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暮川凝视着妻子的侧脸,月光之下,她面庞的肌肤瓷白如玉,蜷缩在沙发深处的身体有着女性特有的丰腴柔软的线条,男人的手指在她塌陷的腰肢旁边停驻片刻,最后还是扯过毛毯,盖在了她的身上。 他的妻子对他总是很温柔的。 比起名义上的夫妻关系,她总是会不自觉地去关注两人之间的年龄差,有意无意地把他当成个可怜的孩子对待,大概是因为上庭区对他的限制太多,晏秋总会习惯性地将一种掺杂愧疚的温柔混着体贴送到他的面前,期望在这小小的房间里给予他更多独立的自由空间。 但是独立空间太多,偶尔也有坏处,便如这份不知何时蔓延开的疏离感。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特意挑选的无袖上衣,运动过后充血的肌肉饱满鼓胀,在稍小码的衣服下撑开令人遐想的优越线条,但他的妻子回来到现在根本没有给过他一眼正视,这具身体现在对她的吸引力,似乎还不如沙发上随手抓来的一个棉料抱枕来的大。 林暮川微微垂下眼睫,沉默着,额头青筋微跳,用力做了个深呼吸。 第3章 一切的开始“你要不要和我结婚?”…… 林暮川很清楚,自己和晏秋的婚姻并不是正常的。 比起常人眼中的夫妻,他们也许更像是一对条件契合关系融洽的室友,在这栋公寓里,他甚至可以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独立卧室。 这正常么? 初始他是有些茫然的,有些不解,有些委屈——从下城区到上庭后,他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自认自己应该需要一点缓冲的时间,于是欣然答应了妻子提出的分房要求。 现在看看,那应该就是夫妻关系疏远的最初预兆。 当然啦,当然啦,谁会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就毫无保留的爱上另一个人呢?更不用提这还是个下城区出身的穷小子,除了这张脸还算漂亮以外,他的个人价值几乎等同于零; 如果说被上庭区筛选隔离起来的公民是基因库挑剔出去的残次品,那么在下城区生活的这些人,应该就是出于人道主义考虑,所以没有统一清理的不可回收垃圾。 这评价似乎有些过于恶毒,却也是切实贴合他们的现状。 下城区的基因异化和精神混乱的情况实在是太多了,多到所有人习以为常,真正的正常人在这里反而会显得格格不入的程度,疯子,痴儿,怪物,身体畸形者,到处都是。 林暮川不过是个侥幸逃过焦土带的流民,哪怕在下城区也算是个彻底的外来者。好在他看起来是个少见的健康完整的人类,可以被允许在一些三不管的地方做活帮工。 ——他也是在那个时候,遇见了上庭区的监察官。 三级监察官的出现理由其实很简单:几处偷藏的违规矿井,被偷渡流民透成筛子的次级防护网,无数次的违规作业,导致了一次高浓度的污染爆发,加上本地的高密度人口和错误的疏散方式,让这次普通的污染爆发事件迅速上升到了需要上庭区的管理局强行介入的程度。 实话来讲,新来的三级监察官是个相当温柔安静又好说话的对象,她接下了那些拙劣的讨好,尊重焦土 带的居民们近乎古怪的生存方式——现在想想,她似乎在那个时候就是一副很疲惫的样子了——疲惫到除了本职工作之外,对视线范围内的一切异常问题都会选择视而不见。 哪怕有人把问题举到她面前也是一样的,她只会说:“这不是我的工作范围,有问题请找联防署”。 监察官,顾名思义,她的工作就只是监督污染变化,在联防署的清理部队到来之前,提前确定污染最严重的区域,为后续部队规划最合适的前进路线,以及在一切结束之后,去检查是否有所遗漏。 ——林暮川就是在那个时候被推到监察官面前的。 住在临时搭建的安全区里的监察官,在其他人的描述中是个看一眼就令人心惊胆战的对象,比起下城区其他奇形怪状的“同类”,林暮川的外表不但很完整,也足够俊俏,那张俊美端正的脸上甚至还留着几分少年般清爽的勃勃英气,不知道引来过多少客人的长久侧目。 其他地方姑且不提,单纯这里来说,他本人就是个相当稀罕的值钱货。 既然是值钱货,就应该在合适的时候卖个“好价钱”。 被好吃好喝养了很久的林暮川是有这方面的自知之明的。 所以,当他拎着一袋子所谓的“礼物”,被区域负责人推搡着送进监察官所在的安全区时,这个年轻人心惊胆战,肌肉绷紧,像是踏入某种未知巨兽的领地一样,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那扇劣质的金属门。 穿着深蓝色制服的监察官坐在一张桌子旁边,手边是一摞尚未处理的纸质文件,她的帽子挂在衣架上,乌黑微卷的长发落下来,像夜幕下的浓云,衬得那张脸月光一样的柔白。 很久之后,林暮川才知道那个时候的监察官女士已经连续工作了近二十个小时,疲惫,麻木,濒临极限,连带着那双眼也是有些抬不起眼皮的有气无力;但初遇时的年轻人当时只会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将对方随意瞥给他的一抹眼尾余光,当做上庭人特有的傲慢冷视。 