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宁晚吐出胸中一口浊气,“可惜……没能在那时杀死它,让它带着伤跑了。” “那只藤妖究竟朝着祝戚云说了些什么?”白楹问道。 宫宁晚面色沉沉:“它说戚云长得不像他父亲,不知做人会不会像他父亲那样薄情寡义,朝三暮四……如果完全不一样的话,它倒是可以留戚云一命……” “薄情寡义,朝三暮四?”白楹微微睁大了双眼:“那只妖的意思是它曾与你师弟……?” 宫宁晚没有说话,而白楹敛眉望向别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树林中响起阵阵风吹响树叶的声音,显得林中更为幽静无人。 好半响过去,宫宁晚低头看向几乎已经燃尽的枯枝,轻声说道:“我师父只有我与师弟两个徒弟,我师弟他名叫祝易玉,虽然面上言笑晏晏,乖觉机灵,可骨子里却是个离经叛道的人……他还是幼童的时候,就被师父收入门下,在师廆山上长大。等他修为足够之后,也随着门派的人去杀过几次作恶的妖魔。” 她陷入回忆:“可有一天,他却突然问我,妖魔是不是和人一样,有好坏之分,脾气也各不一样。” “我当即呵斥了他一番,妖魔作乱,能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妖魔,哪会有好的。看他还想狡辩,我便说即使真有不做乱的妖魔,也必定在远离人族的无人之地。” 宫宁晚冷笑一声:“我以为是他想法古怪,就没多加管教……可在那时,他说不定就与这只藤妖已经相识。” “……如果那只妖所说的话都是真的。”白楹看着越发微弱的火焰,“你师弟哪是离经叛道,分明是胆大包天。” 宫宁晚慢慢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他的确是胆大包天,而且在那时他似乎就一直与那只藤妖来往。可他面上从不显露半分,就连身上的妖气,也说是追杀妖的时候沾染上,因此那时我与师父从未怀疑过。” “后来师父陨落,我更是忙得昏头转向,于是越发没人管着他了。” 宫宁晚喃喃说道:“他神出鬼没了好几年,正巧我空出手想要管教他的时候,他又突然变得乖巧上进,口中那些荒唐的话也少了。” “就这么安分几年,他便与早就喜欢他的一名女弟子成亲了……女弟子就是祝戚云他娘。当时我松了一口气,师弟终于变得可靠上进……还在暗暗可惜师父看不见了。” 宫宁晚声音低了几分:“可当时的我完全没想到,一个人的本性哪里会这么容易更改……我师弟不是变了,他只是伪装起来了,只是将自己装得好似一个本本分分的修士。” “后来戚云出生后,他与妻子下山去灭妖……我原以为也会像往常那样顺利。”宫宁晚紧皱眉头,神情低沉:“可最终我师弟与他妻子便这么去了,留下戚云一个幼儿。” 宫宁晚的师弟与那只藤妖之间的事情暂且不论,可他最终却是牵连了无辜的妻子和祝戚云。 在那孽火狱那一日,白楹似乎听见说一道声音说:“这么护着这小子……他和他爹一样,都不值得……” 难道就是那只藤妖在说话? 想到此处,白楹继续问道:“后来藤妖是不是还找过几次祝戚云?” 宫宁晚缓缓点头,“对,那只藤妖似乎完全不怕丢了命,之后又在戚云下山之时寻来过几次。而且随着戚云年岁渐长,那只藤妖说话越发颠三倒四……” “那只妖每次出现的时间极短,总会在我们赶来之前就离开,有时候是不发一言地打伤戚云,有时候说着什么‘你与你父亲不像’,有时候又说会取了戚云与他未来道侣的性命……” 白楹微微一顿,她没想到祝戚云竟然被这只藤妖纠缠折磨这么多次…… 宫宁晚叹了口气:“我不能永远把戚云拘在师廆山中。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我才会答应白小姐你提出的交易。” “我们之间的交易确实让那只藤妖出现得越发频繁……”白楹垂眸细细思索:“一年前我与你徒弟订婚之后,我也曾听见有一些极远的声音,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白楹继续说道:“甚至四日前在孽火狱中,也有一道声音说‘这么护着这小子……他和他爹一样,都不值得’这样的话。” 宫宁晚听见这话,怔然片刻。 而后这位风姿卓越的女修狠狠骂道:“祝易玉,你是真能惹事,死了就算了……还给我惹上如此麻烦的藤妖,搅得我和你儿子都不得安生。” 她咬牙切齿地说完这些话,可最后只能惘然地看着地面已经熄灭的枯枝堆。 白楹也垂眸望向几乎只剩灰烬的枯枝,两人之间只余沉默。 极远的天际边开始泛起昏沉的灰色。 “走吧,我们赶在天完全亮之前到达黎铜川。”白楹抬起头望向天边,轻轻说道。
