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月瞟了一眼身旁瘦小的李铁柱,个头还没她高,皮肤黑得直发亮,心说:……我,有这么差吗? 但她不敢说出来,只在脸上堆起腼腆的笑容。 阎月坐定,李母给她夹了个菜团子说:“快尝尝!如今正是时令,这荠菜鲜得很!我还加了猪油渣呢,可香了!” 阎月咬开菜团子的玉米皮,玉米的香味儿立即被荠菜的清香所取代,荠菜吸收了油渣,清香中带着油润,简直香惨了! 她眼睛一转,心里已有了主意:先让他们放下防备心,养好身体,再逃不迟! “这也太好吃了!大娘,您手艺太好了!我看您可以直接开个酒楼去,一定能把别的酒楼挤垮!” 李大娘乐得合不拢嘴:“你这孩子,怎得胡说起来?我一老妇,糊弄自家人一口饭吃,哪有人家酒楼的大师傅有本事!” 她说着又夹了一筷子咸鱼给阎月,“这咸鱼是柱子特地选的,肉可厚实了!尝尝这鱼肚肉,可肥了!” 果然,入口微咸,随后海鱼特有的油脂香气溢出,好吃得阎月直眯眼睛。 “柱子哥,你对我真好……” 李铁柱挠头憨笑:“你,不用跟我客气……” 阎月满含歉意道:“让你们如此破费,我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李母疯狂使眼色,李铁柱接收到母亲的意思,吞吞吐吐又问:“那个,不知姑娘你,可有婚配?” 李母一口气堵到嗓子眼,恨儿子怎能如此愚笨,竟直接就问出来了! 果然,阎月愉悦的表情瞬间坍塌,沉默住了。 李母正想着该如何帮儿子转圜,却听阎月又开口了,声音凄凄凉凉。 “若说婚配,也算是有的。” “不过,是冥婚。” 李母快到嘴边的话生生吞了回去,李铁柱更是不明所以:“冥,冥婚?” 阎月盯着陶碗中那白色的鱼眼,心情也同样死气沉沉。 “我爹娘为了给我兄弟娶媳妇,把我许给了一个大户人家刚过世的公子。我是在棺材里醒过来的,扒着棺材盖跳水逃走,才能被柱子哥所救……” 李母看儿子一眼,神色有些凝重,低声嘟囔道:“难怪一个姑娘家,竟穿了身玄衣……” 阎月见二人迟疑,忙抓住李铁柱的手腕哀求道:“柱子哥,求求你不要把我送回去。我会洗衣做饭、劈柴喂猪,我还能跟你去学打渔!我什么都能干,求柱子哥和大娘留下我!” 李铁柱脸一红,连忙拍拍她的手说:“你别怕,且安心住着。” 李母却有些犹豫:“即便是冥婚,想必也是过了礼的,若回头人家找上门又当如何?” 李铁柱有些焦躁:“娘!她这回去就是死路一条啊!” “好吧!”李母看出儿子的急切,只得让步:“且先让阎姑娘安心住着,养好身体再说。” 阎月感激地啃了口菜团子,又夹起一块咸鱼,含糊不轻道:“谢谢大娘,谢谢柱子哥!给你们添麻烦了……” 见阎月左手菜团子,右手又是咸鱼、又是炖鱼、又是萝卜片,将满桌“丰盛”的菜肴席卷一空,李母都看呆了,心口窝子不禁有些隐隐泛疼。 阎月吃饱喝足后,李铁柱体贴地将人扶回东厢房,还说:“你今日胃口恢复了,想来不出几日,身子就能大好了……” 李铁柱从房间出来时,李母正把木盆里的碗摔得叮当作响,表达着不满。 “哎呦娘!您轻点儿,碗都要碎了!”李铁柱连忙接过,丝毫未察觉母亲的情绪。 李母湿淋淋的手指戳到儿子脑门上,气道:“你脑袋是不是缺根弦?她许配过人家了,那就是有主的了!你还这么供着她作甚?” 李铁柱反驳:“她那是冥婚!对方是个死人,算什么有主?” 李母气急败坏道:“冥婚也一样作数!若人家找上门,她就得乖乖跟人走!由不得她不想走,更由不得你不放!” 李铁柱不依:“娘,我就想要她!她若被抓回去就是个死字,您那么有本事,就帮帮她嘛!” 李母用粗麻布蹭着手上的污水,掀起眼皮对李铁柱警告道:“娘可以帮你,但你记住,以后这个家是娘说了算!像她今日这样等饭好了直接吃,吃完一抹嘴就走,想都别想!” 李铁柱觍着脸嘿嘿笑,弱声替阎月辩解:“她这不身子还没好嘛!等过两日大好了,自然就不用娘您操劳了!日后我二人定尽心尽力孝敬娘,让娘享福!” 李母神色这才缓和,李铁柱追问道:“娘,您想到什么法子了?” 李母语气有些得意:“此事看着难,但说简单也简单。只要她不敢跑,对外就说她是我远房亲戚,家人死绝了来投奔咱家的。你俩在家闷头生儿育女过日子,谁也管不着!过几年风头一过,咱再给她办个身籍就是!” 李铁柱眼睛一亮:“对!还是娘有办法!咱这鸟不拉屎的小渔村,他们就算找也不一定能找来。咱就把她藏家里头,谁也不知道!” 李母满意地点点头:“先前为娘还怕她不乐意,会惦记逃跑。如今却是她怕咱们把她送回去,倒是省心了!” 李铁柱捧着母亲道:“可不是?那回去就是个死啊!还是娘您脑筋快!” “你少哄我!” 李母又瞪了一眼儿子,毫不客气地说:“你给我长点心!别看着她模样好就鬼迷心窍,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还洗衣做饭,你看她那双手,又白又细,一点老茧都没有,哪像个干过活儿的?” “她现在是走投无路,可不一定是真心看上你!