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衍没有立刻说话。他戴着手套的手轻轻触过她的鬓角,下颌,直至咽喉。他冰冷的视线在她纤白颀长的脖子上游转一圈,接着凝望向她眼睛,露出一个嘲讽意味鲜明的笑容。 “小熊,你到底想要什么?”他偏头在她耳畔低语,“躺在这张破烂发霉的床上跟一个,不,好几个底层垃圾乱搞就是你要的生活么?然后你们生一群吃不饱穿不暖的小崽子跟你们一起在船厂打螺丝。”他顿了顿,松开她,脸上充满恶意的笑容不加掩饰:“真有理想。” “混蛋!”脸上忽然变得滚烫像是炸起两朵血花。她不再多想一拳头狠狠打向他。 毫无意外地,他轻而易举接住了她的拳头。骨节分明的大手将她小小的拳头包得严严实实。对于高出一米九的元帅而言她实在过于弱小纤细,残酷的事实就是,对付她他甚至都不需要启用他的异能。 他们的差距,如此悬殊。 “长进了。”他漆黑幽深的眼眸望着她,带有些许讥诮。 强大异能者的气场像是无形的手重重按在她肩头,周围的空气中充斥着难以言说的恐惧滋味。 若是以前……她可能就膝盖一软跪了下去。但此时她咬紧牙关,对抗着本能与恐惧。 就在她挣扎着想要脱离他的桎梏时,他却忽然松手。他低头看了自己的手,然后再次看向她黢黑的脸,蹙起眉来露出有些嫌弃的神情。 时理在心底冷笑了一声。她怎么会忘记,她这位上等人丈夫和其他大多数上等人一样,有较为严重的洁癖。 若非迫不得已,绝对不会来船厂这种充满脏污的地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能让他来这种地方找人,她已经取得了常人难以企及的阶段性成就。 “洗干净,再和我说话。”他这样说。 时理愤愤地看他一眼,然后看向房间尽头一个类似储物柜的冲洗装置。人走进去,高压水枪就会自动开启,像洗车一样快速且高效地将人冲洗完毕。 这种装置的体验感当然无法和霍衍家里那罗马浴场一般大的浴室相提并论。其实一个人用没什么,但要是房间里再多出一个人,就会感觉……这种冲洗装置有些……没有尊严。毕竟它的外壳是透明的。 时理愤愤地望向霍衍,而她这位不干人事的丈夫已经纡尊降贵地坐在她破烂狭窄的床上,交错双腿,点燃一支烟,好整以暇地等待她下一步行动。隔着朦胧烟雾他看一眼透明的冲洗装置,想到接下来可能观赏到的画面,不由挑高了一边的眉毛。 “霍衍,我恨你。”她咬牙切齿,双眸因激烈的情绪而泛红,“终有一天我要干死你。” 他笑声轻快:“但我不会在这里干你。” 时理深深吸气,再深深吸气,在心中劝说自己,不重要,别的都不重要。现在还有希望,只要重要的事办妥,别的都无关紧要。她快速打定主意,狠狠心解开身上纽扣,将散发着浓浓机油味的背带工装裤甩进霍衍的怀抱。 无视他嫌弃又震惊的眼神,她目不斜视地走向冲洗装置。 “等我洗完,我就跟你谈离婚的事。”
第3章 血色之吻鼓起勇气,吻住他的嘴唇 在船厂工作的大部分船工因常年缺乏营养,缺少光照长得都格外瘦小,他们寝室里的冲洗装置也设置得格外狭窄。美其名曰量身定制,而非偷工减料。 时理脱完了走进冲洗装置。感应到有人进入后,装置开始自动运行,冲水声不绝于耳。 这里毕竟是劳工宿舍,条件肯定不会多好,水压时高时低,水温时高时低,主打一个随心所欲。 时理刚来时非常不适应,但很快她便被沉重的工作任务压得喘不过气来,生活里那些无伤大雅的小毛病她再没精力追究。 她抬眼透过透明的装置外壁看向霍衍。霍衍已经将她脏兮兮的裤子扔到了地上。他正在抽烟,留给她一道漆黑挺拔的背影,姑且给她留了几分体面。 时冷时热的水流冲刷着她疲惫纤细的身躯。她轻轻闭上眼睛。沉浸于清冷苦涩的松木香气中,思绪逐渐飘远。 她和霍衍相识于四年前,那时她18岁,刚从一场长眠中醒来。 时理并非这个时代的人。她诞生于2050年,也就是两百多年前。那时她患了一种特殊的脑瘤,当时的医术无法将她治愈。 她的父母绝望之际,找到一位私立医院的医生。医生建议他们使用刚研发出来的冷冻舱。 这种冷冻舱可以让时理陷入长眠。等医学发展到足以治愈时理的时候,再让时理苏醒,她或许可以获救。 疼爱时理的父母听从了医生的建议,花去大把金钱把时理送入冷冻舱。时理陷入长眠,再次睁眼,发现已经到了200年后。 而更让她诧异的是,她已经不在地球。 负责解冻并引导她的医生名为周温雨。周温雨告诉时理,他们目前在一颗名作M16的行星上,这颗行星距离地球,甚至整个银河系都很远。 而时理的故乡,那颗温柔的蓝色星球,因为温度过高和环境污染已经不再适合人类居住。 时理的脑瘤刚被切除,身体虚弱,加之她本来就不是M16的土著人,冒然外出身体可能适应不了。 于是她便听从周温雨的建议,足不出户地住在这家圣心医院里,接受后续疗养。 她生活起居的疗养室有一面巨大的玻璃墙,通过玻璃可以看到走廊上的医护人员来来往往。这让她安心。 这里温度适宜,湿度合适,定时提供一日三餐,还有解闷的玩具和书本,是天堂一般的温室。 只是住在那么舒服的地方,时理理所当然开始担心起费用问题,周温雨摸摸她的脑袋温柔地说不用担心。 “200年来人类用尽各种手段优化自己的基因,想尽办法强大自身,在宇宙范围内扩张殖民,再然后,异能者出现了。 “你也知道吧,在这个时代,掌控着大多数资源的是天赋卓越的异能者。他们战力强大,但先天患有基因病,这便是强大背后的副作用。如果过度使用异能的话,他们会感到痛苦,失控,甚至可能死亡。而只有你的基因,能缓解他们的痛苦。 “像你这种在地球土生土长的珍贵的原生者,拥有地球母亲给予的最天然,最纯粹的基因。你的基因可以安抚异能者。你很稀有,时理,所以我们愿意不惜一切将你从地球带来,也愿意不惜一切将你治愈。”周温雨拉住时理的手,嗓音温柔如同一位知心大姐姐。 “可我要怎么安抚那些异能者?”时理的目光中闪烁着惧怕和迷惑,“我……我当然愿意帮助他们,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周温雨笑着拍拍时理的脑袋,如同一位知心大姐姐,“你只需每个月交出一袋四百毫升的血,医药费还有你的生活费都不再是问题。你可以快快乐乐地生活在这里。” 就这样时理过上了拿血换取生活物资的奇妙生活。她的血液,会被制成抑制副作用的药品,高价卖给需要它的异能者。 像时理这样,祖先及自身都从未受过基因改造的人被称为原生者。 在这个时代原生者非常稀有。而时理很快发现医院里有不少和她一样,在地球长期沉睡,然后被运送过来唤醒的原生者。 他们都被圈养在医院里,过着统一单调的生活。他们不被允许互相交流,所以时理也不知道其他原生者过着这样的生活到底开不开心。 但时理发现自己越来越难感到开心。 虽然在周温雨口中,她是宇宙联盟宝贵的资产,没有任何人能够伤害她。但她逐渐发现,她的生活无异于一场监禁。 当她要求外出活动,周温雨会一如既往用她温柔的口吻拒绝,理由是原生者太娇弱,无法呼吸外面有害的空气。 反复要求没有回应,时理逐渐开始抑郁。她的日常补给里加入了抗抑郁的药品。所有医护人员都觉得很正常,毕竟大多数在医院疗养的原生者都需要服用抗抑郁药品。 “明明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必操心的日子,却还是会抑郁啊。”周温雨轻抚时理的脑袋,发出一声叹息,“你们原生者,果然很娇弱呢。” 时理麻木地过着枯燥乏味的每一天。 直至“他”出现。 当时时理就待在她的疗养室里,吃完当日的最后一顿药,她穿着睡裙踩着拖鞋,然后紧紧抱住她的小熊玩偶。 这个小熊是妈妈亲手给她缝的,和她一起在冷冻舱里沉睡了两百多年,现在只有抱着它她才能安然入梦。 她抱着小熊正要去睡,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尖叫声和东西碎裂的声音。惊恐的医护人员自玻璃墙外奔跑而过。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追他们,他们的脸因惊恐而扭曲。 有可怕的事情正在发生。时理能感觉到。 她当即跑到门口呼救,但没人理她,凭她自己也没办法打开上锁的门。 她忽然感觉到什么,转过头,然后就看到玻璃墙外一个医生忽然停住脚步,他的眼珠因痛苦而凸起。赤红血雾骤然弥漫,浓稠的血飞溅到玻璃墙上,他的脑袋,顷刻间和身体脱离,砰的掉落在地。 时理没看清是什么割掉了医生的脑袋,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血腥味争先恐后透过缝隙钻进疗养室,浸入时理的肺部。时理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下意识捂住口鼻。 接着砰的一声轰鸣。时理猛地抬起头,不受控制地睁大眼睛。 一直以来禁锢她的玻璃墙忽然间碎得干干净净。她的囚笼毫无预兆地破开一个巨大的裂口。浓郁的血腥味排山倒海而来。 即便外面的世界展露的是狰狞可怖的一面,即便医生没头的尸体就躺在近在咫尺的地方。 即便,不停有人尖叫着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到处奔逃,即便,生物的本能不停告诉时理,此时此刻她缩在疗养室里是更安全更稳妥的做法。 但她还是紧紧抱住怀里的小熊,坚定地迈动脚步,向着玻璃墙走去。一步一步,踏着一地的玻璃残渣,她走出疗养室,来到走廊上。 周围的人都在尖叫逃跑,医院洁净的白色墙壁布满猩红血迹,唯独她安静地站在原地,大口呼吸着久违的自由空气。 不可思议的是,她并没那么害怕。 她抬起头,看向远处。有个年轻男 人悬停在半空中。他穿着西装裤和白衬衫,白衬衫上染着斑斑血迹,鲜红刺目。手臂上的袖箍令他流畅的肌肉线条显露分明。 她并不知晓他的身份,只知道他是一位异能者,而且,很强。 无数银白的丝线自他身体中延伸而出,在他周围浮动,延伸。这些丝线便是他异能的具象表现,像某种细细长长的触手,像是只有他具备的独特器官。 这些丝线能轻易将水泥柱捆绑并连根拔起,也能顷刻间将血肉之躯切成两半。显然,就是这些看似纤细实则坚韧的恐怖丝线切断了医生的脖子,然后将一直囚禁她的玻璃墙击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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