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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檀下去时食什哭得很厉害，它趴在垃圾桶边抽抽噎噎地翻来翻去，可就是打不开那塑料袋，“我的屎，我的屎，我的屎……” 布査本来想到这儿问问进展怎么样，看见食什在那哭瞬间明白了，“你……你……你是不是把我的屎都浪费掉了！” 由于屋主人总是跟个无生命体征的人一样，屋子里的蟑螂很少关注他的生活，只知道他出去了回来了，吃饭了乱扔垃圾了，他妈过来了又吵架了。食什还真不知道屋主人会买了早饭又丢掉，他只以为屋主人今天又懒得吃饭了。 “我们每螂攒一个月，然后再给屋主人吃吧……”一想到一个月不能吃屎，食什很难过。想到又有一个月要被薅走，布査也很难过。 颜檀摇摇头，“明天就给。” “可是量不是不够吗？” 颜檀：“人类应该坚持不了那么久。” “是哦，人类一个月不拉屎只吃饭肚子会爆炸的。” 颜檀没回这句话。 食什朝布査伸出腿，布査犹豫了下，说好吧。 * 晚上，颜檀看见齐寻拿了衣服进了浴室，食什兴冲冲跟了会屋主人的步伐，发现对方没有一点往马桶那走的意思，气呼呼回来了。 它找了在这工作的所有蟑螂，挨个收集了它们的今日粪便，还去隔壁问飞璇要了几粒。 对方问是不是布査准备顶风作案生小蟑螂了，食什把事情说了遍，飞璇转头记下一行字。 45号人类，肛肠同样患病，为03号蟑螂所不喜。 * 第二天早上，齐寻再次卡着点将外卖拿进屋，然后又回房睡过去，昨晚洗过澡后他似乎有精神走动了，睡觉的地点从沙发到了卧室的床。 当然，也可能是嫌自己身上脏才睡的沙发。人类似乎对床的要求很高。 早饭又是一碗面，和昨天几乎一模一样，颜檀开盖的动作短暂地愣怔一会，又继续。 食什抱着屎在旁边，“今天屋主人会吃早饭吗？” “不会。” “那你开盖子做什么啊？” 颜檀：“我吃饭。” 食什懵懵懂懂地抱着屎走了，心里想着晚上一定要把握好机会。 颜檀吃饱后就离开了，她没把盖子放回去，让面条大咧咧地暴露在空中。 齐寻的咳嗽又重了，就刚刚拿外卖的那会功夫他一步好几咳，肺似乎都要被碾碎了咳出来，若不是他的唇色如昨天一样惨白，颜檀都会觉得他已经咳出了血。 这幅瘦削病弱的模样，完全看不出来在几年前他曾意气风发地举起了景点里据说无人能搬动的石头，献宝似的放在颜檀面前，问她要不要搬回家。 当时景点管理员拿着棍子追了齐寻整整一下午。
第3章 我知道他为什么不去医院，我一眼就看出来了——颜檀的实习记录 卧室与外面的客厅差不多乱，颜檀来这里第一天别的蟑螂就带她转过，床板上方有个较小的凹陷，那是比较方便观察屋主人的地方——飞璇就常常待在这儿观察人类。 直到现在颜檀的实习记录也只有短短几行字，早上梵西还隐晦地跟她说有事没事都写点话把态度摆起来比较好。颜檀说行，然后还是那么几行字。 那块小小的塌陷处刚好够趴下一只蟑螂，颜檀看见被子层层包裹下露出的一张惨白到鬼气森森的脸，上面总是没有情绪，连睡觉时也是面无表情的。他似乎对所有的事情都不在意，邋邋遢遢地把自己的生活过得一团糟。 颜檀在公园见到过沿路拿着碗乞讨的人，他们眼里的光彩都比齐寻要亮得多。 齐寻给她的感觉是……这人脑袋一歪便能轻易地将脑骨也磕碎，沉默地咳出无数血肉，直至把生命也一起消耗殆尽。 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咳嗽声，齐寻照例一觉睡到了傍晚，他揣着熟悉的死气坐在桌前时，颜檀已经攥着蟑螂屎等在旁边了。 桌腿下盘着只陌生蟑螂，颜檀听见食什跟它打招呼，飞璇。 那只靠写人类观察报告成功转正的蟑螂。 颜檀大咧咧地站在桌边，蟑螂深棕色的躯壳在红木桌面显得并不突兀，如果她的触须不上下浮动，身为人类其实很难注意那儿有只蟑螂——等什么时候突然意识到被吓一跳，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下面本来正聚精会神观察人类的某只蟑螂突然将注意力挪到了桌面，它小心地爬上去。 外卖盒盖被人掀开，蒸出的水汽飞溅出去，飞璇熟练地抹去腿上沾到的那一点，有些错愕地看着那只蟑螂爬进了碗里。 今天齐寻点的炒饭，颜檀吃了一些就没再吃，她把屎撒到表面后就往外爬出了碗。全程齐寻都慢吞吞地撕扯着一次性筷子的包装袋，对一只蟑螂在碗里进进出出这件事视若无睹。 有时飞璇会疑惑，他是真的不在意这些，还是所有蟑螂在这个人类眼里是一种不存在的生物。 齐寻板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吃饭，他吃得慢，动作机械，最表面的蟑螂屎都被他送进了嘴里。 或许是这些屎粒太小，人类完全没察觉到饭的变化，进食的动作始终单一。 食什在旁边兴奋地搓了搓腿，“颜檀，他一定会去厕所的吧？” “应该吧。”这道声音兴致缺缺。 