 柳甜杏把头点得像弹棉花的弓子。 赵肃睿放下了手里吃了一半的柿子。 阿池抱着装药的匣子匆匆回来,就见自家姑娘对自己招手:“阿池,去跟图南说,我今天要吃柿子饼,豆沙馅儿的。” “是,姑娘。” 进屋将药匣子放好,阿池出来说:“姑娘,青莺吃了药,看着比之前好些了,只是培风去找的土郎中来看过说她身上最要紧的是小产后没好好处置,一直还在流血,让咱们去镇上或者燕京城里找个稳婆看看。培风问过佃户,都说镇上有个稳婆不错,培风已经骑马去找了。” 赵肃睿哼了一声,当是知道的。 反正允了图南救人,多些花费他倒不在意。 听见“青莺”两个字,夏荷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眼睛死死地盯着阿池。 阿池察觉她的视线,看了她一眼,心中有了主意:“姑娘,咱们人手不够,夏姨娘从前倒是和青莺极好,不如就把青莺交给她照顾吧。” 这法子不错,惦记着柿子饼的赵肃睿摆摆手算是答应了。 柳甜杏要跟着夏荷去看青莺,却被他叫住了。 “你再跟我说说,从前还有什么好吃的?” 他都记下来让图南给他做! 他堂堂昭德帝,想要什么好吃的没有? 哼! 两个院子间的夹道上,阿池步履匆匆,嘴上却和缓: “夏姨娘,青莺是我家姑娘和图南出去骑马的时候救回来的,图南说她是在在一个破草棚子边上看见青莺的……也是她命大,遇到了我家姑娘,不然就要被几个泼皮给打死了。” 听见“死”字,夏荷脚下一顿。 阿池看了她一眼,并未说话。 姑娘对谢凤安的后宅不在意,她却不能不替姑娘在意,青莺手巧温顺,被伯夫人看重,却突然落得一个被发配庄子的下场,夏荷从中得了利,自然也是最有可能动手脚的人,再联想之前做衣服的时候夏荷提起青莺就哭了,阿池心中越发笃定。 她家姑娘让她做好这庄子里的大管家,她自然要处处为姑娘分忧,夏荷此人掐尖要强,之前不知道被崔锦娘挑唆着给姑娘添了多少麻烦,要是能借着青莺将其压制住,也是她不辜负姑娘的期待了。 两人进了偏院,就闻见了一股药香气,阿池说:“这是之前那个土郎中开的方子,给青莺止疼的,郎中说青莺现在既不能活血又不能止血,只能提着一口气让她硬熬着。” 说话间,房内有人掀了帘子出来,手里端着一盆脏水。 是腰间还挂着剑的图南。 看了夏荷一眼,图南对阿池说:“我刚给她擦洗了身子,现在要去给姑娘做饭,你们费点心,青莺……现在身子上着实不堪,别被吓着。” 夏荷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颤了颤。 阿池与图南所说的字字句句都像是银光闪闪的绣花针,将她的心扎得千疮百孔。 “夏姨娘,青莺就交给你了。” 阿池掀开帘子,将夏荷让进了房里,让她独自去面对自己失落已久的良心。 自己则转身走到院角对烧火的小丫鬟说:“警醒些,夏姨娘和青莺说的话你仔细听了记了再告诉我。” 出了偏院,她却正遇见了等在那的图南。 “你不是要去给姑娘做饭?” “我有几句话要对你说。” 图南抱着剑,倚着墙,颇有几分像是话本子里的好汉,只不过她生得眉目秀致,乍一看仿佛更像是乔装好汉的小家碧玉,也只有真动起手来才让人惊觉她果然是有功夫在身上的。 看着阿池,她的神色有些深沉: “你觉不觉得姑娘和从前不一样了?” 阿池还以为图南是要跟自己说什么要紧的,听这话,她摆了摆手:“姑娘伤了身子,从前的事都记不得了,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听见阿池这么说,图南轻轻皱了下眉头,眸光微微闪动,她又问阿池:“不记得了,是不记得什么?” 图南的脑海中不停地回想着姑娘看着青莺的神情。 她家姑娘虽然……也仍是个自己身在困顿还会为别人苦楚而奔波的纯善女子,怎会用那般淡漠无情的眼神看着一个被残害至此的无辜之人? 回来的路上,她的马背上驮着青莺,看着姑娘策马驱赶那几个破皮。 一个念头在她心里盘旋不去。 她家姑娘究竟是丢了记忆?还是丢了心? 阿池看着图南的样子,低头一笑:“我倒觉得姑娘如今也挺好的。” 图南正要反驳,却听阿池叹息似的说: “七年了,姑娘不曾有一日像如今这般痛快。” “图南,我知道姑娘私底下吩咐你做了许多事,姑娘不说,我也从来不问。可我心疼姑娘,有时候我甚至盼着姑娘是个如夏荷崔锦娘那般只将眼睛放在荣华富贵郎君宠爱上的庸碌之人,也就不会过得这般辛苦。