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商听完前因后果之后,心说自己运气真是不错,一穿越,就有了安身立命的地方,还有人愿意把她当老祖宗。 本就昏黄的小油灯闪烁几下,越发暗淡。苏商眉眼带笑,俯身扯起苫布一角给苏青擦脸,和颜悦色道:“光耀门楣这事儿可以交给我,至于清理门户,还是你自己去吧。” 苏青很是不解。 她自幼体弱多病,瘦的跟条野菜似的,要是有办法,哪至于就把自己当贡品献祭了。 苏商但笑不语。 苏青顺着她的目光低头,就见粗粝的苫布上一片血红。 她方才流的哪里是眼泪,分明都是血。 就听苏商关心道:“你不饿吗,不想吃活人心肝吗?” 就像担心孙女饿着的奶奶。 苏青咽了下口水,她感受到了腹中比往日更深百倍的饥饿。 原本她还不明白,为何她全身的关节都僵硬滞涩,每动一下都很痛。 如今她知道了。 她先前确实是死了,这会儿她的残魂和身体被强行弥合,也不会死而复生,而是被制成了活僵。 之前她面对那两个人渣,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会儿不同了,她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满身死气的姑娘站起身,往前院走去。 夜深了,卢富卢祥两兄弟因为即将到手的横财兴奋的睡不着,正聊着天,听到脚步声,对视一眼后,两个人你捅我我推你的打着哈哈,最后是卢富败下阵来,骂骂咧咧的爬下床去看情况。 见到苏青,他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什么事?” 苏青不语,只是抬手搭上了卢富的肩膀。 卢富只觉着这双手冰冷又沉重,皱着眉想要甩开,然而那双手却铁箍般纹丝不动。 苏青干枯没有血色的唇咧开一个笑,双手下压,卢富便“噗通”一声跪在了她面前,他瞪大了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苏青双手扣住耳侧,拧断了脖子。 听哥哥说了一句话就再没了声音的卢祥探出头来查看情况,正好看到这一幕。 他吓的连滚带爬,躲进屋里反手试图关门,却被苏青两根手指就抵住了门板,纹丝不动。 卢祥颤着声求饶:“小妹……小妹,你不能这么对我,我可是你哥哥!是……是卢富要卖你,不是我,不是我啊,我只是被他逼着来的……” 苏青歪头,颈骨咯咯作响。 他说的很对,确实不该下手那么快。 毕竟,心肝还是要活刨出来才好吃啊。 第2章 她确实缺乏契约精神,但不能全怪她。 这夜是个大晴天,没有永不消散的,泛着死气的烟雾遮掩的月色,明晃晃的挂在夜空之中。 苏商只觉着连墙缝中的野草都很美。 人渣的惨叫声也很悦耳,和野草里蛐蛐此起彼伏的叫声相映成趣。 很快,惨叫虚弱下去,变为了带着哭腔的呜咽,被夜风一吹,散做乌有。 宁静又惬意。 就在这样的月色下,苏商在不大的玄清观里溜达了一圈,没去打扰苏青吃饭,而是从后院的炉子旁边摸出来厚厚一叠引火用的旧报纸,回到后殿里翻看起来。 此地国号为昇,并不算是古代,大约相当于她原本位面里,历史书上的明朝。 只是这大昇的气运更好些,并未亡于异族,国祚延续了五百多年。直到近些年,海外工业革命轰轰烈烈,一直以天朝上国自居的大昇才逐渐落后于人,后知后觉的紧追潮流。 局势紧张,百姓的日子也不太好过。 但苏商觉着还算不错。 满街都是活人,不会一个没留神就陷入怪谈之中,怎么不算和平安定呢! 她高兴了一阵子,开始思考实际的问题。 遭遇灵异天灾那会儿她还小,义务教育都没念完。虽说这个世界里,能识文断字就算个小知识分子了,但只能糊口,没法赚大钱。 更别说她答应过苏青要光耀门楣。 苏商又翻了两页掉渣的报纸,决定发挥特长,去当个抓鬼的天师。 这报纸上,什么气功大师啊,算命的活神仙啊,都挺有财路的嘛! 别人能行,她也行。 只不过,这琉璃观许多年无人问津,该怎么招揽生意是个大问题。 遇到问题,苏商翻报纸的动作停了,原本一晃一晃的脚尖也顿住。 可地上拉长的影子依旧跳跃着。 苏商骤然转头。 她又不是世界中心,氛围光哪可能跟着她的心情变?分明是这屋里照明用的煤油灯火光不稳。 长久在天灾下奔波培养出了极高的警惕性,虽不曾感受到鬼魂的幽冷,苏商还是谨慎的看向那盏小油灯。 只见火光旁,有只巴掌大的蛾子在绕着圈。 苏商一转头,这如豆的火光吸引力对它就不够大了,蛾子调转过头,飞往苏商面前。 羽毛似的触角是火焰般的赤色,翅膀摊开,亦有红色纹路,仔细看去,竟是勾勒出了一张妖异的美人面。 这张脸在苏商的注视下,咧开嘴,露出一个笑脸。 苏商心头一跳,恨不得夺门而逃。 巫槐,那个被她单方面炒了鱿鱼的大邪祟,怎么阴魂不散,也跟过来了呢? 该不会是恼恨她的愚弄,追过来要弄死她吧! 冷静,苏商想,她得冷静。 