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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寻口器蠕动了两下，好半晌才开口，“……我也不知道，但我就是想留在这里。” 颜檀突然揪住他的触须，将齐寻抵在墙上，两个口器间的距离一下子拉得极近，他的腹部甚至被她压得比平时扁了一些。 颜檀：“再说一次。” 齐寻错愕地看着她，因这过近的距离翅膀无措地扇动着，整只螂似乎下一秒就要飘起来，声音都是哆哆嗦嗦的，“我、不、不知道……” 柔软的触须缓慢地抵在不断扑动的翅根上，齐寻突然剧烈地抖动了下，呼吸比刚才急促许多。他的触须死死按住六条不自觉抖动的腿，不让它们打到颜檀身上。 从翅膀根部缓慢的按到翅尖，颜檀在齐寻快要陷入什么时突然开口，“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全都不记得了。” 齐寻身体一僵。 “我大概比你所认为的还要更懂你一点，”颜檀收回触须，放开了不住瑟缩的翅膀，她退后一步拉远了与齐寻的距离，在对方要开口时转过身，“别装了，去洗洗触须，等会吃饭。” 压迫感消失，齐寻的身体却还保持着僵硬，他缓慢调整着呼吸，刚往前迈一步整只螂就掉到了地上。 来这里以后，颜檀经常约颜季一起吃晚饭，由于对方要掌控身体要费很多精力，菜基本都是她做。有次颜季也想给她做一顿饭，但水果洗到一半便晕了过去，一个多月后蟑螂神才在身体里听到她的声音，一年后颜檀才听到她讲话。后面颜檀就没让她动过手，但有时蟑螂神会臭着张脸参与进来，等吃饭的时候颜季才出现。 今天就只是颜檀做饭。泡蟑螂屎时齐寻走了过来，他闭口不提刚刚的事情，沉默地在旁边打下手。 颜檀加水齐寻递碗，颜檀挤果浆齐寻关火，颜檀装盘齐寻抱锅。两只蟑螂动作默契，连肢体碰撞都不曾有。 她在池边洗触须，洗干净时齐寻已经将菜都端了出去，石头板也被擦干净了。颜檀在窗户边站了一会，再出去时齐寻已经收拾好了情绪，乖乖地站在了边上。 “坐吧。”颜檀说。 餐桌边围了三张圆凳，是用石头做的。以前颜季跟颜檀吃饭时，蟑螂神偷偷夺了半边控制权，将木头凳子掰下来几块塞进嘴里冲味，颜季发现后就让颜檀将木凳换成了石凳。 齐寻还不适应操纵蟑螂的身体坐这种凳子，待一会就往下滑，六条腿忙得到处抓都没稳住自己。突然旁边斜出一条触须将他整个环起来，带到了位置上。 齐寻偏过头，颜檀正在看桌子上的边边角角，没有往这边看来。 他犹豫一下，触须小心翼翼地缠上去，抓紧了颜檀。颜檀没推开。 蟑螂神在外面敲了半天门都没螂来开，祂想到什么，不太开心地自己走了进来。 蟑螂屎真的很难吃。还好颜檀最近做饭会放迷螂草，不然祂都不知道该如何度过这些饭。颜季也是，既然想陪女儿好好吃饭就多努力啊，留着个味觉给祂算什么。 通常颜季掌控身体时蟑螂神是不清醒的，但跟颜檀吃饭时除外。祂会被难吃醒。 吃饭时蟑螂神才知道自己抱怨早了。新蟑螂对迷螂草过敏，颜檀根本没放，祂边感受着自己口器的震动边不自觉扭曲着脸，颜季还在听颜檀说最近的事情，发现控制不住面部后用力地扯了下触须，蟑螂神这才消停。 祂用神感去看齐寻，对方吃得倒是开心，蟑螂屎最多的那盘菜都快被他吃完了。 ……人类真是个奇怪的生物，吃过那么好吃的美食还能吃得下蟑螂屎。一个两个的，都不觉得小笼包羊肉烩面杀猪粉鸭血粉丝汤好吃吗？ 颜檀每次都会跟颜季说说自己的近况，往常认真听的只有她，现在还多了个齐寻，讲几个字就能感觉到一道目光投来，很快又小心翼翼地收了回去。 最后桌上的菜被吃得干干净净，颜檀甚至看见齐寻将小盘子端起来舔。 她松开跟齐寻缠着的触须，站起来时发现对方已经停了动作正看着她。 “等下就回来。” 齐寻还是看着她。 颜檀：“……我说不装你就真的一点不装了？” 齐寻对她笑了笑，移开目光，“我等你回来。” 将颜季送到门口，颜檀说了声再见，转身时被喊住了。 “阿檀，”颜季摸了摸她的脑袋，“喜欢就去吧。” 颜檀：“……不喜欢” “现在不需要藏着了，”颜季声音温和，“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小时候不是说，你以后要自由自在的吗？” “我不记得这句话了。” 颜季安静地看着她，许久后才说道，“我们不是因为你的爱死的。我们都还活着。” 颜檀避开她的目光：“明天见。” 关门前触须卡了过来，蟑螂神顶开快关上的门，和颜檀说，“那个人类交换的记忆是与人类时的你有关的，但太深刻没有完全剥离，残留了一些。” “为什么和我说这个？” 蟑螂神：“当时我问他确定这些都不要了吗？他说确定。因为那些记忆对你来说是麻烦。” “……” “你现在去告诉他，他对你来说是个麻烦，你什么都不用做，他会自己走的。” 颜檀回去时齐寻已经将桌子收拾好了，她走进厨房，里面也干干净净，角落里趴着一只蟑螂，不知在干什么。 