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噩梦 刑场。 天空中遍布阴翳的云层,无边无际。 跪地的死囚浑身上下戴着特殊打造的金属枷锁,其中一部分从血肉中穿过,凝固的血液早已在伤口处结痂。 “联邦一级囚犯厉九川,判处死刑。” 扩音器里传出雄厚的男声,回荡在整个空旷的场地。 方圆千米,这个刑场专为他一人建造。 此时,一位穿着旧时代武服的老人缓缓步入这个本不该有他人出现的刑场。 他走到死囚面前,抬手轻轻抚摸其的头顶,时光仿佛和当初厉九川拜师的那一刻重叠。 老人说:“阿川,我卖掉了武馆,卖掉了所有的人情,包括我的性命,来见你一面。” 囚犯死灰色的眼睛凝滞地望着天际翻滚的阴云,浅浅的潮湿气息开始弥漫。 要下雨了。 “你是被时代抛弃的,最后一位武师,师父为你骄傲。” 老人轻轻地述说着,如同抚摸孩子般拭过厉九川遍布血痕的面颊、脖颈、胸口。 “你知道吗?信仰旧文明的我们都认为如果以联邦处决的方法死去,就会失去灵魂,得不到转世轮回的机会。” 老人低下头,右掌摁住他胸口,“去轮回吧,阿川。去做你想做的一切,不要再被任何东西束缚。” 血肉被粗糙的肉掌挖开,心脏被挤压破碎,黑红色的血液像无数小虫争先恐后地挤出指缝,顺着破旧的囚衣滚动奔跑。 是从一个无尽循环中以死亡为代价奔向真正的自由。 “好孩子。” 厉九川视线模糊前听见师父赞美般的叹息。 耳边响起令人恐惧的爆鸣,预示着一个时代彻底结束了。 …… 又做梦了。 上辈子师父没放过自己,这辈子还是不肯放过自己。 真是烦恼。 小小的少年抓了抓脑袋,翻身从石床上坐起。 他想了半天才记起起来昨天发生了什么,都有点分不清哪个才是梦境了。 一米四五的侏儒身躯白似雪玉,黑发披散在腰背,黑白分明,星眸朱唇,活像一只漂亮的瓷娃娃。 厉九川站在老铜镜面前仔细打量自己的身躯,的确是干干净净,一点刺青都没有。 但昨天被投井后,明明长出一身刺青……而且好像看见鬼一样的东西了,不,那应该是比鬼更可怕的存在。 怎么都不见了呢?难道真的是做梦? 百思不得其解,那就索性不思考了,何必徒增烦恼。 厉九川从床头摸到一套新衣,黑色打底,暗绣水纹。 换好后看着精神不少,阴柔纤秀中带着几分稳重。 他活动活动筋骨,发现自己力量好像翻倍了,身体柔韧程度也大幅度上升,甚至能做到前世那些高难度瑜伽动作。 此外就是对寒冷的敏感程度降低了,或者应该说是,耐寒性提升了。 这身新衣并不算厚,大幅度伸展拳脚也没有问题,放在春秋穿很合适,但如今绝对有些单薄。 爻嬷嬷既然给自己准备这样的衣服,是不是代表她知道自己不怕冷,还说,单纯就心大? 房门外传来咚咚声。 “请进。” 厉九川下意识喊道。 进门的果然是爻嬷嬷,平日里都是一脚开门,老门梆子都踹出坑了。 “少爷,该用膳了。” 破天荒地,爻嬷嬷给他行了一记仆从之礼。 小少年嗓子眼咕噜一下:“嬷嬷今日为何这般客气?” 老婆子神态自然,“主仆之间,应该的。” “……” 早膳是米粥,加了枣和一些认不出来的东西,带着药香。 吃完后,他试探问道:“嬷嬷,我昨夜……究竟发生什么了?” 老婆子耷拉着眼皮,“少爷已经睡了五日有余,至于您做的什么梦,老仆不知道。” “这……” 竟然睡了五天!难怪这么舒服…… 厉九川扒拉着脑袋问道:“我怎么记着您好像把我扔到井里去了……” “您做了个梦,梦里大喊大叫,还蹬被子跳井,被我捞上来了。” “……” 这老太婆……说的跟真的一样。 问不出有效的信息,厉九川照旧穿衣洗漱,背了包裹去学堂。 虽然距上次去学堂间隔时间短了点,但嬷嬷也没拦着他。 途中依然去了安宁客栈,苏姨还是好好的,这让他放心不少。 只是镇子里似乎来了两拨异乡人游走,挨家挨户地敲门劝说着什么。 厉九川路过时隐约听见一嘴什么金母元君……什么帝下之都第一天神…… 没有多留,他早早回到老屋,爻嬷嬷已经在等他日常练武了。 原主厉九川从小到大都练的是一套拳法,以力大势沉,连绵不绝为优势,挥舞间风呼如浪涌,呜呜作响。 而现在这套拳法更是精猛,气力越挥越重,厉九川甚至觉得开砖裂石也轻而易举。 奈何不知这拳法名字,嬷嬷从来不说。 除了拳法,厉九川在前世还练了谭腿,步法回环转折进退顺畅,加上这无名拳更是锦上添花。 爻嬷嬷看着从小到大没练过腿的小孩突然步子有了路数,却也不惊讶,只是照旧在旁边烧水熬药,待会好叫他泡澡。 洗完澡上床睡觉,厉九川头一次觉得被子和褥子很碍事,让他觉得分外闷热。 他去打了一桶水,把熊皮和被子都拿下来,用水清洗干净石床,然后擦干直接躺上去睡觉。 整个床都是通体黑色的大石做成,还带着几分晶莹质感,睡上去凉幽幽的,极为舒服。 但要是放在前几日,他肯定会冻得睡不着。 忙了一天的少年很快陷入沉眠。 老屋是用黑色大石垒起,和厉九川的床并非一个材质,要粗糙不少。 窗子只是墙上少了一块拳头大的石头,门是不知名的木材削修,很是结实耐用,尽管潮湿处长出青苔,也丝毫不影响使用。 以至于门被推开时,几乎没什么声音。 有冬日冷风呼呼吹进来,躺在石床上的少年衣衫浮动,一抹阴影遮住门外月光。 此时,一种难以形容的清澈味道吹进屋来。 就像山间寒泉上拂过的冷风,冰泉散发出透彻心脾的寒冷气息,又……若有若无地飘过一缕奇异的松香。
