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吸一口,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好香啊!” 秦以慈看她这饿死鬼的样子,掩唇笑了笑,没有说话。 粼秋将包袱打开,惊喜道:“芝麻糕!好香!” 她将包袱递到身边小厮的手里,打开油纸包在门口吃了起来。 秦以慈见她吃得香,递上一块帕子帮她接着往下掉的碎渣。 “好吃!”粼秋腮帮子鼓起来,对秦以慈道,“夫人您也吃啊。” 秦以慈笑着摇头,“还不饿。” 粼秋艰难地咽下嘴里的芝麻糕,“胡说,您都近一日没有吃东西了,怎么可能会不饿?” 秦以慈一边递上一水壶一边道:“真的不饿。” 粼秋喝了一口水把嘴里的东西顺了下去,叹口气,“好吃是好吃,就是噎得慌。” “夫人……”吃了东西,粼秋的神色有些怪怪的,似试探又像是询问。 秦以慈道:“直接说便是,和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粼秋眨眨眼,“那我就说了。” 秦以慈点头,示意她说。 等到身边的下人和沈家的小厮都走光了,粼秋才道:“我看沈公子对您还有情,而且姑爷也已经……” 秦以慈神情一变,“不会。” 粼秋怕秦以慈生气连忙摆手,“我当然不是说现在,我是觉得日后同沈大人在一起生活也能稳定些。” 秦以慈的搭上粼秋的肩膀,认真问她:“你想过安稳的生活吗?” 粼秋上一次见秦以慈这样对她说话还是她决定要退回沈家婚事的那夜。 她不由吞了吞口水,回道:“我只想和您待在一起。” 秦以慈淡淡勾起一个笑,“我当时拒绝沈家婚事的时候便说过,我秦以慈此生最不愿意过的就是一眼就能望到头的生活。我当然也从来没有过过那样的生活,所以要和我待在一起就绝对不会有安稳的生活,你若是想过安稳的生活我可以放你走。” 粼秋眼眶中盈满了泪,“我不想离开您,我只是心疼您,您受了太多的苦,我不想看您受苦了。所以我才……您千万不要赶我走。” 秦以慈帮她擦着泪,轻柔道:“我不会赶你走,我只是想让你也过自己想要过的生活。你不该将一切都放在我身上,你是你自己,你只属于你自己。” 粼秋哽咽着:“不是的,我就想要跟着您。这十多年来除过您从来没有人会对我这么好,我爹娘不喜欢我,我弟弟又没法子帮我。若不是您愿意留我在身边我可能早就饿死了,我不要离开您,死都不要!” 粼秋一下子撞进秦以慈的怀里,秦以慈一个踉跄后揽住她,“若是有朝一日你遇到了想要相守一生的人,想要过自己的生活了你一定要离开,不要被任何东西束缚住,好吗?” 粼秋在秦以慈怀里蹭了蹭,秦以慈知道她是在点头。 秦以慈抚着粼秋的背余光却瞥到了门外地上的车辙。 她轻轻拍拍粼秋,粼秋也很是默契的离开她的怀抱。 她擦擦泪,“怎么了?” 秦以慈出了门在车辙旁蹲下身,粼秋也学着秦以慈的样子蹲下。 “方才沈家来送东西是抬着过来的对吧?”秦以慈问。 粼秋点点头,“嗯。” 秦以慈又问:“平日里送菜的车辙不会有这么深。” “是啊,这深度像是背了一个人一样。”粼秋惊觉,“会不会尸体是从这里运过来的?” 秦以慈沉默不语。 看了片刻后她站起身,看着在巷子拐角处消失的车辙,沉声道:“跟上去看看。” 粼秋也点头,和秦以慈一起沿着车辙往前走,这车辙在一个交叉路口变得杂乱,秦以慈无法再分清楚方向。 她抬眼往远处看了看,无论是周遭的房屋还是路边的卖菜农妇和吃手指的孩童都与江州城中的大道大相径庭。 “这里是……?” 粼秋几乎是瞬间答道,“灰巷子!” 秦以慈点点头。 灰巷子是江州城中最破败的一处小巷子,里头住着的都是些贫苦人家,一家人吃饱饭都困难,所以大多人会选择把孩子卖入大户人家给少爷小姐当婢女仆从。 粼秋家里之前也是住在这里的,之后秦以慈暗中帮扶救济,这些年也是搬了家。 为什么车辙会出现在这里呢? 秦以慈忽然想起自己似乎还对阿眠的过去不甚了解,转而对粼秋道:“走吧,我们回去。” 粼秋本在逗弄着路边的小姑娘,听秦以慈叫自己便将袖中放着的芝麻糕递给那小姑娘跟上秦以慈的脚步。 “夫人可有发现什么?”粼秋问。 秦以慈摇摇头:“暂时没有,我们得去看看阿眠之前的住处。” “住处?”粼秋想了想,“崔家班的人已一般都是住在园子里吧?或者说是他来这里做什么?不会吧……” 两人刚走到府前便见沈琰正向着这里走来。 他的神色有些失望,见到秦以慈后立刻迎上来,“当日戌时到亥时是他们的中秋家宴,一家人都可以作证的。” “崔家班里的人怎么说?”秦以慈问。 沈琰回答:“阿眠在班子里算是头牌,只是……”他看着秦以慈,欲言又止。 秦以慈看向他,他才道:“听闻他接着容貌经常会寻些有钱有势的人家作为依靠,时常从外头那些金银玉器之类的。” “这个我知道。在他来到卫家当日我便派人去查过了,也确认他是因为卫邈发难才脱离崔家班的。”秦以慈微微垂眸。 沈琰却忽然问:“不过,你竟会收留一个不知底细的人,这不似你的作风。” 秦以慈一愣,总不能告诉他自己是为了逗弄卫续所以才放他进来的吧? “许是见他可怜吧。” 沈琰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再次勾起笑,“既如此那我便回去了,为了确保安全你这些日子还是待在府中吧。