现如今姑娘忘了从前的事,我也知道她终有想起来的一日,因为她是咱们姑娘,可在那一日之前,我只想姑娘能顺心顺意地过日子。这是老天爷欠了咱们姑娘的。” 图南心中还有无数的话想说,却被阿池短短的几句给封住了。 抬起眼,图南看见了院墙上早就枯死的藤萝。 闭上眼叹了口气,她只应了一声: “好。” 晚上,赵肃睿如愿吃到了图南做的豆沙馅儿柿子饼,果然香软可口,比空口吃个柿子还痛快十倍。 “图南,听说我从前也会做饭?那我做饭的手艺和你比又如何呀?” 吃着第三个柿子饼,赵肃睿随口问道。 图南笑着说:“姑娘您是不记得了,我做饭的这点本事还是您翻阅古籍之后先琢磨会了再教我的,真说起来,我也就是给您打下手的帮厨罢了。” 赵肃睿低头看着自己手里半个柿子饼。 这……不过是帮厨? 那沈三废的手艺得有多好? “那我从前做的菜,最好吃的是什么?” 图南想了想,说:“姑娘做的青虾卷1极好吃。” 阿池在一旁说:“我倒是更喜欢姑娘做的甲乙膏2。” “说到甲乙膏,姑娘那年做的鹿肉也真是顿足了火候。” 就连寡言少语的培风都极认真地说:“姑娘做的羊肉汤面,极好。” 阿池立刻附和:“对!姑娘做的羊肉汤面,天下一绝!” 图南也连连点头。 赵肃睿面无表情,手中捏着一口柿子饼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什么青虾卷、甲乙膏,他听都没听过,定是附庸风雅的做法。 至于鹿肉,光禄寺隔三差五就要进上鹿肉,也不过那么回事儿,能好吃到哪里去? 夜深人静,夜雨无声,正是安眠的好时候。 躺在床上的赵肃睿却猛地睁开了眼睛。 沈三废做的羊肉汤面,那是得多好吃? .
第18章 香气 光禄寺给皇帝送来的膳食到底有多难吃呢? 看着十六道菜八道点心组成的“早膳”,学贯古今的沈时晴竟然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言辞来形容。 有羊肉炒、裹了面浆煎出来的鹅肉、黄菜炒的猪肉、煎了鲜鱼浇了酱汁……还有几道少不了的野菜配着豆汤、泡茶等等,花样繁多摆盘精美,乍一看五光十色,吃到嘴里却是另一番光景。 吃了一筷子鹅肉,再吃一筷子羊肉,沈时晴几乎分辨不出两道菜的差别,统一都是大油大酱,为了定型,特意调制的糊僵包裹着每一道需要煎炸的肉菜。 如果是刚出锅的时候,这样菜也许还能吃出一点酱汁包裹的香脆,可是当它们被人从位于东安门的光禄寺大厨房一路用车送到了朝华苑,全程用装了热水的食盒温着,到了御前的时候连热气都散了三成,又能尝出什么口感呢?入口只剩了被酱汁泡糊烂了的口感,让人甚至无心去品味其中的味道。 刚当了皇帝的时候沈时晴要在意的东西太多,口腹之欲被她压到了后面,现在几天过去,她看着那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御膳”,已经忍无可忍了。 她自觉自己也不是什么精于厨艺之人,只是喜欢把从书上看来的东西给做出来,好在味道总还不错。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在宁安伯府的日子虽然清寡,但是用度上也因为用心而精细。 谁又能想到,一个堂堂一国之君吃的饭竟然连她这个守活寡的都不如? 吃了一碗还算烫口的松仁栗子粥,两个素菜小包子,又捡了还算鲜嫩的拌野菜吃了几口,沈时晴放下筷子,不肯再吃了。 她有心说以后不必做这么多只能看不好吃的荤菜,可是却又知道光禄寺安排给皇帝的菜色和大臣们是一样的,要是她冒然减了用度,那些当值的大臣们能吃的东西就更少了。 可是这些东西,真的是太难吃了! 皇爷早膳用的不好,见皇爷在殿里埋头批奏折,几个大太监互相使了个颜色,三猫悄悄走出了院子,过了约有一个时辰,他乐颠颠地回来了。 大雍朝立国之初,开国之君就对后世继任者定下了极为严苛的起居时刻,寅时初刻醒,用膳,上早课,卯时上朝……批奏折直到深夜,真正起的比鸡早熬得比耗子晚,后来的历任君主为了让自己好过些便提拔内阁替自己筛选奏折,又或者三日五日才开大朝会。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202 首页 上一页 1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