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的城隍吗?” “不是城隍,师父又不是只认识城隍。” “师父好厉害,认得好多神仙啊。” 严都平被徒弟夸得浑身难受,认得几个神仙算什么厉害,只恨自己现在没灵力…… 江宁府自古就是富庶繁华的地界,马车一进城,入耳便是人声喧嚣,车来车往。杨瞳躲在帘后,贪恋地向窗外看,真是好久没有见到这么多活生生的人,这么热闹的街市了。 车子在一家酒楼前停下,严都平先下了车,把杨瞳一把提下来,阿罗自己绕到街后等着。 杨瞳抬头打量这家酒楼的门楣,齐月斋,烫金匾额,雕栏玉砌,想来不是寻常的酒楼,于是拉住师父小声说:“师父,这家瞧着奢华,饭菜必定昂贵,不如我们换一家吧,我常听爹爹说,出门在外,事多难测,咱们还是俭省一点,好不好?” “放心,咱们是来挣钱的,不花钱。进去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害怕,紧紧跟在师父身边,听到没。” “听到。” 两人走进店内,店里一个客人也没有,掌柜站在柜台后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算盘,小二坐在台阶下打瞌睡,两人看到有客进来,都没什么兴致招待,抬眼看看他们,又低头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严都平随便挑了张桌子坐下,杨瞳觉得店里气氛怪怪的,凑到师父身边小声说:“师父,这家好像不做生意的。” “时辰未到,等一会儿。” 杨瞳仔细打量起店里的陈设,顶上挂着几盏五边的宫灯,二楼栏杆上垂下一圈的红灯笼,左右两边都有楼梯上去,楼上的房间门都关着,楼下的窗户也都关着,外头的光透不进来,屋里暗沉沉的,只有堂前小戏台上一架白玉屏风盈盈有光,杨瞳盯着屏风看,却忽然觉得有些冷,打了个寒颤。 严都平看到:“冷?” 杨瞳摇头:“不是,这里阴戚戚的,有点怪。” “当然怪,你看看那个掌柜,是蛤ma精,店小二,是蜈蚣精。” “真,真的吗?” 杨瞳瞪圆了眼睛仔细去看,果然看到掌柜和小二身后泛着微微绿光,隐约就是蛤ma,蜈蚣的形状,难怪师父嘱咐自己不要害怕,原来这家店是妖怪开的,所以才处处透着诡异。 杨瞳安抚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师父,我们在等什么?” “等老板,这家老板咒术很厉害。” “您和老板相熟?” “不算熟,认识。” 杨瞳想想,师父行事神异,自有道理,于是不再多问,撑着头发呆,她盯着那架白玉的屏风,看到上面有字若隐若现,她仔细看着,不禁念出了声: “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 摽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 摽有梅,顷筐塈之。求我庶士,迨其谓之。” “嘀嘀咕咕念的什么?” 杨瞳笑着指了指屏风说:“我在念屏风上的诗。” “什么诗?” “是《诗经》中的一篇,名叫《摽有梅》,师父打小不读诗经的吗?” 严都平道:“粗粗翻过一遍,这首讲的什么?” “这是一首女子大胆求爱的诗,她希望心上人不要再犹豫等待,赶紧表白心意。” “她心上人等什么呢,梅子从成熟到收光,好些日子呢,多少话不能说。” “我猜啊,这位姑娘的心上人大约并不喜欢她,不然怎么会羞于表白呢,先秦时候世风淳朴,男女婚恋自由奔放,女子已然敞开心扉,男子何以矜持?” 严都平笑了:“你才几岁,还懂这个?” 杨瞳书念得不错,难得有点小得意:“又不是越大懂得的道理就越多的,我自幼学诗三百认字,当然懂一些。” 杨瞳话音未落,店里的灯笼突然一盏一盏自行亮了起来,杨瞳吓了一跳:“师父,您在施法吗?” 严都平抬头看了看:“是老板来了。” 杨瞳四下张望,并没有人出来,忽然那屏风亮起一道刺眼的白光,杨瞳以手护眼,看到光芒中走出一名女子,一身素色衣裳,小袖对襟的素罗旋袄,飘逸出尘的月白长裙,玉兰花髻,芙蓉香肌,真乃绝色也! 杨瞳不禁看呆了,那女子径直朝二人走来,在严都平对面坐下,笑意吟吟地说话:“不知阎君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公主一向可好?” “没什么不好的,就是刚刚被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戳中心事,略微痛心了那么一会儿。” “小徒年幼无知,莫要怪罪。” 女子邪魅一笑:“是你的徒弟呀,咱们不近女色,冷面冷心的阎君,怎么会收个女徒弟,我来看看。”她盯着杨瞳的脸仔细看了一会儿,“哎呦呦,小瞳儿,好模样啊,再过几年能赶上我了,那难怪了。” 严都平听这话说得不大中听,皱了皱眉:“小心说话。” “行行行,不开你玩笑,说吧,找我有什么事儿?” “江宁府有个人,犯了点事儿,想请你帮忙魇一下。” “厉害人物啊,您都敢惹。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杨瞳刚准备接话,严都平就帮她说了:“王二翠,萧山人氏,住哪儿不清楚,不过这两天才到江宁。” 