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到底在吵什么?我已经很久——人类时间的一个小时,没有和她贴近了,我现在只想尝尝她肌肤的味道。」 随着最后几个字音落下,触手们好似被触碰到了某根敏感神经,吵闹声蓦地短暂一滞。 下一刻,它们的想法骤然一致,带着强烈的欲望传给主体—— 「贴贴她。」 「贴贴她。」 「把你的触手,」 「贴在她身上。」 「贴贴她。」 透明的软触不受控制般从它的睡衣里伸出,如潮水一般向着在床上的女人漫去。 爬过地板,爬上床单。 就在最为急切的那根触手即将贴上她肌肤的一刻,一直沉默地主体终于在脑海里出了声。 它的声音沉冷,带着不容置喙的威压:「闭嘴,停下。」 触手们一抖,怯弱地停下动作。 女人的气息离它的触手只有毫厘,怪物感受着那股香甜,压抑地吞了口唾液。 不可以。 它将触手们强行召唤回来。 被它吞噬的人类大脑告诉它,人类都很讨厌睡觉时被打扰。 它不要被她讨厌。 虽然她只是“猎物”—— 但,就是不要、不想、不可以被她讨厌。 触手们却不通道理,它们只是怪物最直白的欲望反应,自然抗议: 「为什么不可以?你明明很渴望她。」 「你才是最渴望她的!否则我们根本不会对她有兴趣,为什么不让我贴贴她?」 「好饿。」有触手用新学到的词汇哭诉,「你这个恶毒的资本家,只会让我们帮你做事,却连这么一点甜头都不给!」 一声又一声的,没完没了。 它不堪其扰,冷冰冰道:「再多说一句,我就将你们永久割除。」 一旦被永久割除,触手就会化作一滩裹着胶体的水,可以视作一种“死亡”。 遭受到威胁的触手们终于不再喧闹,它们不想死。 主体太强大的坏处就在于此,它的触手太多了,一点都不珍惜自己的身体。 还委屈自己不享用这么美妙的人类。 真是不可理喻! 第9章 亲它的脸 温新雨前半觉睡得很浅,期间几次迷蒙醒来。 她可以肯定那个披着“范长清”外皮的怪物也不曾入睡,因她只一在夜黑中睁眼,对方询问的话音便会立即跟上。 那声音是很轻柔的,“怎么了?”“睡不着吗?”诸如此类。 在她每一次、每一次苏醒时如影随形,令人毛骨悚然。 失去了玩偶包围的不安感因怪物的存在而加倍清晰,她无意识将被子裹紧却还是无济于事。 她的本能在半梦半醒间驱使着她,催促她找点什么能够包裹住她的、令她安心的存在。 于是,第二日彻底醒来时,她发现自己正蜷缩在一个冰凉的怀抱里,无数根细触将她这个主动送上门的美味紧紧圈住。 温新雨:“……”她可以肯定,这一场面并非是因为怪物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而是她那该死的壁垒情节在作祟。 ——坐、卧生活,她都要在被紧密包裹的环境下才得以安心,温新雨将这种心理称为“壁垒情节”。 察觉到怀中的动静,“范长清”睁开双眼,声音平静:“你醒了。” 它的眸中不见丝毫混沌睡意,可以想见它的“睡”也仅仅是模仿人类的伪装行为。 温新雨觉得她此刻应该惊惧,或者慌张,至少应当是惶恐无措的。然而她心中现在却唯有一股羞恼欲死的尴尬。 天地可鉴,在她24+3的前27年人生里,她绝不是一个会因没有安全感就向其他人投怀送抱之人。 一定是因为这个怪物有什么使人迷幻的能力。 她心虚地笃定着。 随着她起身的动作,那些触手依依不舍地松开了对她的桎梏,仅有几根放肆胆大的尚且贴在她脚踝上。 温新雨懒得为这几根费心费神,也便任而为之。 她现在更想知道,这个怪物到底打算做什么? 温新雨沉思着走向洗浴室,看见封死的龙头,终于想起如今洗漱已经是一种高风险行为。 怪物看见她拿着刷牙杯拧眉的样子,低声问:“你怎么了?” 温新雨盯着水龙头,并不隐瞒:“我在想,这里面会不会出现什么?” “这里吗?”一根透明软触搭上金属质的龙头,“范长清”微笑道,“放心,有我在,它们不敢过来。” 它的话语变得无比流畅。 温新雨不怀疑它话语的真实性,毕竟没有猎手会放任猎物被别的生物叼走,而她现在就是范长清的猎物。 ——大概。 她放下心洗漱。 如果范长清真的没有杀她的念头,在这种背景下,有个它在旁边还挺方便。 可惜,她不是个赌徒,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 — 一直到晨起后的洗漱结束,她也未能观察出范长清的企图。 怪物寡言少语,偶有的几句话也温和得体,安静本分地跟在她身后,甚至礼貌地向她借了套未启封的洗漱用品认真收拾自己。 若不看它那尚显僵硬的面部表情,“他”简直就是一个正常的清贵子弟。 温新雨后背发汗,怪物的心思揣度不透,如今还愈发像人。这仅是过去一夜,若将时间维度拉得更长些,她在它面前还能有几分出路? 她默然饮下一壶温水,决心要借着上班的机会彻底摆脱这个威胁。 “长清。”