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粽叶来了!”宁岁岁将粽叶尽数放在案板上,转头对宁母露出一抹笑容。 正巧这时候门外传来敲门声,估摸着是裴知衍来了,她又急冲冲地往外跑:“来了来了,请稍等!” 宁母看着她匆匆忙忙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喊道:“你慢点跑,这么急急忙忙的像什么样子?” 宁岁岁拉开大门,一眼便看见站在门口的裴知衍,对方手中还提着礼物,笑道:“叨扰了。” 以往都是宁岁岁去他家中打扰,好不容易反过来,她连忙端出小主人的自觉,拉着他进来后关上门,煞有其事地学着宁父的口吻。 “来就来了,还带什么礼物?” 厨房里的宁母也走出来,先是假意呵斥宁岁岁:“你这孩子,胡说八道什么呢?” 转而跟裴知衍露出一抹客气的笑容:“裴公子见笑了,但确实不需要礼物。岁岁平日里受你照顾……” 裴知衍将手中的礼品递出去,礼貌地笑道:“宁夫人言重了,我一人在此静修,岁岁陪着我,我很开心。” 听到这些,宁岁岁面上的笑意慢慢扩大。只觉得不愧是裴知衍,真会说话,三言两语就把自己捧上天了。 “那行,”宁母也很有分寸,竟然裴知衍都这么说了,她便也不再多言,对宁岁岁说,“岁岁,你好好招待裴公子,不用来厨房了。” “可是……”宁岁岁欲言又止。 可是她也想包粽子,毕竟一年就这一天呢。 裴知衍看出她心中所想,便说道:“我来帮忙。” “这怎么好意思?”宁母有些犹豫。 她自然也知晓裴知衍在自己家里有下人照料,平日里别说去厨房了,就连茶水都是管家布置周到的。 但裴知衍并未在意,只是跟着宁岁岁走进厨房。 一刻钟后,宁岁岁和裴知衍在案板旁坐下,两人负责包粽子。 宁母一个人在灶台忙活,她便包揽其他菜品。 好在宁家的厨房很大,就算三个人在里面忙活也不会拥挤,反而很宽敞。 “知衍哥哥,你会吗?我可以教你!”宁岁岁手里拿着处理过后的粽叶,兴冲冲地看着裴知衍,看起来满是期待。 “我不会,你教我吧。”裴知衍从善如流地顺着她的话头接话。 其实用不着宁岁岁专门教他,他只需要看宁岁岁做一遍,甚至自己也可以独自摸索。毕竟只是包粽子,听起来不像是一门高深的学问。 但宁岁岁偶尔也会喜欢充当小大人,若是教他包粽子,可以让宁岁岁觉得高兴,他自然也乐在其中。 见裴知衍手中拿着粽叶,貌似没辙一般的摊手,宁岁岁连忙凑到他身边,说道:“那就让我来教你!” 她有模有样地折起手中的粽叶:“我们先把粽叶找到合适的位置和角度,就像我这样……这样这一下,然后……” 小姑娘身量小,待在他身边就好像一只小兔子,嘴里还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她手指纤细,也很灵活,不一会儿就包出一个粽子。 但她好像有些不满意,便把第一个粽子放在一边,又拿起一片粽叶:“刚才那个不是很成功,我再给你演示一遍。” “嗯。”裴知衍虚心求教。 片刻后,宁岁岁捧起一枚完美的粽子,高兴地说道:“就是这样,跟我阿娘包的一模一样,完美!” 裴知衍不禁露出一抹笑容:“好,我学会了。” 两人相处融洽,手肘触碰在一起,杏粉色和雪白的衣袖交叠在一起。随着宁岁岁不安分的动作,两人的长发偶尔也会纠缠不休。 方才听到宁岁岁唤自己,宁母转头看向两人的方向,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宁岁岁很高兴地笑着,一双圆圆的眼眸弯弯,嫩白的手指翻飞,一边还在跟裴知衍说话。 而身侧的男子也微微朝向她的方向,笑意温和,琉璃一般的眼眸中倒映出小姑娘的影子,是难得的放松姿态。 见此,宁母原本就不轻松的心情更加沉重。她转过目光,捏紧了手中的抹布,最后转身背对着两人。 高兴的时间仿佛过得很快,宁岁岁只觉得没过多久便到了开饭的时间。 她站在不远处,看着宁父掀开大大的锅盖,一阵白茫茫的水汽喷涌而出。等消散得差不多了,才看到锅中已经蒸熟的粽子。 宁父隔着抹布将粽子全部端出来,宁母将其放置在大大的瓷盘中,交由宁岁岁端去饭堂。 “去叫裴公子。”宁母吩咐道。 宁岁岁点点头,看着手中香气扑鼻的粽子,咽下口水:“我知道。” 把粽子放在桌子中间,宁岁岁跑去前院,只见裴知衍站在树下,正微微仰首看着院墙之外。他安静地站在那里,宁岁岁不禁放慢脚步。 身量颀长,一袭白衣,站在树下。 不知为何,宁岁岁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可任由她如何思索,却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只潜意识地觉得,此情此景好似经历过。 但那树下的应当不是白衣青年,或许身量应当再矮一些,是少年的模样…… “岁岁?”