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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宁岁岁有了想出去看看的想法，裴知衍一时间不知道是心酸更多，还是高兴更多。他深吸了一口气，不假思索道：“岁岁，我们搬家吧。” 宁岁岁所有的要求，他都会去满足。 若是有其他阻碍，清除就好了。 裴家搬家的事情并未惊动太多人，轻装简行，裴知衍和宁岁岁只带走了小童和管家。四人乘坐两辆马车，于清晨出发。 这是宁岁岁第一次走出裴家大门。 五月的清晨还有些凉，裴知衍给她披上一件轻薄的披风，在出门前用兜帽遮住她的脑袋，说道：“岁岁，有很多原因，不要让这里的人看到你的脸。” 宁岁岁点点头。 随后，裴知衍牵起她的手，带着她踏出门槛。 小童和管家牵着马，已经在门口等候。两人的行李昨晚就已经打包完放进了马车，只需要等宁岁岁休息一晚上后就可以出发。 裴知衍扶着宁岁岁走上马车，他站在她身后护着她坐了进去，随后才回头看向管家：“出发吧。” 他们会前去另一个小镇，裴知衍已经在那边置办了一处大院，那便是他们之后的新家。 那里没人见过裴知衍，更不知道宁岁岁，到那时候宁岁岁便可以随意出门。她若是想看看院墙外的人文和景致，裴知衍随时都可以陪伴。 进入马车后，宁岁岁安静地坐在一侧。她的对面是一个小窗户，上面遮盖着一层布帘。 见她盯着布帘看，裴知衍便把布帘掀开，清晨的天光映照进来。 裴知衍伸出手牵住她的手腕，引导她在窗边坐下。总归她戴着兜帽，外面的人也不会特意去注意马车内的人。 宁岁岁睁着一双墨玉一般的圆眼睛，目光平淡地看着外面。 忽然，一抹淡紫色吸引了她的目光。 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少女手里抱着一个竹篮，里面装着已经买好的蔬菜和肉，正在跟街边的摊贩讲话：“这个……这个羊肉……请……请给我拿一点吧。” 她的声音脆生生的，或许天生便患有口吃的毛病，语速很慢。 鬼使神差地，宁岁岁便一直盯着那一抹背影。 恰逢那少女付钱把羊肉放进竹篮，她把剩下的铜板放进钱袋里，抬头便看见裴家的马车。 禾雅雅原本想低头直接走开，却不期然对上小窗后的一双眼睛。她倏然睁大了双眼，手中竹篮落地都不知道。 想到裴知衍的话，宁岁岁连忙拉下兜帽，不能让其他人看到自己的脸。她扯过布帘，转身坐下，拽住兜帽边沿的手指捏紧。 她刚才好像看见那个姑娘流眼泪了。 那是为什么？ 这一幕自然也被裴知衍收入眼中，他确定只有禾雅雅注意到了宁岁岁，所以并没有太过在意。 两人早前是最好的朋友，禾雅雅很依赖宁岁岁，在得知噩耗之后，除了宁家夫妻最为哀痛的就是禾雅雅。 如今得见最后一面，想来禾雅雅也能减轻一些伤痛。 不出所料，宁岁岁看见禾雅雅也并未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她丝毫没有想起来过去的事情，无论是宁父宁母，裴知衍，还是禾雅雅，通通消失在她的记忆中。 去往下一个住处的路途遥远，但宁岁岁并不觉得无聊。 因为提前规划了方向和路线，几乎每隔半天，他们就会路过一个城镇，让她吃饭休息，第二天早上再慢悠悠地赶路。 四人一路北上，路上地形不同，气候不同，一路上的景致也有所不同。 两天过后，宁岁岁再没有在路边看到熟悉的树木和花朵，取而代之的是更适宜当地气候的植株。 持续赶路半个月后，马车驶入了一座比小镇更大的城镇，管家坐在马车外驾车，说道：“主人，我们到了。” “就在这里停下吧。”裴知衍吩咐完，牵着宁岁岁走下马车。 这里和小镇很不一样，这里的建筑更高大，来往的人更多，街边的叫卖声很喧闹。 裴知衍一袭白衣，牵着一个瘦弱可人的小姑娘甫一出现在城门内便吸引了不少目光。无他，两人的样貌都实在优越。 “你们先回去吧，我带着岁岁随便走走。”裴知衍说道。 管家和小童听了命令，架着马车直接往新的家宅走去。 两人站在路边，裴知衍稍稍垂眸便看见宁岁岁正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她不好奇，却也没有移开目光。 “我们慢慢地走吧。”裴知衍放轻声音。 宁岁岁点点头，她反握住裴知衍的手指，跟着他沿着街道旁边往前走。 以往宁岁岁那一双小小的手总是很暖和，如今失去了心脏，她浑身上下都是冰冷的。若是旁人触碰了只会惊讶，这根本不是正常人的体温。 对比宁岁岁，裴知衍原本偏凉的皮肤倒显得格外温暖了。 他就这样牵着宁岁岁，把脚步放得很慢。他想让宁岁岁记住这条路，这是回家的路，若是以后离开家门也不要走丢了。 从这里走到新的裴家有一段较长的距离，这途中有不少贩卖零嘴吃食，风车拨浪鼓一类的玩具。 裴知衍一直留意宁岁岁的反应。 “喵——” 巷子里传出一声猫叫，宁岁岁停下脚步转头看去。 那里有一只灰扑扑的猫，看起来应该是被遗弃了，浑身都脏兮兮了。杂乱的毛发之下瘦骨嶙峋，很久没吃饱饭了。 看见宁岁岁定定的目光，裴知衍捏紧了她的手。 就算是起死回生一次，宁岁岁依旧对动物的毛发过敏。而且比以往更严重，稍不注意就会发烧生病。 “岁岁？”裴知衍打断她的思考。 宁岁岁知道自己不能接触动物，只是移开了目光，跟着他继续往前走。 无情无感，自然也没有怜悯之心。 方才宁岁岁看着那只猫也不是出于同情，而只是单纯的好奇罢了。她方才或许只是在想，为什么这只猫不回家，或者为什么这只猫被遗弃了。