温新雨语气温柔,“我要去上班了,中午就回来。” “范长清”听出了她话语中的告别意味,微僵着脸说:“我和你一起。”是肯定的语气。 温新雨软着嗓音,循循善诱:“你回来的事还没有公开,骤然前去会吓到大家的。等你和父亲见了面,我们再一起去公司,如何?” 范长清慢吞吞地皱起眉,并不太情愿。 小怪物不好搞定,温新雨决定下点猛料。 她把心一横,踮起脚在对方脸上亲了一口,蜻蜓点水般。 女人的双唇温软清香。 范长清的眼廓霎时睁大,漆黑的眼珠再次如迷途之鸟般在眼眶里乱撞。 这次,它的人类双手直接软化为触手,发狂地将温新雨圈死在怀中。 温新雨:“……”并不意外。 她的鼻尖撞在怪物肌理分明的胸膛之上,能嗅见对方身上若有似无的咸湿海水的气味,也能听见对方不停吞咽唾液的咕噜声。 “范长清”痴迷地享受着与她的亲近,渴求的情绪得到了极大的安抚。 良久之后,触手们餍足地从温新雨身上退去。 在得到满足之后,它终于妥协于温新雨的提议:“好吧。”声音带着丝丝的哑。 温新雨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在家门关上的那一刻,便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 她的计划很清晰,先向范正成请一日的事假,而后乘车到离家十公里外的郊区,在安全距离内拨通报警电话。 如果十公里都还属于那个怪物的攻击范围—— 好吧,那她觉得自己也没有什么逃跑的必要了。 然而天不遂人愿,在她请假短信发出去的前一秒,范正成的短信先一步进来: [到公司先来我办公室。] 她坐在车里,凝神看着这条短信,皱眉。 范正成的脾性她还是了解几分的。于他而言,她只是范家从十二环捞回来的下水道里的老鼠,顶多是只漂亮的老鼠。 范家对她呼来喝去时,从来不留余地。 即便如此,她今天还是试着挣扎了一下: [现在有点事,可以请假晚点去吗?] 半分钟后,范正成的第二条短信冷冰冰到来: [九点。] 她瞥一眼右上角的时间,八点四十。 这是不可以的意思了。 捏着手机的指节渐渐收紧,片刻后,温新雨烦躁地将手机扔到中岛边,踩下油门驶向公司。 公司实习事关毕业,要摆脱如今寄人篱下的处境可少不了那一纸证书。 她已经忍了三年,眼见曙光将至,暂时不愿触怒范正成。 没关系,只是帮范正成办点事,应当要不了多久。 这短短时间,应该出不了太多变故。 赶到公司楼下时,离九点只差五分。 等候电梯时,恰逢部门同事一起。 双方打了个照面,同事先一步尴尬地移开目光。 温新雨瞧见对方闪烁的神色,并未多说,只淡然地拢了下散落的长发。 公司员工对她和范正成之间的揣测她不是没有耳闻。 也无怪他们多想。范正成丧妻之后带着她多次出入宴会场合,其中做派不似没有其他不可见人的心思,只不过她的出身确实“低贱”,加之道伦理道德的枷锁约束,那位年过半百的公公才始终没做过什么出格的行为。 这也是温新雨坐拥亡夫资产却始终未曾停止奋斗的缘由所在。 虽以贫民之身混迹名流之间,但她绝不成为上等人的玩物。 她挺直腰板,随众人一起进入电梯。 电梯轿厢密闭,不知哪位兄台在里面外放新闻,最大音量的播报声在狭小的空间里传开。 「昨夜我国遭遇从未有之的异常现象。部分民众疑似遭不明生物寄生,寄生后轻则痴呆,重则威胁生命。」 「初步调查结果显示,这是一群来自海洋的水生生物,种类繁多,危害等级各异。但无论是何种品类,都只需不足两三秒便可完成寄生活动。」 「白平昶专家认为,该寄生群的传播途径恐与近日接连的大雨有关。虽然无法确定它们究竟来自哪片海域,但这群生物与我们固有印象中的海洋生物截然不同,它们可以存活于任何含水量高的介质中,流动性极强。」 「颍都安全统制管理局温馨提示:近日非必要情况不要外出,谨慎饮水用水,时刻做好个人防护工作。」 一则短讯完整放完,持着手机的男人正好到站离开,其他还未到达相应楼层的人则在电梯里面面相觑。 温新雨听见有个女人小声和同伴交流: “我刚刚在地铁上看到网上有人说,她和她刚交往的男朋友正在接吻,结果亲着亲着口感不对,一睁眼发现男友变成了一个鱼头……” “噫!好恶心,他们应该分手了吧?” “不知道。她没有再回复了,大家在猜她是不是也被寄生了,毕竟唾液也是水。” “啧,怪吓人的。” “就是说啊,死公司还不给我放假。” 言谈之间,她们也到了站,交谈声渐渐远去。 此刻轿厢内只剩下温新雨一个人。 与其他人看似害怕实则满怀侥幸的状态不同,她先是亲眼目睹了半数富绅被蓝鳝寄居的场面,此刻家里又正盘踞着一个实打实的、似乎很不低级柔弱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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