察觉到她的靠近,裴知衍已经转头看来。 宁岁岁连忙摇摇头甩开方才脑海中的情形,笑道:“吃饭了,快去尝尝我们亲手包的粽子。阿娘准备的糯米和小料,阿爹砍回来的粽叶,我们两个包的,定然味道鲜美,独一无二!” “好。”裴知衍抬步走上前跟她并肩,两人一道往饭堂的方向走去。 等两人回去,桌上已经摆满了饭菜。 跟寻常的家庭一样,宁父和宁母中,宁母更擅长厨艺。她做的饭食,更是宁岁岁从小夸到大的,百吃不厌。 今日端午,比平日里的饭菜都丰盛不少。 而且宁父还买了糕点回来,宁母也没有让宁岁岁少吃。 四四方方的八仙桌,四人一人坐在一方。宁岁岁的左手边是宁母,右手边便是裴知衍。 她先夹了一个粽子放在裴知衍的碗里,说道:“知衍哥哥是客人,所以我先给你拿。” 之后再分别给宁父和宁母也夹了一个粽子。 这一盘粽子依靠缠绕的线绳来区分口味,红色的线绳里面包着蜜枣,是甜口。若是蓝色的线绳,里面包的便是腊肉。 除此之外,还有红豆,牛肉和桂花蜜等好几种口味。 她熟知宁父和宁母的嗜好,分别给他们拿了腊肉和红豆的粽子。 但其实她并不了解裴知衍在吃粽子这方面的口味,所以直接拿了自己最喜欢的蜜枣粽子。 她还讨巧地看着裴知衍拆开线绳,满脸期待他的反馈。 只见裴知衍微微垂首,修长有致的手指翻动,三两下便将宁岁岁亲手缠绕的线绳解开,露出里面粒粒饱满的糯米。 糯米中放着两颗蜜枣,只此一眼,裴知衍便看出这是宁岁岁喜欢的口味。 她嗜甜如命,还喜欢吃糖葫芦和糖苹果一类的零嘴。又怕被宁母发现,所以每日都是偷偷地吃。 在宁岁岁期待的目光下,裴知衍咬了一口,立刻便听见旁边的人问道:“怎么样?好吃不好吃?” “好吃。”裴知衍说道。 宁岁岁这才满意,转而也给自己夹了一个粽子。 午饭间的氛围很融洽,宁父和宁母谈论了布庄的事情,宁岁岁便和裴知衍说话。 除了最开始她给裴知衍夹了一个粽子,之后便基本都是裴知衍在照料她吃饭,给她夹菜盛汤,又剥了一个粽子。 但宁岁岁一直都是眼睛大,肚皮小的人,第二个粽子说什么也吃不完,最后也只能留下没有馅的那一半在碗里。 宁父不允许她浪费粮食,她便只好说:“等一下,等我消化一些,我一定会把半个全部吃掉!” 她信誓旦旦地说道。 宁父和宁母并未过多苛责。 见裴知衍也放下筷子,宁岁岁便找准时机跳下饭桌,还悄悄地拉扯他的袖口。裴知衍面上不动声色,只客气说道:“我吃饱了,还请慢用。” 说着,便跟着宁岁岁先行离开。 等两人走出饭堂,宁母看着两人往前院的方向离开后,一扫方才的轻松,看向宁父:“宁郎……” 宁父放下筷子,安抚道:“放心,裴公子不会伤害岁岁。”
第85章 浮生梦(四) 因为宁家女子的体质特殊, 宁父和宁母也曾与妖兽或者修士有过交集。不同于此方与世隔绝的百姓,他们知道许多外界的事情。 其他人看不出裴知衍的奇特之处,两人在早前便知晓他并非常人。 那双异于常人的眼眸便足以说明一切, 裴知衍不是凡人, 甚至不是普通的修士, 或许是来自外界的仙人也说不定。 “我知晓他不会伤害岁岁。”宁母不安的捏紧了手中的筷子。 宁岁岁对裴知衍从来不设防,几乎每天两人都有许多单独相处的时间。倘若裴知衍当真要对宁岁岁做什么, 她也留不到现在。 宁母看着宁父,眼中流露出少有的软弱担忧:“就是因为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才担心。” “我们之所以会搬迁到这里, 就是希望岁岁可以过上普通平淡的生活。若是因为裴公子打破这一切,我……” 话音未落,宁父便拍了拍宁母的手背, 说道:“方才饭间你也看见了, 裴公子是真心对岁岁好,他不会伤害岁岁,定然也是和我们一样, 希望岁岁一切都好。” “嗯……”宁母应下, 眼中担忧不减。 与此同时, 这边的宁岁岁正蹲在自家的大门口, 探出半个脑袋往外看。她眼中情绪有些复杂,想要上前却又担心得很。 裴知衍站在她身旁,顺着她的目光往外看, 只见一只灰扑扑的小狗蹲在不远处, 正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它好像有些害怕宁岁岁, 但其实宁岁岁更害怕它。 光是看着那带着些灰尘的毛发,她便不自觉地觉得浑身发痒, 手指已经下意识地开始抓挠手背。 那小狗显然是被人丢弃了,在小镇上流浪,每日靠着捡垃圾填肚子。 它和宁岁岁遥遥对视,宁岁岁缩回脑袋,背靠着门框坐下,半晌后才去厨房拿来一个腊肉粽子。她把粽子剥开,放在小狗不远处,立刻像炸毛一般跑回来。 她又躲在门后,看着小狗犹豫地迈步上前,嗅了嗅那粽子便狼吞虎咽地吃起来。等吃了一半,它看了看宁岁岁,便叼着剩下的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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