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总理的小儿子在王宫等了你整整一下午,你却连影子都没有。” 帝国君王的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威压,“如果不是他的随行助理看不下去,私下向我通报,我都不敢相信,你居然放着安排好的日程不管,自作主张去忙什么公务。” 今天,是母亲的忌日。 而父亲关心的,却是她没有出现在相亲现场。 江意衡觉得讽刺。 “您说得对,这是您的安排。您甚至从来没有问过我的意见。” “这件事,不需要你有意见。” 即便是责备,他的情绪依然克制得可怕,“你还记得自己身为王储的责任吗?” 江意衡合上仪表盘盖,目光落回屏幕,微微凝眸。 “对帝国,我或许有待命的责任。但对您选中的人,”她挑起唇角,“女儿没有。” “江意衡!” 屏幕中,帝国君王的面容骤冷,怒极之下,重重念出她的全名。 通讯就此中断。 舷窗外已是一片黯淡,浓云低垂,雨水模糊了天与地的轮廓。 江意衡沉默着收回视线,低头打量膝上的花束。 黑色绸缎包裹之下,洁白的花朵是如此娴静安详。 她微抬指尖,正要摘去一片发皱的花瓣,仪表盘上的警示灯忽然亮起。 下一秒,刺耳的警报声撕破静谧。 【警告!警告!】 【检测到未知信号干扰,飞船失去卫星导航,正在连接备用信号塔!】 【系统异常,连接失败!连接失败!】 江意衡试图切到手动驾驶,屏幕却闪烁不止,毫无响应。 【飞船即将启动就近着陆程序,请您立刻做好弹射准备!】 【十,九,八……】 安全锁在座椅上猛地收紧,手中的花束却在失重瞬间,挣脱她的怀抱。 骤闪的红光,尖叫的警铃,颠倒的空间,还有弥漫在飞船中的白色花瓣…… 她的世界坠入黑暗。 * 记忆里的夏日,携着大片盛放的茉莉花扑面而来。 江意衡恍惚看到,母亲伫在视野尽头的花影之中,温柔地朝她张开怀抱。 然而,从颅内爆发的疼痛,旋即撕碎了画面。 耳中嗡鸣不止,仿佛利针刺入她的意识。 额角突突作响,每一次脉搏跳动都像铁锤敲击头骨。 她动了动指尖,身体却因一阵突如其来的痉挛变得僵硬。 眼前是泛黄的灯光,鼻尖萦绕着若即若离的茉莉香气,耳畔还伴随着细碎而陌生的动静。 江意衡眯起双眼,只模糊看到一把剪刀被人握在手中,寒光闪动着撬入视野。 她屏住呼吸。 靠近的人影分明不安,剪刀放下后,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犹豫着探向她鼻息的手。 指尖即将触及她的瞬间,江意衡睁大双眼,反手钳住那只手腕,将人狠狠拽向自己,同时借力翻身,把他牢牢压在身下。 她第一次,看清了这张脸。 第2章 连个镜子都没有 那是一张年轻却苍白的面容。 少年的双眼因错愕而瞪圆,急促的呼吸使他鼻翼翕动,冻红的双颊在昏黄光线下尤为刺眼。 微张的淡色双唇泄露出不稳气息,而那道脆弱的喉结在他清瘦的颈间上下轻颤,克制又惶然。 他似乎没料到她还能翻身反制,空无一物的双手仍在发颤,干裂的唇瓣不住开合,却迟迟发不出声音。 直到,他的目光忽然偏向她的额角,瘦弱指尖不自觉抬起。 没有丝毫松懈,江意衡将他过于纤细的手腕扣得更紧。 在她开口质问前,一滴温热液体却啪地落在少年面上,于他微红颊边绽开一朵猩红血花。 她斜眸,视线下意识地循向血痕所在,不待她寻索什么,又一滴血落下。 这一次,它沿着少年的唇角边缘,一点一点,向他齿关深处没入。 浓艳的鲜血在他惊惧的面容上先后绽开,于她的视野中,勾勒出一幅难以言喻的画面。 他好像忘了该如何抵抗,只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压抑到极致。 江意衡迟疑着松开一只手,拂过额前。 粗糙的纱布划过指尖,湿润而冰凉,她垂眸看去,才发现掌心早已沾满浓稠的鲜血。 而这时,一只苍白的手却探向她的额前。 身体下意识地绷紧,全身血液仿佛在此刻凝结,感官被牢牢钉死在他的指尖。 须臾间,她的脑中飞速掠过无数种可能的后果。 但最终,她只感到一只带茧的指尖停在她的额边,近乎小心翼翼地,将一缕被血黏住的碎发拨到一旁。 江意衡一愣。 意识尚未回神,她的手却本能地抽出绑在腿侧的匕首,冰冷刀尖转瞬间抵上少年颈侧。 “说。”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喑哑,透着血的滞涩,却不失凌厉,“你是谁?” ………… 我是谁? 简星沉不止一次问过自己。 他是贫民窟的孤儿,住着政府补贴的安置房,虽然考上大学,却连学费都交不起。 最近物价飞涨,他只能比别人起得更早,多捡点废品。 几天前,他被小混混拦路打劫,白忙活一天,还赔上整整一周的收入。 