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出曾经就是其中的一个,她爹早早就去服了徭役自此再也没回来,而娘亲一个人苦苦拉扯她长大,直到六出长到十三岁实在是坚持不住孱弱的身体,早早便撒手人寰了。 她一个孤女就在那破棚子下面住,白日里去些酒肆做工,还好本朝经商风气盛行招工的地方不少,人饿不死但也活不好。 六出思绪刹那间飘向了几年前,莫说是粗面馒头就是糠也是吃过的,为了好好活下去自己只能拼尽全力,在这吃人的世道里去争去抢,所幸她在城里做工时常见些贵人爱猫爱狗。 她便捉住了机会,几年经营竟也打拼出了一方天地,她爱这些猫猫狗狗,不止是爱它们成就了自己,更爱它们从不因主人是何身份就挑拣一番。这些可爱的小东西只知道自己的主人是最好的,不论三六九等,不论血脉亲缘。 “今天也很准时嘛,大郎带着弟弟妹妹做得真不错。”六出脚步未停,抱着朗清猫就走到了前院,她从腰间荷包里取来了满满一大捧铜板,一一分给这些孩子们。 “谢谢六出姐姐!”孩子们弯着嘴唇甜滋滋地笑着,露出了七扭八斜还缺了几颗的门牙,不算白的脸上是对生存的渴望。 六出见孩子们笑了,又转过身去拿了好几盘果子,“好啦回去吧,再晚你们爹娘就该着急了,明日再来姐姐这里呀。” “好!”朝气蓬勃的孩子飞一般地跑了出去,好似一阵风刮过,引得六出不禁摇头笑了。而那些狗狗们早就被遛得筋疲力尽,毕竟大多数还是不大的小奶狗,再能跑那小短腿能跑多久,一个个地气喘吁吁好不容易走到窝前,就四脚朝天地趴着动了。 “喵~”朗清小白猫歪着头叫唤了起来,还用小小的粉爪爪搭在六出膝前,蓝眼珠一个劲地朝后院瞟去。 六出是十分尊重这些小动物的,更何况眼前这只小白猫似是别有一番灵气,像是能听懂自己说话一样。她便起身跟着小白猫回了后院,只见那本盛着它的篮子里银光四射。 六出掀开整个粗布,就见二十两银子下面还放着八十两银票,这小白猫居然是只自带纹银百两的富贵猫猫。六出瞬间觉得这只小白猫不仅十分可爱,而且从爪爪到屁屁都散发着银子的香气。 朗清本还平静地看着六出发现银子,猛地就看见六出眼里发出精光,然后自己就又被绑架了,少女纤细的手拉住了自己的一只前爪,自己肥嘟嘟的身体被紧紧托住。 不断靠近的清丽面容使朗清小白猫一瞬间慌了神,猫猫的本能反应还是占了上风,伸出粉粉嫩嫩的小爪抗拒地抵住了少女的脸上,“喵!” 六出眯着眼睛一点不怕小白猫抓自己,还紧贴住*小爪子眯着眼睛道,“哇富贵猫的爪爪好香好可爱,有米浆的香味呢。” 朗清都懵了,一脚蹬开这个为非作歹的女人,嗷嗷就往前院跑去。就算是初相逢的第一世他们俩举案齐眉浓情蜜意,也不见越桃对他这个相公如此殷勤,更别提后几世她那爱答不理的模样。 怎么现在他不是人,不是神,只是只毛绒绒的小白猫,这女人就成了恨不得时时要与自己亲近的样子,真是人不如猫神不如猫。 “喵喵喵?你新来的?这片可是我罩的,以后我就是你老大了知不知道!”虎老大皱紧额头那几缕残存的王霸花纹,虎视眈眈地朝着朗清小白猫走来。那粗壮的猫大腿彰显着他称霸的底气。 “喵?”朗清并未答话,只是疑惑地靠近了这个气味很是不对的家伙,这绒园里的猫狗们大多都没在深山老林里待过,自然闻不出虎老大的气味。