但她开口,那声音送入耳朵的瞬间便知道,所谓的傲慢那不过是他单方面的浅薄想象,“他们送你来帮我的忙?” 女人看着他,声音也像是夜色下的景色一样,只有朦胧轻盈的轮廓,她静静看了他一会,便有些无奈的叹口气,一边揉着额头,一边收回了打量的视线。 “怎么给我送了个孩子过来。” ……孩子。 许久不曾听过这样的称呼,也从未想过自己会在这里听见这样的评价,年轻人呆愣着,胸腔深处的泵血器官痉挛着收缩,又是羞耻、又是局促地,将升温的血液重新送入血管,那年轻人本来是个游刃有余的性子,却在这里失去了一切从容,瞬间在原地涨红了一张脸。 他看起来太惊愕,也有些掺杂羞恼的无措可怜,晏秋很苦恼似的看着,想了想,又好脾气的问:“你离开这儿,还有去处么?” 林暮川看着她,鬼使神差地摇了摇头。 他应当有更多的话说,比如卖些可怜,说些讨人喜欢的话,再不然,也可以像是来时路上他那位前任老板提醒的一样,“做些只有你能做的事”,但年轻人就只是站在那儿,规规矩矩的乖巧,像是只拢着尾巴的小狗,眼巴巴的瞧着他。 那温柔如水的监察官便微微笑起来,温声道:“不介意这里工作麻烦的话,那你先在这儿待一会吧。” 于是,就是这样了。 其实不送林暮川这个“礼物”过来也是一样的,晏秋不会对自己工作之外的事情指手画脚,不需要他们这么诚惶诚恐的讨好她;但送都送了,把这孩子送回去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也是那个时候,晏秋动了心思。 上庭区对下城区有着天然的压制,各方各面的,拎个大活人回去的难度还不如拿一块石头走来的大——同样区域的出身,后者的检查程序甚至还要更多一点。 她当时想的是什么呢?一个足够健康又很优秀的年轻人,没有合法身份,没有经济来源,要是一直在下城区的话,那么也没有未来。 看,一只可怜的小狗。 流浪生活过得太久,连冲人试探着摇摇尾巴的勇气也没有。 但她可以帮忙。 一个月的时间不长不短,开启一段恋情的话可能还显得太过潦草,但单纯用来了解一个人却是绰绰有余的,晏秋需要的是一个稳定的对象,一个可以接受她的掌控,至少在她仍在管理局就职期间时,愿意配合她的“丈夫”。 而好巧不巧地是,在外勤工作结束的最后几天,她在这个年轻人的眼里看见了一点尚未来得及收敛的恋恋不舍,他的目光流连在她制服的徽章上,叮嘱的话说了一堆又一堆,却偏偏不敢看她的眼睛。 有上进心是好事。 晏秋坐在桌子旁边,叫住磨磨蹭蹭收拾东西的年轻人,一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一边开门见山地询问:“你要不要和我结婚?” …… 下城区的人在许多人看来是不可回收的劣质品,但在晏秋看来,这个年轻人是很好的。 他要是去了上庭区,至少从社会角度来说,她不需要担心他的背叛和远离。 她可以为他提供合法的身份,稳定的经济来源,优越的生活条件,只需要他在一张结婚证书上签下字,成为她用来搪塞工作上无用社交的挡箭牌就可以——但与之相对的,她也拥有瞬间收回这一切的权力。 这是个法子,但在晏秋看来,不是长久之计。 她选中的丈夫太年轻了,小了她七岁,下城区的出身没有压住他强烈的探索欲和年轻人特有的勃勃野心,可惜身份本身就是隔阂,他的阅历摆在那里,上庭的社会环境对他并不友好,只不过是几周的时间而已,林暮川就开始变得不愿出门了。 她好像真的得到了一只粘人乖巧,又不需要额外遛弯的小狗。 但晏秋看着他凝视窗外的目光,又有些说不出的微妙愧疚。 是她把人领上来的,总不能真的就这样放着不管。 好在林暮川转换心态的速度很快,不喜欢出门,干脆就把精力放在了家里,全心全意做起了一个专职家务的家庭主夫,只可惜晏秋的日常没有因为他的出现产生太多改变,监察官的晨会和加班依旧存在,如果他仍保持着在下城区的作息时间,那么他们两个可能一个月也见不到一次面。 今天晚上,已经是林暮川有意调整作息的结果。 但是晏秋依旧还是老样子,没和他完整的、清醒的说上一句话,她睡着的速度太快,快得林暮川连一点委屈都没来得及生出来,他看着钟表上时针位置,只能认命地叹着气,先去把厨房里已经等了几个小时的晚餐清理掉,然后委屈巴巴的缩起一双长腿,挨在沙发旁边打盹。 小狗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他的一切都是晏秋给的,如今期待的也不过就是第二天早上起来时,妻子饱含愧疚的眼神、或是一个落在额间带着心疼意味的早安吻。 林暮川熬了几天通宵,此时睡得有些沉,第二天起来时看着旁边空荡荡的沙发,有种毫不意外的空白落寞。 早上七点不到,她已经出门许久了,林暮川阴沉着脸起来准备开始今天的家务,浴室已经自动清扫完毕,洗衣机里放着晏秋昨晚换下的外套和衬衫,只需要按下开始键就能开始工作了。 “……” 林暮川郁郁盯着那台尚未开始的洗衣机,沉默片刻后,他到底还是娴熟地拿出了那件柔软的衬衫,轻柔雪白的布料上仍残留着属于妻子的味道,然后他抿着嘴唇,几乎是有些自暴自弃的,用力把它蒙在了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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