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传说中生长在雾月崖最险峻的峭壁上,被妖蛇看护着,可以帮助修士淬炼仙骨、驱除邪气的“月漱胭罗”。 月裙乌发的少女躲在乱糟糟的枯枝后头,睫羽微颤,轻轻咬住苍白唇瓣。 沈瑜站在旧梦中,静静与她对望。 目光划过少女苍白的脸颊,来到那笼在袖中轻轻发抖的手。 “不要去。” 明知道这是一场梦,明知对方听不到。 她还是忍不住提醒着,“别犯蠢沈瑜,他不值得。” 然后她就听到“沈瑜”轻呼一口气,暗暗给自己打气。 “别害怕。 来都来了,谢翕还等着药救命呢!你好歹也是一个正经的捉妖师,不能怂。” 高空上一轮血月斜挂。 沈瑜望着少女攥紧香囊中的石草粉,屏住气息,朝巨蛇盘踞的寒潭而去。 …… 千里之外,本该沉睡的病弱青年倚靠在窗棂前的短榻上,火烛噼剥,他撑腮听着掌心的言灵鸟吐露沈瑜的踪迹。 愈渐拉长的月光下,言灵鸟轻啄着病弱青年的掌心,似是在提醒他情况不妙。 沈瑜适应了一下梦境轮转间快速跳跃的烛光,轻轻睁开眼。 这已经是她不知道第几次透过梦境观察谢翕了。 从最初的震惊、伤心,到后来的麻木平静,也不过经历了短短几个月而已。 现在他知道了“沈瑜”为他做的蠢事。 他会怎么办? 大概也会像此刻的沈瑜一样,觉得她蠢得无可救药吧? 沈瑜的目光有些微妙的落在面前气息冷淡的青年身上。 青年垂着眼不疾不徐,伸手轻轻梳理着言灵鸟的羽毛。 片刻。 指尖捏住它的翅翼,眼中笑意柔和清冷,“她太麻烦了对不对?” 被摁住的言灵鸟在青年掌中呜咽一声,打了个哆嗦。 “而且很没有自知之明,被妖兽吞吃了也是自讨苦头。是么?” 莫名感受到威胁的言灵鸟,奋力挣扎起来。 貌美清冷的青年垂着眼,神色愈发冷淡。 “看来……你不这么认为。”他伸指抚上那翠羽柔亮的鸟背,似乎透过它看到了不自量力的沈瑜。 很快。 言灵鸟轻轻抽搐了两下,死在青年掌心。 夜晚的山风拂过,烛火被吹得轻轻晃曳了两下。 青年注视着掌心已是死物的言灵鸟,眸中划过一丝扭曲快意,姣好的唇形勾出一个淡淡的笑。 沈瑜被青年那笑刺了眼睛,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 她皱着眉,忍不住离他远了丈许。 没见过这种变态。
第2章 旧情 雾月崖,寒潭。 浑身湿漉漉的少女被掀飞在岸边,右肩贯穿了两道黑黢黢的血窟窿。 苍白的小脸上唇瓣被咬破,不住轻颤的睫羽下,一双杏子眼溺上重重水雾。 太疼了。 她只有紧咬牙关才能忍得住不立时哭出来。 真没想到,就在最后关头,那妖蛇竟然忽然醒转过来。 哪怕石草粉暂时封住了妖蛇的一部分妖力,“沈瑜”也根本不是它的对手。 她被狠狠咬了一口,毒牙穿透了她瘦小的身体,留一下一个横贯前后的孔洞。 只差一点,那毒牙便刺穿她的心脏。 “沈瑜”拼尽全力逃脱了被直接吞吃入腹的命运,但在巨蛇眼中,这不过是它果腹前的小小乐趣。 体内的蛇毒快速蔓延,少女鬓发滴着水,湿漉漉贴住脸颊,一动不动的趴在地面上。 努力睁大的眼睛慢慢暗淡散乱。 今天…… 可能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月漱胭罗”攥在几近昏厥的少女手中,巨蛇竖瞳如血,蜿蜒着身躯爬向今夜的猎物。 就在它正要俯身吞下猎物的前一刻,蛇头自上而下被一把长剑贯穿,狂怒的嘶吼声停在少女半丈远的地方。 月白衣袍的貌美青年平静收起沾满血的“引魂剑”,垂首看着不远处狼狈不堪的少女。 走过去,轻捏起她的下颌。 柔软细腻的少女肌·肤在他指间显示出不同寻常的滚烫·潮·红。 谪仙似的青年目光扫过那张昏沉娇媚的脸,剑眉微蹙。 片刻后,一声嗤笑从薄唇中吐出,紧接着便是一句:“不自量力。” 或许是不舍得就此失去一个好用炉鼎。 他终究还是俯下身去,神情淡而漠之的抱起了浑身是伤的少女。 长长的水碧色裙裾掠过地面。 那朵被少女紧紧攥在掌心的“月漱胭罗”,颤巍巍掉在满是血污的积洼中。 倒映着头顶月亮,又被清冷如谪仙的青年漫不经心踩过。 四野寂静。 等到眼前的身影消失了。 沈瑜才矮下身,从积洼中拾起来被血水浸泡过后狼狈得不成样子的“月漱胭罗”。 垂眸静静看了两秒,然后不再留恋的将花瓣一点点揉烂。 花梗上的刺深深扎入她的掌心。 很疼,但她竟然诡异的觉出几分快意。 再疼一点才好,记着这疼,以后便不会再犯蠢了。 “是不是啊,沈瑜?” 她舔了舔被冷风吹到干涩的唇瓣,努力的扯出一点笑来,仰头望向幻境中的天幕。 黑黢黢的,实在没什么可看。 可她莫名就看了很久,久到脖颈开始发酸,久到控制不住的想要眨眼。 等到几滴硕大的泪珠滑落到唇边,沈瑜再也忍不住哽咽,将苍白小脸埋进还滴着血的掌心,失声痛哭起来。 …… 梦里是浓稠到化不开的黑暗。 倏然。 