第11章 意料之中的陷阱 宫宁晚驾驭着法器朝着黎铜川飞行,她明艳的脸上毫无表情,但心中却在暗暗后悔—— 方才在昏暗的林子里,她不应该在冲动之下将师弟的事都告诉了白楹。 毕竟那些事算不上光彩,知道的人是越少越好…… 宫宁晚眼眸微转,看向右侧前方的白楹—— 这位白家的小姐脚下踩着一根由青色异火凝结而成的箭矢,神色平稳地看着前方。 不知为何,宫宁晚虽然后 悔,但内心却不害怕白楹将这些事说出去…… 因为比起师弟与藤妖之间那些已经封尘的往事,白楹似乎更想要守住她自己身上的秘密,毕竟白楹是瞒着所有人与自己这位师廆山长老做的交易。 一年前,白楹与祝戚云订婚之时,白家家主与所有白家长老都是一副纳闷难解的模样,似乎是想不通白楹为何要与这么一位太过于年轻的师廆山弟子订婚。 那时,宫宁晚甚至听见有一位白家长老悄声说:“兴许……白楹就是喜欢这类长相的俊俏年轻人。” 宫宁晚当时面上谈笑自若,心中却有些生气,怎么在这些白家人口中,自己的徒弟只有俊俏这一个优点吗? 但她将目光移到站在白楹身旁的徒弟祝戚云身上,看见他双耳血红、身体僵硬,一双杏眼与脸上满是无措的神情,就连修为都是一眼可见、符合他这个年纪轻轻的程度。 这时宫宁晚才不得不承认,似乎……好像徒弟身上只有俊俏这一个优点比较明显。 但她与师弟都是普通人的家世,也是家中近百年才有一个具有灵根的孩子……即使想要发展单薄的家族,也找不出家中或祝家中另外具有灵根的后辈。 于是她到现在也只是师廆山一个孤零零的长老,不似其他长老家中还有许多具有灵根的后辈。 所以如此看来,她与徒弟祝戚云的家世也甚是单薄……完全比不了那些修炼世家。 或许黎铜川此时结束之后,她该多收几个好苗子的徒弟,让戚云将来能与其他师弟师妹相守相助…… “宫长老,你在想什么?” 白楹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宫宁晚的回想。 宫宁晚回过神来,“没想什么……往事罢了。” 白楹微微颔首,指向前方,“黎铜川就快到了,再过一炷香,我们就要进入黎铜川的地界内了——” 旭日缓缓升起,带着天际边都染上一抹橘色。 而在白楹和宫宁晚前方不远处的辽阔土地上,整个地界似乎都弥漫着一层白色薄雾,日光照不进去一丝一毫。 越靠近黎铜川,白楹越能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凉意……那凉意带着妖魔气息,冰冷湿腻。 白楹微微眯眼,直视着白雾中似有似无的身影:“宫长老,我从未来过黎铜川,你呢?” “曾在九十多年前来过一日……那时黎铜川还未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白楹点了点头:“我同你一样不熟悉此处,但我们只找天坑便是……地苦灯笼一般都是长在天坑中最为阴湿的地方。” 宫宁晚抬起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薄雾,“知道了。” 片刻后,这位风姿绰约的女修嘴角扬起一个冷笑:“白小姐,你说那只藤妖在里面给我们准备了多少陷阱?” “不管它准备了多少个陷阱……”白楹平静说道:“只要没有将整个黎铜川天坑中的地苦灯笼毁去就好。” “全部毁去……?” 宫宁晚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白楹这个猜测实在是有些可怕。 * 两人飞入雾中,身后跟着祝戚云躺着的船型法器。 三人下方尽是参天古树形成的苍茫绿海,与缕缕白雾相互渗透,最终几乎融为一体。 白楹敏锐地察觉到四面八方流过来的妖魔气息—— 这些气息若隐若现,像阴冷的兽在暗处窥探着三人。 一座破败的镇子远远地出现在她的眼前。 七十年前黎铜川中突然出现妖魔,将地界内所有城镇中的普通百姓与修士残害,而前方的镇子就是遭受灭顶之灾的城镇之一。 待她们三人飞至镇子正上方的时候,白楹眼眸微微一动,看向镇子中的阴冷的某处—— 就在下一瞬间,一只妖自那一处的隐蔽角落飞出,似乎是压抑不住自己嗜人吞骨的凶性,竟直直地朝着三人举起利爪、张着利嘴朝着三人袭去。 白楹神色不变,右手轻轻一挥,就有一簇青色异火朝着那只妖飞去,瞬间将其几乎烧成灰烬。 这只小妖还未到白楹与宫宁晚身前,就被白楹直接取走了性命—— 它跌落在地面,最终化为一只充满裂痕的灰黑瓷器,然后毫无生气地碎成齑粉。 白楹与宫宁晚并未被这只突然出现的瓷妖影响,仍然是极快地向前而行。 两人带着祝戚云在雾气茫茫的黎铜川上穿行,途径好几个或大或小的天坑,却连一株地苦灯笼都没有发现。 唯一出现在二人面前的只有那些饥饿又胆大的小妖,尚且不明白自己与眼前人之间宛如鸿沟似的实力差距,就急急忙忙赶上来送死。 过了七、八个时辰之后,两人终于在一个幽暗阴冷的天坑中发现了一株地苦灯笼,但那株地苦灯笼所结的果却远远不足拳头大小。 宫宁晚虽然面上毫无表情,但白楹却隐隐约约察觉这位宫长老的心绪变得更为焦躁。 就连她自己,也不禁开始怀疑这一行是否能顺利—— 因为这黎铜川给她的感觉越发不对劲,其中若有若无的妖魔气息比她们刚进入之时更加浓郁,暗中被妖魔窥视的感觉也是更加强烈。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到底有几只妖在何处等着她们? * 祝戚云的气息越发微弱,经脉处的灵气停滞地越发厉害。 宫宁晚沉着脸给祝戚云渡入几分灵气。她眼中燃着怒火,心中更是因为担心徒弟而焦躁万分。 “挨千刀的藤妖……”她咬牙咒骂:“等老娘找到了你,不把你撕成碎片,我把名字倒过来写。” 两人继续寻找天坑。 天色暗了下来,沉甸甸的乌云连着雾气,让黎铜川中处处显露出诡异压迫的感觉。 宫宁晚脸色越发黑沉,但在看见前方天坑之中的几枝地苦灯笼之时,她脸色终于松快几分。 白楹站在青色异火构成的箭矢之上,低头遥遥望着宽大褐绿色枝叶上结出的、比男子拳头还大的地苦灯笼果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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