实在好奇，飞璇忍不住在本子上写写画画，甚至特意转到了颜檀身前认真打量着她，“交个朋友？” “别听它的，”食什用看似很低实则不小的音量说道，"它只是想把你写进观察报告里——这家伙现在连蟑螂都不放过，一旦你跟它成了朋友，它就要天天来观察你记录你了，好麻烦的。" 飞璇：“诶，了解朋友的喜好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吧？” 颜檀听它们一来一往的交谈，并没有应答，她看见人类把饭全部吃完，放下筷子往浴室的方向走。 这个房间里浴室与厕所是连通的，看见屋主人走向熟悉的地方，食什当机立断撤回一句辩驳，跟在屋主人的脚步后面直往厕所冲。 飞璇兴奋地看着颜檀，握着的叶子微微颤抖：“我以为你也想吃人类的排泄物。” 毕竟没什么蟑螂会费大力气让一个人类拉屎，尤其是在这个食物如此充足的房间。 颜檀没回话。 飞璇记下：08号蟑螂，不惧人类，不爱理螂。是否理会人类待观察。 齐寻并不是去上厕所的，他随手把几件衣服放进洗衣机就又走了。随手是真的随手，至少掉落在地上的外套衣物他从没捡起过，任脏污的水液顺着布料一寸寸往上直至浸透整件衣物。 颜檀看了会就去逛别的地方。这里其实逛得都差不多了，但她习惯在各种地方走来走去。 飞璇本想多跟在她旁边一会，但37号人类最近有些异动，它得多去看看。 食什抹着眼泪等了一整晚，终于等到了屋主人打开了厕所门。 颜檀刚吃上早饭没多久，就听见厕所传来几道声音。 蟑螂屎的威力不小，她在这儿听得清清楚楚，那边甚至响起食什兴奋的嗷叫声。 她吃完饭爬去玄关，外面的光从门缝处泄了些进来，昏暗的室内稍稍亮了起来，梵西叼着根不知什么时候的面条路过，“早啊，在这做什么呢？” 颜檀：“等会去医院。” 梵西怀疑自己听错了：“？人类医院不治蟑螂的，你要是身体有哪儿不舒服我带你到呈险那看看。” 颜檀：“我没事。” “……” 梵西有时候觉得颜檀说话有点奇怪，蟑螂们中很少有螂是这种交谈风格。 本着带新螂一带带到底的心思，它在这停了停，准备看看颜檀到底准备做什么。 没一会儿，屋主人踢踏着拖鞋的脚步声在室内响起，由于它们靠近门口，外面车辆鸣笛声倒更明显一些。 屋主人往这边走来，却只是把那份明显开封的早饭扔了，随后又转身回了卧室。 颜檀等了好一会都没等到他再次出现。 梵西叼着的面条已经吃完了，它靠在板上，吊儿郎当地晃晃自己的触须，瞥见旁边的蟑螂转向自己，它似乎早就料到般轻笑了下，“想问什么？” “他不去医院吗？” “为什么去医院，”梵西有些疑惑，“屋主人要死了吗？” 明明对方之前也一直没去过。 颜檀也不太能理解，“早上齐寻去了厕所，他拉肚子了。” 以前他这样是会去医院的。 “这算个什么事儿，”梵西觉得新螂见的世面还是少了，“这种程度屋主人自己躺躺就行了。” 怕颜檀不信，梵西翻起了旧事，“你还记得屋主人的母亲吗？她之前在这里见到了蟑螂，让屋主人把我们杀一下。他的性子你也知道，见到我们跟没见到一样，平常生活也没什么激情，更不可能做这种事了。” “后来呢。” 梵西继续道，“他母亲买了蟑螂药，撒在了房间各个角落——当然我们又不是傻子，自己会避开，但屋主人不是。他食物掉地上了也捡起来吃，即使上面黏了一大块蟑螂药。” 这次颜檀没再问后来呢，梵西也继续往下说，“他把蟑螂药吃了，吃了很多。那几天屋主人整日待在厕所，除了马桶，洗手池也沾着他吐出来的血沫，出来后他照样无所顾忌地将蟑螂药咽下肚子，他不找原因，不做改变，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死活。” “当然了，那个时候我们还不那么了解屋主人，怕他死掉，连夜把地上桌上瓷砖缝隙里的蟑螂药清扫了，正常进食后几天屋主人才不再继续拉肚子。那个时候他都没去医院，现在更不会去了。他不在意自己的时候可比现在多，不也活着到现在了，你操心谁都不用操心他。” 后来在屋主人母亲面前，蟑螂们都没怎么出现过。它们虽然不会吃，也知道屋主人吃了没事，但满地的蟑螂药实在影响心情，还影响评级。 梵西叹了口气，“你观察屋主人是好事，但不用管太多事情，他死不了的。” 工作嘛，那么尽心尽力做什么，能混个转正不错了。 虽然照人类的说法看，把自己的生活过成这个样子，他也与死没差多少了。 “……”颜檀沉默会，说，“知道了。” 卧室里齐寻睡得昏天黑地，他的烧还没退下，脸上不正常的红晕始终漫着，咳嗽倒是好了一些，至少那种几乎要把脏器也咳出来的声音不见了。 颜檀站在床板上，目光从齐寻被汗浸湿的头发滚到对方凌乱的衣领处。 梵西说齐寻从来不去医院，也不往家里拿药，颜檀独自想了会，知道为什么。 ……他喜欢她 苦肉计吗？或许是。可是蟑螂并不会有照顾人类的想法，能让人类拉肚子从而想到去医院看病已经是颜檀所做出的最照顾他的事情了。他自己不去，那也没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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