为了弥补损失,才冒险深夜回到垃圾场。 午夜的风吹得满地废品叮当作响,不时有鸮鸟扑翅掠过头顶。 江意衡当时就挂在一棵歪脖子树上,白裙沾着血与灰。 被月光一照,像鬼。 捡过那么多废品,这还是他第一次捡到死人。 他下意识想跑,余光却看到尸体的指尖动了一下,整个人毫无防备跌坐在地。 姥姥生前总告诫他,要少管闲事。 可江意衡没死,他总不能视而不见。 骑回去的一路上,他一直很忐忑。 刚才还挂在树上的人,如今裹在一条旧棉被里,像个花粽子似的,安静躺在三轮车的车厢里。 只是没想到,他救下的人醒来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却是朝他挥刀。 ………… 刀尖悬在半空。 江意衡只觉手腕受阻,她的手被一只带着薄茧的温暖手掌握住。 她本不该迟疑。 然而,制止她的手掌透着难以言喻 的包容。 就好像,哪怕她将刀锋朝上露出,他也会毫不犹豫握住她的手。 “别动。” 少年声音很轻,俨然是在恳求。 那双清隽的眉蹙着,像两道柔软的墨。 “伤口,会裂开的。” 虽然他视线微敛,神色带怯,两只眸子却干净得像是最清澈的泉,将她眼底的怀疑映得一清二楚。 “回来之后,你的头上一直在流血。我刚才帮你包扎,可你中途就醒了。” 他被她扣在自己的床铺上,动弹不得,“我,我真没想过,会吓到你。” 少年说话磕磕绊绊,语气却坦诚,目光一眼见底,不像是在撒谎。 江意衡总算相信,他方才拿着剪刀靠近,确实只是因为,他需要修剪纱布而已。 “我要收刀,”她敛起语气,“你可以松手了。” 少年慌忙撤去双手,指尖微蜷着收在身侧。 江意衡盯着他的眼睛,过了一会才缓缓松开桎梏,膝盖从他腿上挪开,匕首入鞘。 她留意到裙子侧边用来装饰的纽扣似乎少了一个,但也不记得,原来到底有五颗还是六颗。 原本被她压在下面的少年这才慢吞吞起身,脸上挂满薄汗。 那身宽大到过分的衣服上,不但满是压褶,还沾了几道血污。 不过,江意衡并没打算为自己刚才的举动道歉。 她需要尽快确认自己受伤的程度,以便判断接下来优先处理什么。 “有镜子吗?” 话音响起时,简星沉已经下床。 他正在整理衣服的途中,两只手在身侧僵硬地搓了搓,转头望向她时,眼里浮现木讷。 “怎么,不行?”江意衡不知道这有什么难的。 除非,他不希望她看出什么。 直到她伸手探向额前,他才忽然开口:“我,不方便。” “你要是不想给,我自己找。” 江意衡按住仍在流血的伤口,翻身下床,精准绕过他向她伸出、却顿在身前的那只手。 这是她第一次打量少年的住处。 很小。 从床边走到门口才六七步,整个屋子恐怕连十五平米都不到,甚至不如王宫里的酒柜大。 屋里只有一张单人床,床侧摆着一张堆有书本的小矮桌。 没有椅子,却有一个陈旧的布坐垫。 斜对角的小炉子上架着一口小锅,一边堆着蜂窝煤,另一边挨着水池,勉强算是他的厨房。 屋子余下的一角,是用布帘子隔开的狭小卫生间。 除此之外,屋里沿墙堆满各式废材,有空瓶罐、铁板铜片、七成新的车轮胎…… 甚至连床底和桌底,还塞了好几捆硬纸板。 虽然没有明显臭味,却能闻到金属锈蚀的酸味,和陈旧瓦楞纸的灰味。 江意衡不由捏住鼻子。 整个屋子与其说是住处,不如说是个分了区的垃圾堆。 她收回视线:“这屋里,连个镜子都没有吗?” “摔碎了,还没来得及买新的。”少年低声道。 他的手缩进袖子,指尖攥着毛衣侧缝,视线落在被裤腿遮住的脚上。 江意衡微微沉默。 刚才巡视屋子,好像让他很没面子。 但她向来没有安慰人的习惯,只想确认自己没有毁容。 她随意坐回他的床上,头也不抬地朝他“喂”了一声。 “既然你没镜子,那你过来。” 简星沉徐徐转过脸,目光却与她的视线错开。 孤寂已久的屋子里突然多了一个人,她像风一样从他眼前扫过,对他辛苦攒来的回收品不屑一顾,仿佛那些对她而言,全都是无足轻重的废物。 明明是他决定把人带回来,也是他把她暂时安置在他的住处,可他反倒先在自己的地盘上局促起来。 或许是因为,她的目光太过直接,几乎能把他洞穿。 或许是因为,她的语气太过理所当然,好像无论她问什么,都理当得到答案。 江意衡迟迟等不到他开口,耐心很快消磨殆尽:“我只是让你告诉我,我现在脸上是什么样子,这对我很重要。” 一个王储,绝不能在脸上留下任何疤痕。 简星沉犹豫了一下。 他很清楚,江意衡额头上的纱布早已被血浸透,红一片,紫一片,发丝被血黏连成缕,脸颊上还有几道由枝叶划开的口子。 虽说他不介意处理那些黏糊糊的伤口,但要让他当面对她描述这副画面……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69 首页 上一页 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