苏青开的界门这么狭窄,她穿过来就很费力了,巫槐的力量又能挤进来多少? 这么一丁点儿碎末,不成气候的,根本报复不了她。 而且…… 凭什么报复她嘛! 她委屈! 苏商承认,她临场提桶跑路,确实是缺乏契约精神的表现,但这不能全怪她。 签订契约伊始,苏商也曾敬业过一段时间。 但随着到处寻找开界门的法术,搜罗素材,苏商眼见了太多召唤邪魔后,反手就被邪魔给灭了的邪教遗址,心有戚戚焉。 再加上,巫槐绝不是个仁慈的好老板。 在赐予她力量的同时,巫槐也是一位危险又严苛的监工。 它渗入现世的力量,是赤红的血液,平日里像是纹身,附着在苏商的皮肤上。 不知有多少次,苏商从荒诞的,比现实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梦境中挣扎着醒来,都是因为看似热烈,实际上幽冷无比的血,像吐着信子的蛇一般,紧紧的缠绕着她,一圈又一圈,仿佛要挤进她的皮肉,直接缠绕在她的脏器和骨头上。 冷酷而无声的谴责她的怠惰。 这样不近人情的邪祟一旦降临,她这失去了利用价值的走狗,下场多半不太好。 老板不仁,那就不能怪员工不义了。 经过多次试探,苏商可以确定,巫槐不懂得人类的语言。另外,它渗入现世的力量,跟本体间的信号也不大好,偶尔能单方面给她传达些指示,更细致的交流就没有了。 这给了苏商很大的操作空间。 她在绘制打开界门的阵法时,做了个细微的改动。 当时,苏商口中一遍遍的颂念咒文,同时摊开双掌,露出以强大鬼怪的心头血绘制而成的,倒生睫毛的眼目。那眼目缓缓张开,流出血泪,四周空间随之不规则的扭动起来,仿佛这法阵是一口正在发热的锅,空气都被煮沸。 仿佛感受到了她又欢欣又紧张的心情,附着在她皮肤上的冷血也跳跃起来,推搡着她,让她上前去迎接巫槐本体的降临。 苏商赤着足,一步步踩在地狱莲华之上,却在靠近界门的瞬间,口中吟诵的咒文骤然逆转,同时纵身一跃,跳进了刚刚开启一道缝隙的界门。 义无反顾,像是跃入激荡的洪流。 然后…… 然后苏商看着欢快的,在她面前扇着翅膀的蛾子,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 该不会,巫槐压根没察觉到她的背叛了吧! 当时它急的不行,她虽然是自己跳进界门的,但非要说是被推搡着,不小心掉进去,也说得通。 苏商这样想着,试探似的伸出指尖,胖乎乎的蛾子立刻落到了她的指腹上,触角轻点她的指纹,那一缕纤细的血丝便游到了她身上,在她指节上缠了几圈。 像红线编成的戒指。 果然,这小东西确实没想报复。 苏商松了口气,决定暂时留它在身边观察,反正这小小的一丝血痕,也做不到像从前那样,缠的她喘不上气。 不留也不行,缔结过血契之后,只要在同一个空间内,巫槐总能定位到她,更无法被她杀死。 虽说没人愿意和前任老板藕断丝连,但这里是属于活人的世界,几乎没有让巫槐感兴趣的食物,它不会来的。 就当存了个永远不会被拨通的,前任老板的电话号码吧。 这会儿功夫,前院拆肉剔骨的咀嚼声也停了,一身是血的苏青回到后殿来。 食欲被充分满足了,被鲜活的血肉滋养着,她只觉着这具已然死透了的身体又有了温度,连关节都不再痛了。 但是这样真的好吗? 爹爹一辈子念叨着济世救人,她却变成了这样的邪物…… 可如今爹爹不在身边了,是老祖宗亲手将她制成活僵的。 月已经悄无声息的走到了山边,天际已然显出灰蒙蒙的蓝,只等一道金光冲破雾气,涤荡所有污秽。 苏青的脚步越来越慢。 或许老祖宗只是想让她亲手雪恨,在这之后,她这样的东西,就不该存留于世了。 她抬起浑浊的眼,想再最后看一眼蓝天,看一眼日出。 苏商眼见着苏青走的好好的,突然就在门口立正,一把将人拽进了后殿。 “这孩子怎么这么呆?活僵见月不见日,你可别去晒太阳,不然就原地火化了。” 苏青表情空蒙。 所以老祖宗不想让她去死? 不,她其实已经死了,但如果……如果能继续存留于世,或许要比就这么消散了好一点。 这样想着,她点了点头,随后一头栽倒。 这具身子因饱享了血食而十分舒坦,可她的魂魄伤痕累累,血肉模糊,被当做耗材燃烧掉的部分永远也补不回来,或许可以结痂,愈合,但需要很长的岁月。 苏商倒不觉着这有什么,活僵本身就不需要太敏锐,有个好身体就行。 她拼了两个蒲团当床铺,把苏青放在上头,让她休息。条件是简陋了些,但活僵本身就很硬,不需要柔软的床铺。 随后,苏商吹熄了蜡烛,挪到院里去继续看报纸。 她要尽快搞明白这个世界是怎样运作的。 看了一会儿,多年无人问津的琉璃观大门被敲响了。 苏商先是下意识就要咬破手指施法,随后笑出了声。 不是鬼,而是有活人送上门来给她看! 苏商喜气洋洋的开了门,一个个打量过去。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56 首页 上一页 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