凑近了颜檀闻到一股极浓的迷螂草的味道。 她将齐寻抱起来，对方不客气地缠着她，触须黏糊糊地绕了一圈又一圈。 齐寻醉了个彻底。颜檀将他放到一边的草床上，问，“为什么故意喝醉？” 明明已经告诉他不能吃迷螂草了。 醉螂照旧不理她，只是很亲密地贴着，自顾自地用极其黏糊的语调说，“我爱你。” 颜檀看了他一会，确定齐寻现在没什么意识后，强行推开了他的触须，没成想对方直接靠了过来，触须不清醒地绕在她身上，又字正腔圆地重复了一遍，“我爱你。” “没必要说两遍。” 醉螂迷迷瞪瞪地看着她，突然将她的触须紧紧抱在怀中，反反复复呢喃道，“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没见过他这么无赖的时候，颜檀干脆利落地拿触须尖捂住他的口器，“说点别的。” 齐寻安静了一会，蹭过来，动作幅度很小地拉住她的触须，勾了勾，“……不要丢下我。”
第56章 蟑螂在人类世界能做的事很少，在这里就多了起来。 蟑螂颜檀不能把人类齐寻赶到医院，但她可以把在身边蹭来蹭去的蟑螂齐寻丢出去。 她的触须放在了齐寻脑袋上，对方人类时的样子在她记忆里已经模糊了起来，颜檀只能根据现在看到的蟑螂外形去回顾。她偏头避开齐寻靠来的脸，将对方的脑袋推到草枕上。 “睡觉吧。” “……你会悄悄走吗？” “不会，我离开时都会跟你告别。” 抓着她的那条触须突然用力，很快又松开，颜檀能明显感受到他的颤抖。齐寻远离了颜檀，将自己的脑袋埋进柔顺的干草里，声音闷在里面，“我不想听。我不要听你讲话。” 颜檀记忆里的齐寻是一直笑着的，除了她死后的那段时光，对方似乎永远在积极生活，乐观向上。 她记得以前的齐寻规划了很久的未来，但忘了这中间每一件事都有她自己的参与。 颜檀不知道蟑螂会不会流眼泪，但她去摸那些草时，发现上面已经湿了。齐寻不愿意将脑袋钻出来，颜檀把触须伸过来时他无动于衷，但那触须要撤离时他又紧紧缠住不让走。 迷螂草的香气一点点晕开，齐寻的动作越发无力，他忘了颜檀现在力气很大，稍微一用力便能挣开他的纠缠。 颜檀确实准备这样做，但才刚弯了下触须，便被齐寻贴着蹭了蹭，对方轻声道，“离开你，我活不下去的。” 颜檀这个角度只能看到齐寻的背部，她盯着没什么精气神的翅膀看了会，说道，“你现在是只蟑螂，生存不是难题。” “……我是齐寻。” “你是齐寻，”颜檀跟着他念了一遍，“所以你应该有自己的生活。” 对方愣愣开口，“是齐寻就要跟颜檀分开吗。” 齐寻转过来，触须紧攥着颜檀，动作极其自然地抱住她，“那我不是齐寻了。” “……” “你是不是还是不相信我爱你。”齐寻突然开口。 “我什么时候说过？”自成为蟑螂以来，颜檀并没有怀疑过这件事。 “你喝醉的时候。”醉螂齐寻道。 “我不记得了。” “……那你现在信吗？” “你爱我？”颜檀反问他。 “我爱你。”齐寻一字一字认认真真答了出来。 两只不懂情感的蟑螂在这讨论爱一事让颜檀觉得有些荒唐，但她看着齐寻的眼睛，还是问道，“那你为什么没有给我准备早饭。” 那些早饭都是给蟑螂神的。 齐寻愣了愣，虽然不太明白但还是依循本能解释道，“可是你从来不吃早饭。” 完全没有印象的颜檀面不改色：“……你确定吗？” 齐寻的记忆成了交易的货币已经不归属于他自己，照理说他不会记得这样的细节。 可齐寻伸着触须，很亲昵地蹭她，轻声道，“我会努力记得你的每一件事。” “如果我觉得这是麻烦呢？” 齐寻一下子没了反应，他就怔在那里，呆呆地看着颜檀。她突然就不忍心再说下去，将他的触须放到一边，“你睡觉吧，当我没说过这些话。” 那触须刚落过去就回转勾住了她，齐寻的口器很轻地咬了咬颜檀的触须尖，“我会藏好的。” “我现在已经知道了。” 齐寻茫然地松了嘴，似在思索该怎么办，他视线呆愣愣的，好一会才继续开口，“……你是谁？” 颜檀：“……” 她面无表情地将触须往后滑，刚摸到齐寻的翅膀对方就狠狠抖了抖，慌乱地要躲开。 颜檀没继续动作，任他往后退了退，“不要装。” 刚退开的蟑螂不过这会功夫又回来了，声音也有些委屈，“你之前说我迟早会忘记你的，我明明不会。” “也是我喝醉时候说的？” 这句话齐寻没有回，只说，“你要我记得，我会一直记得的。你觉得麻烦，我就装作不记得。” “现在怎么告诉我了。”颜檀摸上他的脸。 “因为你问了。” “要是一直都当蟑螂，人类时期喜欢的东西以后就不会再有了。” 齐寻用脸蹭了蹭颜檀的触须，全然没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多么乖顺，嘴上却反驳道，“我只喜欢你。” 颜檀沉默了一会，问道，“我走了之后，你是不是活得很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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