第5章 噩梦(二) 来人就这么站在门口,看了许久方才迈步进门。 银灰色兜帽披风,坚固皮质护臂,交领暗纹玄袍下是绣着古怪龙蛇的鞶带,黑裤黑靴。 细腻精致的暗纹,绸缎质感的衣袍,沉重的黑靴……还有腰间坠着的银丝令牌。 粗看简净,细看只觉得处处都透着低调的奢侈,暗含尊贵。 这人身量高大,行走无半分多余动作,径直来到少年床前,兜帽阴影中一双冰冷的眼睛看着他,只露出小半白皙的下巴。 厉九川突然翻身坐起,盯着来客冷声问道:“你是谁?” 回答他的是一只快如闪电,冰冷如铁的手刀。 兜帽人劈手砍向他脖颈,速度快到少年只堪堪抬起手臂。 太快了!!! 手臂上刚传来一阵剧痛,下一刻厉九川耳边就响起颈骨碎裂的咯吱声。 然后就是眼前一黑,陷入死亡。 …… 冰冷的老屋里阴沉沉的,唯独墙上空出来的石窗撒下皎白月色。 沉睡的少年猛然惊醒,兀自坐在床上大喘气。 他刚刚在梦中被杀了。 杀他的兜帽人身上也带着那种松香,是爻嬷嬷点燃的琥珀色锥形香烛。 若不是他现在真真切切感受到自己还活着,恐怕根本不会以为刚刚是一场梦。 里面的细节都太清晰了。 兜帽人衣物暗哑的光感,腰带细腻的绣纹,棕黑皮护腕上一道道或深或浅的划痕…… 简直就像真的一样。 厉九川坐了会清醒不少,干脆去屋外绕了一圈,别说人了,连只虫都没有。 刚刚那个家伙简直是他见过最强的人,没有之一! 即使是前世巅峰时刻的自己,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前世在师父的教导下,自己迈入了外劲巅峰,却还没来得及突破就因为某些原因被杀了,而梦里这个人,对照前世境界,最少是化劲,甚至更强! 这究竟是梦还是真的? 厉九川有些激动,如果是真的,这个世界可能会有他梦寐以求的巅峰…… 理应再尝试一下。 他回到屋里,结结实实地关上门,躺在床上再次陷入沉睡。 刚睡下的瞬间又感受到凉风袭来,少年猛地翻身滚下石床。 只见房梁上落下一道灰影,差一点兜帽人就要踩中他的头颅! 此刻他一脚踏碎了黑玉般的石床,碎石激射擦过厉九川的面颊,一缕血痕渗出。 少年的瞳孔收缩如针尖,脸上细小的刺痛感完全不像在梦境。 兜帽人的动作没有停顿,拳头裹挟着呼啸的烈风,击中少年护住胸口的双臂。 嘭! 结实的门板瞬间破裂,厉九川横飞到院落当中,双臂带着不正常的扭曲,胸腔也明显塌下去一块! 他嘴里溢出粉色血沫,挣扎着试图爬起来逃离,但伤势太重,只能眼睁睁看着兜帽人一步一步走来。 然后是一只漆黑鞋底印入眼帘。 少年被碾碎了头颅。 “呃!” 厉九川猛地坐起,自己果然还是在床上,连位置都没有发生偏移。 但这种被杀掉的感觉也太真实了,就像真的被杀了一样。 厉九川忽然意识到,这种梦境本身就代表了一种非凡力量,是不属于武道范畴之内的……怪胎! 那梦境里的人,会不会拥有远超自己想象的力量? 会有这种东西存在吗? 黑暗里少年的眸子闪烁着异样光华,如野兽般兴奋地跳动。 假设真的有,要怎么才能逼出那份力量? 他四处搜寻片刻,从桌角下的缝隙里摸出一只尖锐铁片,这是原主以前打磨出来,想溜到村外林子里打猎用的。 不过爻嬷嬷从来没让他得逞就是了。 这次没有躺下,厉九川坐在床上埋着头,将脑袋塞在臂弯里。 不知不觉中,面前大敞着的门外突然出现一道人影。 他不疾不徐地走来,直到即将迈入房门之际,坐在石床上的少年缓缓抬起头,神情迷茫地睁开眼。 “你是谁?” 少年稚嫩的嗓音回荡在房内。 来人竟然顿住脚步,他单手摘下兜帽,露出一张俊美绝伦的脸,漆黑的眼眸中倒印出少年跟他九成相似的面孔。 “我是,玄十一。” 苍白且冰冷刺骨的手捏住少年下巴,他沉冷的声音如同山泉击石,“我是来……【剥夺】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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