可朗清不同,他就算不用术法都能凭着动物本能嗅出来,对面开口喵喵的是只大老虎。 “老虎怎会在此处?”朗清探究问道,鼻尖这味道竟又觉略微在哪闻过,仔细回想一番这几百年来,他疲于追逐越桃回头,只在一处见过只老虎。 “虎老大,你是桃桃的朋友虎老大?”朗清又走进了几步问道。 虎老大傻呵呵瞪着双眼,老天爷啊他都这般田地了还能被认出来,太丢人了堂堂猛虎沦落到给只狐狸做猫,实在是没脸见人了。 “你别瞎说啊,我怎么知道我是虎老大,你又是哪个?还不报上名来!”虎老大虚张声势道,那一双碧眼一个劲地乱瞟。 朗清倒是不羞不臊道,“我是赵朗啊,桃桃的夫君。” “赵朗?这名字还听耳熟,在哪听过呢?啊你小子就是越桃的骗子夫婿?”虎老大想了半天,才用前爪一拍脑门大声喵道。 “……是我。”朗清一时间也无话可反驳,只能忍下“骗子”二字。 “你不是天上的神仙吗?那越桃成了凡人不也是你的手笔吗?怎么你还做上猫了?”虎老大又嘚瑟了起来,人家神仙都做猫了,他个老虎不丢人。 “此事说来话长,总之就是我做错了事,只想让桃桃宽宥我。我寻得桃桃此世在这里经营绒园,便听从了一好友言语,化作她最爱的奶猫,期望能搏她一笑。”朗清这时才有些不好意思,原本冷峻平静的眼神带了些躲闪。 “你那好友这法子虽然想得巧,但这绒园生意好得很,不少大宅院来这选猫狗做小宠。就你这模样这蓝眼珠子,就是那大户人家最喜欢的,你估计待不了几天就得被带走。”虎老大思索片刻道,他刚来这里好几次都差点被送去给那大户人家的小姐当小宠了。 其实啊于灵智未开的生灵来说,寻个一世安稳的去处绝对是比饥一顿饱一顿,在外流浪强上许多,在这汴京的猫狗圈子里,六出的名声是数一数二的好,简直就是小动物们心中的大善人了。 可虎老大毕竟都修炼几千年了,哪里能真去给人当宠,只能捣乱吓走那些人。后来六出渐渐发现虎老大长不大,怕是有些病,故而也消了心思,只是自己养在绒园。 “与她能亲近几日也是好的,实在不行我便再幻化成小狗,我看桃桃也很是喜欢。”朗清喵道,转头望向那弯腰给动物们倒水的六出,一派甘之如饴。 “啥?你可是神君啊,你们神仙不是清心寡欲,不近女色吗?你来这纠缠不怕毁了你的神君之位。”虎老大惯是争强好胜的主儿,过了几千年也不懂儿女情长。 “昔日我自以为顾虑到了一切,却最终让我至爱之人受尽转世轮回的苦楚。她每受一分苦,我便亦苦上一分,我世世恨不得代她去死。而这种种的罪魁祸首便是我自己,我亲手造就了桃桃的炼狱。”朗清说到这,心神已然有些不稳,几世眼睁睁见心爱之人死去的痛苦不断涌上心头。 现如今我只求陪着桃桃,哪怕她打我骂我杀了我,我都愿意。“朗清忽地闭上了双眼,说罢只是静静地立在原地。 虎老大一时间老泪纵横,爪子搭住了朗清的白毛头道,“兄弟都不容易啊,咱都不容易啊。” 一旁闲下来的六出正在悄摸摸地张望着,这小白猫和八喜真是相亲相爱的猫猫情啊,谁说八喜是坏猫猫的,呜呜呜一定要把它们俩的猫窝放在一处。 许是六出的目光过于扎眼,虎老大和朗清只觉着身后有些善良却又奇怪的眼神,两只猫猫齐齐回头就见六出双手拄着下巴,一脸沉浸在幸福中的神色。 春光日盛,白日渐长,天儿也慢慢热了起来,朗清化作猫身天天绕在六出身边晃来晃去,万幸他没有被大户人家挑走。 