若是这背后的凶手还有行动那便麻烦了。” 秦以慈点点头,目送沈琰离开。 可走到一半,他又折了回来。 “你……这些日子可有不适?” 秦以慈以为他是问从地牢回来之后的情况,便道:“没什么事,放心吧。” 沈琰不放心地点头后转身离开。 行至内院粼秋念念有词道:“还说女人爱趋炎附势呢,这有了机会男人不还是一样喜欢吃软饭。” 听粼秋呸了一声,秦以慈笑问:“怎么了?突然想到这个?” 粼秋扁扁嘴,“之前邻居家的一个姐姐在酒坊卖酒,那种地方男人去的多嘛,就有一群男人说她挂羊头卖狗肉,卖的是酒是身自己心里清楚。都把她给气哭了!” “说什么女人仗着自己的脸和身子赚钱方便,为人所不耻。我看他们就是没这个条件,自己想赚钱又不想吃苦,看别人赚钱了就要造谣别人钱来得不干净,我看这就是以己度人,心脏看什么都是脏的!” “那高暄、阿眠不就是吗?一天到晚就想不劳而获,真是讨厌!” 秦以慈笑而不语,粼秋却是气得想要把脚下的砖踩出个坑来。 回到屋中卸下发饰,秦以慈在书架前走了好几圈才拿出一本被积压在最底层的经文来。 卫续忽然一惊:“她不会想要超度我吧?” 可话没开口就又被他自己压了下去。 超度也好,省得看她和沈琰难舍难分、郎情妾意。 可秦以慈只是翻看了几页就又将那书给合上了。 卫续看着她,一时也不清楚她现在的心情。 不对,他好像从来没清楚过。 就算是上一次灯会上哭,他也不清楚她是为什么哭。 而且这些天看下来秦以慈好像对沈琰也是淡淡的,甚至没有与他在一起时时不时的玩笑。 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呢? 是在粼秋面前的体贴温柔的,在沈琰面前的有礼有行,还是在他面前的变幻莫测呢? 秦以慈看着经文的封皮发呆,卫续忽然生出一丝期冀。 会不会,自己看到的才是真正的她? 如果是这样,那是不是说明自己在她眼里比较特别? 思来想去,卫续竟在这短短几刻把自己给哄好了。 秦以慈此刻只觉得心乱如麻,手指摩擦着经文的封皮,有些许粗糙。 许久,她将经文放在桌上,最后试探一句:“卫续?” 这一句下定了决心,若果卫续不回答那他可能就是真的消失了。 消失了…… 秦以慈听到了烛花燃烧的声音,鸟雀啼鸣的声音,甚至能听到风声。 可偏偏没有卫续的声音。 秦以慈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想要告诉自己卫续早就已经死了,自己不能再被困在过去了。 可就在此时,那道熟悉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在她耳边响起。 “做什么?” 卫续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 最后再待几天,等这桩凶案结束后他再消失。 秦以慈猛得睁开眼睛,声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欣喜,“你这些日子去哪儿了?” 卫续支支吾吾半晌,最后酸溜溜地道:“反正你和那个谁旧友重逢,我去哪儿你也不在乎。” 秦以慈神色变了变,忽然笑出了声。 卫续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炸开:“笑什么?很好笑吗?虽然我现在已经死了,但你还是得为我守节的!等三年过去,你再改嫁,嫁谁我都没意见。” 秦以慈强压下唇边的笑意,询问:“你,吃醋了?” 第25章 “吃醋?”卫续佯装不在意,“谁吃醋?反正我都已经是死人了,自然也管不了你。” 秦以慈垂眸,看着那经文的封面沉默不语。 卫续继续道:“这江州城改嫁的也不少,只要你给守完丧,随便你想再嫁给谁。”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消失了,我眼不见心不烦。” 卫续还想继续说些什么,秦以慈却忽然站起身来。 他叫道:“你不会想现在就想办法超度我吧?” 秦以慈指尖有些发麻,如今的卫续就像是一阵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消失不见,她整个人也像是被悬在崖边,不知什么时候这根绳子会断。 她问过自己很多次,卫续以这样的形态待在她身边她心中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是庆幸还是担惊受怕,也许是两者都有。 若是庆幸,她又在庆幸什么呢? 她掐了掐指尖,那丝痛意都变得模糊不清。 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情没有来得及做,还有什么话没有来得及说。 见她这反常的样子,卫续也停下了佯装“大度”的言论,小心翼翼问她:“你不会又难受了吧?” 秦以慈轻轻摇头,卫续明显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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