你得磋磨磋磨她,才能让她对你死心塌地,不敢生出什么别的心思!” “是是是,娘说得对……” “你要是敢娶了媳妇忘了娘,娘就告诉里长,让官府把她抓走送回去!” “瞧您说的,儿子怎么敢呐……” 【作者有话说】 阎月:刚活过来就进虎口,我真的会谢[裂开] 第2章 棺材初醒2 ◎准备跑路,见鬼了!◎ 阎月从屋角偷听着他们的对话,闻言不禁举起双手反复翻看。 的确,这双无暇的嫩手,原本是该长满老茧的。 粗大的关节和指肚,布满皴裂的小口子,口子的边儿是硬的,中间是血红的鲜肉,一碰就流血。 每年春季会好转,夏季几乎痊愈,从入秋开始再裂,入冬后更甚。口子太多时,她不得不裹上两圈麻布再干活,还要被养母骂娇气。 阎月对李家母子说的都是真的,只是没说那么全。 比如,她的父母不是亲的。 养父母姓阎,据说捡到她的那晚,月亮格外的大,又亮又圆,于是就取了这个“月”字。阎月不记得,她那时还是个嗷嗷待哺的婴孩。 又比如,她的确不想回去。若养父母知道她没死,大概会为了给对方一个交代,再“杀”她一次。她对李家母子说这些,只是为了让他们觉得她无家可归,放松警惕,能方便她逃跑而已。 至于这双手为何从粗糙变得白皙细嫩,阎月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她从怀里摸出块乌黑锃亮鹅卵石,对着月光看了看,难道是这块石头的功效? 从棺材醒来时,这块石头就在她身上,触手温润细腻,握在手心有一种极其安心和踏实的感觉。原以为在海上漂了两天,这石头定然丢了,不想醒来时还在。 可这看起来就是块滚圆的鹅卵石而已,实在不像什么神物。 总归也算是与她共患难的有缘石了。阎月从角落竹筐里翻出几根碎布条,借着油灯豆大的光开始打络子。 这双手又细又长,没有皲裂的口子碍事,比从前更加灵巧。碎布条上下翻飞,不一会儿就把石头包裹在了中间,十分方便随身携带。 “阎姑娘,还没睡吗?” 窗外李母的声音传来,阎月忙应道:“已经躺下了!” 李母声音里透着不快:“躺下就要把灯熄了呀,这岂不是白白浪费灯油吗!” “哦!”阎月忙吹熄油灯,讪讪道:“我记住了。” 李母脚步声离去,阎月心中腹诽:这变脸变得也太快了吧? 她推着窗户,将支窗子的叉竿取下,却意外发现篱笆墙外站着个中年男人。那男人个头不矮,死死盯着刚走进正房的李母背影,一动不动。 先前阎月吃饭时就看见过他,还想问李母是不是乡邻,不想那人却又不见了。 此刻那男子看见阎月向他看来,定定地与她对视了一会儿,突然以极快的速度跑了。 阎月愣了愣,噗嗤笑出来。他该不是李母白日里说的那个赵姓老翁吧?而被夜探寡妇门的,就是李母本人!哈哈哈哈,拿尿泼人家,亏她想得出来! 半夜时分。 阎月翻身,木架床吱咛作响,迷迷糊糊发现床脚有个黑影,揉眼定睛看去,竟是个人! “啊啊啊啊啊啊!!!!” 她嗷一嗓子,尖叫响彻夜空! 借着微末的月光,阎月已看清来人就是先前徘徊在篱笆墙外的那名中年男子! 她抱起枕头挡在胸前,朝角落瑟缩,磕磕巴巴地质问:“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谁料那人只是咕哝了一句:“果然看得见……” 那人话音未落,屋门便被人一脚踹开,李铁柱闯进问:“阎姑娘!发生何事?!” 阎月抛下枕头一个箭步蹿道李铁柱身边,抓住他的胳膊朝床脚指去:“那人……” 谁料眼睛跟随指尖过去时,浑身寒毛霎时间全部炸起! 那人竟凭空消失了! 阎月腿一软,差点直接瘫坐,幸好李铁柱及时扶住她:“阎姑娘!你怎么了?” 李母进来时,就见阎月正六神无主地抓着李铁柱不撒手,口中不断念叨着“有人”。 李母见门窗都好好的,也没丢什么东西,还以为阎月在使手段勾引李铁柱。她意有所指地笑道:“柱子啊,阎姑娘胆小,不如今晚你在这陪她睡吧!” “不,不是!真的……”阎月吓得语无伦次,恐惧地指着床边道:“刚刚,这里真的有个人……不知怎么的,柱子哥一进来,他就不见了……” 李铁柱十分耐心,问:“那人是何模样?” 阎月比划着:“个子很高,很壮,约莫四十来岁的样子。眉毛很粗重,鼻子大、嘴也大,额角还有个疤!” 空气一片寂静,李母和李铁柱惊恐对视,半晌不发一言。 阎月声音发颤:“你们,认识吗?是,村里的人吗?先前吃饭时我就见他在篱笆外徘徊,似乎有事找大娘。可他怎会半夜摸进我的房间?” 李铁柱艰难地开口:“是,我爹……” “你爹?” 阎月懵了:“你不是说,你爹五年前就过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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