眼睑一跳,睫羽颤动了两下。 沈瑜睁开眼。 她神色怔怔的,眼角还泛着潮湿的泪意。下一秒就对上了青年苍白的俊颜。 谢翕眉眼的神色淡柔,聚睛看着她,询问道:“阿瑜可是梦见了什么不好的?” “嗯”,梦见了你。 沈瑜当然不可能将后面的话说出来,于是敷衍的支吾了句。 她躲闪开他的视线,掀起帘子一角望向外面,装作不经意地转移话题:“我们这是到哪儿了?” 谢翕闻言,深深地看了沈瑜一眼,骨节分明的手摸索着向前,探入掌心,同她十指交握,轻声喟叹道:“无渺洲。” …… 无渺洲虽说是个洲,但细究起来却更像一个镇。 位置在九幽山之北,数百年前有一大批修士来到这里游历,发现此地的灵气竟极为丰沛,磅礴的灵力更是孕育出不少奇珍异宝以及名贵的仙药,遂纷纷在此扎根。 其中部分修士借着先来的优势,占地立宗,不断壮大。 时至今日,名头最盛的当属长生门陆家。 而最重要的是。 长生门宗主陆云归的嫡女,就是那个被谢翕埋藏在心底多年不可言说的白月光。 ——陆霜意。 想到这儿,沈瑜很难不回忆起另外一个人来∶那个在预知梦里总追随于陆霜意左右,占有欲惊人的少年∶越听栦。 毕竟这两个人在旁人眼中,一直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存在。 二人的这段渊源大概要追溯到陆霜意十岁那年∶她跟随师伯出外历练,恰好碰到孤山上差点被虎妖咬死的越听栦,心下不忍便将其带回陆家,此后同吃同住悉心教养,二人渐渐以姐弟相称。 后来越听栦跟着陆霜意一起拜入长生门下,埋头修习苦练术法,渐渐成为长生门里最惊才绝艳的小师弟。 沈瑜拄着下巴,玉白的小脸上投下两簇睫羽的暗影,她随手拨弄了两下灯壁中的火蛾。 心情复杂。 可惜越听栦,其实是个重度姐控。 还是那种有背于世俗伦常的“特殊”姐控。 他痴慕陆霜意。 甚至可以说是无时无刻不在觊觎着自己的姐姐。 那份觊觎见不得光,积年累月的得不到宣泄,以至到了有些病态的地步。 说白了,越听栦平等的仇视每一个靠近陆霜意,可能抢夺分走她注意力的人。 而这其中的翘楚,当属她那清冷端方、和陆霜意有过一段缠绵旧情的夫君——谢翕。 沈瑜轻抿住唇∶她并不打算得罪越听栦。 毕竟后头逐渐黑化的越听栦像一条疯狗,连谢翕都敢咬,得罪了他简直是自讨苦吃。 而且俗话说得好,敌人的敌人是朋友。 虽说她和越听栦对待谢翕不是同一种敌意,但未必不可以借力打力,将其化为己用。 毕竟只靠她一个人的力量,想要对付谢翕还是太过弱小。 窗棂被风吹得“吱呀”几声,几瓣扶桑花随着夜风飘进来,落入她面前凉透的茶碗里。 沈瑜回过神来,起身欲走上前去将窗户关好。 探jsg身时她无意间向下一瞥,发现就在他们的青鸟车驾旁边,不知何时竟停了一头排场极阔的三足金乌车驾。 啧。 不知道是哪个大手笔的修士,竟养得起三足金乌这样烧钱的鸟。 够养十头青翅膀了。 沈瑜不无艳羡的收回视线,随后将窗棂紧闭。 火蛾在灯壁里晕头转向扑朔了几下,烛色愈明。 不远处的垂拢帐幔下,沐浴后的谢翕长发微湿倚在榻首,修长如玉的指间正握着一本翻开的古籍。 沈瑜步过去偏头看了一眼,然后讶异的睁大了眼睛。 她认出了籍册上画的东西——“清宵十二莲”。 就是预知梦里被谢翕夺得,最终修复了那半颗破碎妖丹的神物。 此物相当难得,是上古遗迹,世间只此一株,虽有扭转乾坤之神,但保存条件也极为苛刻。 那就是摘下之后需叫人立即服下,否则不消顷刻就会化作一捧齑粉。 沈瑜也只是在梦境里曾经对它惊鸿一瞥,她故作不知,有些惊奇问,“这是什么?” 青年抿住唇抬眼,清冷的眉目柔静,“是清宵十二莲。” 他的眼神落在沈瑜脸上,看似平静,却是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阿瑜,或许有了此物便可助我治愈沉疴。” 沈瑜被他望得冷汗涔涔,面上却不显。 他怎么这样看着她? 难不成是起疑了? 沈瑜在脑海中快速的过了一遍这段时日两人的相处,自觉除了有些冷淡之外并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于是做出个怔愣模样,“所以传言中藏于无渺洲,可起死回生的神物,就是它么?” 说着后知后觉的颤栗起来,呆怔的杏子眼一点一点亮起华彩,“太好了谢翕,真的是太好了!我就说,我就说到了无渺洲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起怎么毁了这个宝物。 青年似乎被她的开心感染,也跟着露出一个清浅的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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