女子手在桌上划了划:“住得倒是不远,这不就是个凡人老太太嘛,犯了什么事儿?哦,啧啧,这老东西,怎么魇呢?” “且饿着吧。” 女子秀眉一蹙:“就这样?够便宜她的。” 严都平看到她的眼神就知她心中盘算:“齐月,别自作主张。” 女子白了白眼,漫不经心地对着一个方向画符咒,严都平拍拍小徒弟示意她看,杨瞳只看到一串黑色,像墨滴进水里一样的古怪字符,写完如有意识一般自行向外飞去。 师父小声说:“这就成了,看清了吗?” 杨瞳还够着脖子向外看,听到师父问话只能摇摇头。 齐月想想还是觉得不对:“哎,我说,这么点小事儿,至于特意来江宁找我嘛,没有别的事儿了?” 严都平这才打量起她的酒楼:“有活儿没有,赚点盘缠。” 齐月既意外又好笑:“哈,盘缠?您这是体会人间疾苦来的?” “差不多吧,灵力封住了。” “哈哈哈哈哈,你师父玩儿你呢吧。” “说话小心。” “嘁,真没劲儿。没灵力能干什么呀,我这儿可不缺跑堂儿的。要不,你把小瞳儿留给我?” 杨瞳感觉她像是在开玩笑,但又不确定,悄悄拉住师父的衣角,严都平感觉到了她的紧张:“我的徒弟,自然得跟着我,你再不好好说话,本君可就走了。” 齐月这下坐直了身子:“别别别呀,我就这性子,您别介意,我这,我这是没什么活儿,白给您银两也不合适,不如,您帮我走一趟,去劝劝葛无涯,让他放我走吧。” “还在闹?” “唉,自作孽,不可活。” “行,今儿就了了吧。瞳儿,咱们走。”杨瞳立马起身跟上。 从齐月斋出来,严都平把杨瞳抱上马车,告诉阿罗去钟山,自己也进去车里坐着,杨瞳咬着唇,抬眼看看师父,又赶紧收回目光,这样来来回回看了好几次,严都平终于开口说:“想问什么就问吧,别憋着了。” 杨瞳有些不好意思:“被师父看出来了,就是想问问,刚刚那位娘子是什么来头,哪里的公主啊?” “罗刹国的齐月公主。” “罗刹国在哪里?” “是幽冥界的一个国家。” “幽冥界,那是鬼国吗?齐月公主是鬼吗?” “她不是鬼,是冥界的神,不过他们国家的子民大多是鬼,而且野蛮凶悍。” “师父认识很多冥界的人吗?” “不少。” “那葛无涯又是谁,也是冥界的人吗?” “葛无涯啊,半人半妖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8-09 15:17:12~2022-08-10 15:24: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hing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爱恨 杨瞳有些迷惑起来,掰着手指头嘀咕:“有师伯这样的神仙,有月娘子这样的神仙,瘟神也是神仙,掌柜和店小二是妖吧,钟山有半人半妖,师父,世上鬼很少吗?都被道士捉住了吗?我们门派不捉妖吗?我们门派施法也像月娘子那样好看吗?” 她问题太多,严都平还真想了想怎么答她:“你以后学了不就知道了,不好看就不学了?” “学的学的,我就问问。” “这世上除了人以外,还有数不清的生灵,对天来说,每一个都是不一样的,每一个也都一样,你可以说神是鬼,说鬼是人,说人是妖,爱怎么说怎么说,是什么并不重要。” “那什么重要?” “是敌是友。” “是非对错,善恶黑白,不重要吗?” 严都平笑笑:“一位仙君一位魔君站在你面前,你怕谁?” “怕魔君吧。” “瘟神和齐月站在你面前,你怕谁?” “当然怕瘟神,月娘子很美。” “事实上,瘟神是九重天在籍在册的仙,杀人无数,齐月是幽冥罗刹正经八百的魔君,却因为不想滥杀无辜,被兄弟姐妹排挤。生灵有识成精,有术成妖,有悟得道,得道飞升则成神,仙魔都是神,修行的路子不同而已,仙家阳修阴辅,魔道阴修阳辅。至于鬼嘛,有识的生灵死去,若精气尚存,便可成鬼,如土败成沙,沙散为尘,尘沙遇水可固,似土而非土。” “那尘沙还能变成土吗?” “当然,亲水木,待天时,世事轮转,并无定数。” 杨瞳懵里懵懂地点点头,严都平看她的眼神就知她没太听明白,抬手轻推她的脑袋:“不明白就摇头,不许装懂。” 杨瞳摸摸脑袋,又笑着摸了摸额头:“师父给我开了眼睛,为什么我都没看到?” 严都平挑开车窗帘子:“你说没看到,在师父眼里,满街的人皆是鬼,地府的鬼也是人,其实,都一样。” 严都平再去看杨瞳,她很乖巧地摇了摇头:“有点不明白,师父和我讲讲月娘子和葛无涯的事情吧,应该比较好明白。” “嗯……一开始,齐月钟意他,他钟意别人,后来他想利用齐月长生不老,就假意亲近,得逞之后,转头娶了别人,齐月生恨,葛无涯被反噬,最终,被困在一处。” “他们走不出江宁地界吗?” “罗刹国的公主生来便带一道情咒,若有男子欺骗背叛她们,便会受噬心之痛,齐月把自己的内丹给了葛无涯一半,分开太远,她也会受噬心之苦,葛无涯如今面目丑陋,躲在钟山不肯出来,齐月就一直被困在这儿。”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144 首页 上一页 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