第94章 浮生梦（十三） 因为大部分东西都是重新置办的, 这一次搬家并没有耗费太多力气。 或许是因为宁岁岁对居住了一年的小镇裴家并没有留恋，在这边也很快适应了新生活。她的房间依旧在裴知衍的旁边，在她看来只要这样就没有变化了。 在新家熟悉了两天之后, 裴知衍开始带着宁岁岁出门了。 跟着裴知衍的脚步, 宁岁岁去这个城里最大的茶楼吃了午膳, 去听了书，去布庄和成衣店买了新衣服, 去给书房添置新书。 只要需要出门，裴知衍都会带着她。 她只会安静地跟着裴知衍, 观察他做了什么, 说了什么。 因为之前一直和裴知衍隐居在裴家中，她没有出过门，自然也没有见过裴知衍跟裴家以外的人交流谈话的样子。 看着裴知衍微笑着跟人说话的模样, 她或许也觉得新奇。 “啊, 还不知道，这位小姑娘是？”书铺的老板跟裴知衍谈妥之后，才看向一旁沉默的宁岁岁, 出于礼貌多问了一句。 裴知衍抬手护住宁岁岁的后肩处, 微微一笑：“是家人。” 他这话说得模棱两可, 但书铺老板也并没有再问, 只恭敬地送两人离开：“还请裴公子稍作等待，明日我便差人备好您需要的书籍，尽数送至您府上。” “好, 劳烦。” 谈妥这件事, 搬家后所有的事情就算是完成了。 裴知衍牵着宁岁岁往家的方向走, 走到半路时宁岁岁却突然顿住脚步。他只好跟着停下，弯腰问道：“岁岁, 怎么了？” 宁岁岁稍微抬眸，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她一眼就看见了裴知衍浅淡的眸色。 很奇怪，她本不该看出裴知衍的情绪，此时此刻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他的关心和疼爱。她抬手触碰裴知衍的面颊，入手温热。 裴知衍的动作微顿，垂眸看了看她的手腕，随后再次抬眼。 在人来人往的街道旁，裴知衍好似再一次从宁岁岁冰冷的掌心感受到了以往的温度。 但也仅仅是片刻，宁岁岁便收回了手指，牵着裴知衍主动往回走。恐怕就连她自己也不清楚方才的波动是什么，她又为什么要那么做。 回到家里后用了晚膳，已经是傍晚了。 以往这些时候，宁岁岁应当是回到房间准备休息。今天却一反常态地钻进了书房，还关上门示意其他人不要打扰。 裴知衍一直守在书房门外，一直到夜半三更，书房里还没有声响。他终于上前敲了敲门，没有得到回应。 在入住这里之前，他就已经在周围布置下阵法，宁岁岁不会被抓走，也不会出意外。 他推开门，果然就看见小姑娘趴伏在桌面上，显然是睡着了。 “岁岁？”裴知衍声音很轻。 宁岁岁的作息时间一直很规律，常日里这个时间她早就睡熟了。所以就算是待在书房里，也无法控制睡意。 走近一些看，宁岁岁手里还捏着毛笔，笔尖蘸了墨水，此刻尽数落在桌面上。她的面颊贴着宣纸，也沾上点点墨迹。 见此，裴知衍忍俊不禁。 她本来身体就不好，他不可能放任她待在书房里不管。他走近一些，却率先被她写在宣纸上的字迹吸引目光。 “家人。” 是裴知衍对书铺老板说的话。 裴知衍站在原地，看着小姑娘柔软的侧脸，随即又想到在回家路上她的反常表现，一时间百感交集。 在此之前，宁岁岁是不是一直不理解两人的关系？亦或者……没有归属感？ 之后的生活，好似回到了在小镇上。 与之前不一样的是，裴知衍经常牵着宁岁岁出门，有时候还会骑马带着她去城外看风景，散散心。 街坊邻居都知道这座住宅搬进来了一个裴公子和宁姑娘，小姑娘不是哑巴，就是不爱说话。但她本性善良，只是过于害羞。 每当有人问起两人的关系时，裴知衍都只是笑笑，说：“是家人。” 偶尔也会传出一些风言风语，说宁岁岁是裴家捡来的孩子，还有诸多种类，其中最离谱的便是说宁岁岁其实是裴家的童养媳。 对于这些流言，裴知衍一直都是一笑置之。 宁岁岁自然也不在乎，她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春去秋来，又过了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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