六出这些时日愈发忙碌了,她在京郊发现了许多被人遗弃的猫猫狗狗,更骇人的是这些毛孩子身上都是触目惊心的伤痕,不像是不小心伤到的,更似是有人故意为之。 有些实在是救不活了,六出只能一捧一捧土将它们埋葬起来,只望毛孩子们来世不再受此苦痛,被折磨致死。还有些奄奄一息的,自然是带回绒园救治。 与绒园交情甚好的薛先生是位专治兽类的兽医,年岁不大但经验很是丰富,在汴京也算是小有名气,不少家里养了宠的总免不了去请上他几回。 “先生,你快来瞧瞧这猫儿身上被割得一道一道,明明就是拿那最钝的刀一点一点割的。这群丧良心的东西,怎的下得去手的。”六出话说到此眼泪都流满了面颊,抽噎不停。手里却还轻轻扶住奄奄一息的猫儿,让薛先生方便救治。 “我先拿些止血的药粉洒在它身上,这药方用得草药我已让药僮去取了,你这次带回来的猫狗瞧着伤口,应是都出自同一人之手。不知是何等丧心病狂之辈,作弄到这些猫狗身上,它们何其无辜就要这么被作践。”薛先生十分不忍道,这人生得身形修长,模样清秀,言谈举止自是医者仁心悲天悯人。 “人命尚且朝不保夕,又何谈这些猫狗呢。”六出长叹了一口气,别过头去道。她年少辛苦活得命如草芥,已然看透了些世事,泪眼蒙眬哭得是这些可怜的毛孩子,叹得是这吃人的世道。 短短几瞬,六出又收敛起心神擦干眼泪道,“才不说这些丧气话,不管这世道如何,我能救一个是一个。京郊多有些流民,我自是相熟,他们已经帮我留心着了,要是看到了行迹鬼祟的人,就来报我。到时候,我定是要找人用鞭子给他身上抽个几百鞭。” 薛先生唇角弯起轻声笑道,“你啊真是个猴子脸说变就变,不过你这性子倒也不错,总归旁人欺负不了你去。”深邃的眼神专注地看向矮他一头的六出,言语间流露着不易察觉的宠溺。 “喵!!!”小白猫整只猫直接就炸毛了,恶狠狠地咬住薛先生的衣摆,死命地拉开二人的距离,连那小短鼻都津起来了。 “小白这是喜欢先生,与先生闹着玩呢,真是顽皮呢。”六出捉住朗清的后脖颈,揪起到怀中,而那朗清就跟中了咒一样一动不动,两只蓝眼睛愤恨又惊恐地瞪着。 “我这些年常在你绒园待着,你这里的毛孩子们都喜欢我,这只是你这新来的吧,叫小白?这回取名字不按那些个吉利话取了?”薛先生抬起手来就给小白猫挠着下巴,这人大人有大量丝毫不计较被坏猫咬破的衣服。 不远处的虎老大竖起了耳朵,吉利话取名字不就是说自己吗?还叫什么“八喜”,怎么不叫“七喜”啊! 朗清现在恨不得就化作人形,挡在这眉来眼去的二人中间,心里咒骂了一百遍月老和理明,写命簿就写还非得加上些惺惺相惜的男女之情。 什么叫这些年啊,他在漠北苦守到老死,将将神魂归位就急匆匆地去寻这世的桃桃,结果眼前的种种真是当头一棒。原来只有自己自苦折磨,而那没良心的小狐狸精早就有了新的相好。 为了这新相好还揪他的脖颈,难道她不知道小猫的脖颈是死穴吗?之前当自己娘子的时候,说什么要与自己永远在一起都做不得数了,见到个俊俏些的就移情别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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