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碑上刻了三行楷书。 吾儿王昌兴之墓。 生于庚子年丙戌月吉日,卒于戊午年甲子月吉日。 立碑人王大明。 姑云闲绕着墓碑转了一圈,缓缓说道:“这人都死了一百年了,我刨他坟不太合适吧?” 江无月心领神会,轻车熟路召出莲去剑,坦然说道: “这自然是弟子份内之事,师尊劳驾,别脏了衣服。” 姑云闲笑着让开地方,再一看江无月这么正经,忍不住又犯了老毛病。 她眉眼弯弯,嘴角噙着笑,伸出手指勾过江无月的下巴,很是轻佻无礼。 “无月弟子灵心慧性,才貌双全。师尊都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好了。” 江无月抿紧唇角,似是已经习惯这种逗笑。 他耳梢微红,没做声,直接一剑劈向坟墓。 三两下,扬尘还未彻底落下,棺材就显露了出来。 棺材也是好棺材,柏木制作而成,纹理清晰,拼接平整,边角圆润。 连棺材钉,都钉得平滑板正。 虽说这柏木比不上金丝楠木,也是官宦才用得起的木材。放在寻常百姓里,只有富贾人家才用得上。 姑云闲施法,将棺材悬空抬了出来。 她走上前去,抬手扫了扫,棺材上的土,正准备打开棺材。 没想到,姑云闲刚摸上棺材,就两眼一黑,不由自主地往前栽。 昏迷前,她只有一个想法: 可怜我一世英名,阴沟翻船又翻船。 第4章 又见红盖头江无月感觉这一幕好像经历…… 姑云闲再醒来,她的脸上又覆盖着红绸布。 不是吧,又是红盖头? 她想伸手扯下红盖头,才发 现双手却被人捆在身前,她用被束缚的双手,拉下红盖头。 “干什么!你给我老实点!” 一个男人对她大喝一声,然后把红盖头重新盖在她的脸上。 就那么三四秒的光景,姑云闲就意识到这拜堂不对劲。 房间里挂白幡饰白花,燃着白色蜡烛。自己身着大红喜服,身旁没有男人,只站了个老阿婆,一手抱牌位,一手抱大公鸡。 这是凡间冥婚的举行仪式! 姑云闲盖着红盖头,只听见坐在高堂位置,有个女人的声音,一直在哭:“我的昌儿命苦啊,还不到弱冠之年,就撒手人寰,离我而去啊。” 一个男人谄媚说道:“王夫人节哀,幸好令郎在下面,有小女相陪,也算是夫唱妇随,喜结良缘啊!” “行了别哭了!赶紧的吧,好不容易找到这个八字纯阴的,赶紧开始,别误了吉时!” 另一个声音浑厚的男人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应该是昌儿的父亲。 姑云闲开口喊道:“爹救我,我不想嫁人!我不想嫁给死人!” 这声音稚嫩,并不是姑云闲在说话。 姑云闲意识到,自己进入了这名女子的生前记忆,所有一切是这女子当时经历。 姑云闲不知道怎么离开,也无法使用灵力,只能附身在这不知名女子身上,经历一切。 只听那谄媚男人,苦口婆心对她说:“念儿啊,你娘死了,你弟弟还小。王家许了咱们黄金百两。一百两黄金啊,咱们全家几辈子都挣不到。王大老爷还给你打了咱们镇最好的棺材。好念儿,你就当是帮爹的忙,安心去吧。” “跟她废什么话,把嘴堵上!继续!”王老爷说道。 一个苍老的声音大喊:“吉时已到!”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拜堂仪式很快结束了,所有的痛苦不甘,都停留在那块红盖头之后。 高堂上的王夫人还在哭哭啼啼:“呜呜呜,我儿命好苦,才这么年轻啊啊,老天不公!” 姑云闲附在念儿身上,心里大骂这个“昌儿”,人都死了还要拉个垫背,活该他早死! “送入洞房!” 姑云闲,也就是念儿,被人扛了起来,走出了王宅,周围一直闹哄哄乱纷纷,还真像结婚一样热闹。 她头上的红盖头落了下来,又被人盖上。 念儿这才看到,四周旁观的人并不少,但无人伸出援手。她不断挣扎,无济于事,被堵上的嘴根本叫不出来,只听到周围七嘴八舌的交谈。 “张家真是生了个好女儿啊。” “多少好人家女儿的彩礼,都不可能有百两黄金。黄金!那可是黄金!” “你说人家怎么那么会生孩子,正正好是八字纯阴的女儿。” 只听一个女声说道,“照我看,送亲生女儿去死,也没什么可羡慕的。” 啪的一声,好像是抽耳光的声音。 “你个臭娘们懂什么!生个孩子都不会生!” 张念儿被人一路扛着,扔到一个不算窄小的方柜里。她顾不上疼痛,急忙甩掉红盖头,再一抬头,她惊恐地向后蹭,一声尖叫闷在嘴里。 原来她被扔到了王昌兴的棺材里,王昌兴直挺挺躺在那里,脸色青白,死得透透的,硬得不能再硬。 张念儿站起来想逃,又被人重新推进棺材。 透过混乱的人群,张念儿一眼就看到自己的父亲,他一滴眼泪也没有,但嘴还是干嚎着:“念儿,我的好念儿!你走了爹可怎么办呀!” 旁边人心底明镜一样,这张老头子,就是要凭这几嗓子装可怜,再向王家讨要点钱。 张念儿看着沉重的棺材盖,被几个人慢慢盖上,嘎吱嘎吱。 再然后,是一声声有节奏的击打声,咚咚咚,是在钉棺钉。 外面的交谈声,透过厚重的棺材隐隐约约传过来。 “张家闺女真有福气,谁能睡上这么好的棺材呀!” “是呀,谁说不是呢!” 姑云闲附在张念儿身上,一直试图调出灵力。但她非常清楚,这个地方本就没有灵力,在张念儿的回忆里就更没有了。 被钉在棺材里,不管是张念儿,还是没有灵力的姑云闲,都逃不出去。 棺材外面又哭嚎起来,唢呐声也跟着响起来,很是热闹。 姑云闲在棺材里,所以她没有看到,棺材外面是铺天盖地的白纸钱。 王家是临兰镇最有钱的富贾。 白花花的银子,买白花花的纸钱,绰绰有余。 棺材里,张念儿抖若筛糠,她蜷缩在离王昌兴尸体最远的地方。 姑云闲附在她身上,有广大神通,也万般无奈。 她改变不了过去,这出悲剧的结局,早已注定。 棺材被稳稳放在土坑里,外面铿锵悲怆的唢呐声,听起来也声音变弱了。 张念儿早就吐出塞在她嘴里的红布,她两眼红肿,声嘶力竭地哭喊:“不要埋我,谁来救救我,爹!娘!娘!” 她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稚嫩,回应她的,只有一捧捧黄土盖在棺材上的闷响。 外面的声响彻底听不到了。 黑暗中,只有张念儿的抽泣声,她自言自语喃喃道:“救命呀……谁来陪陪我……我好害怕……” 王昌兴这豪华的棺材里,堆放了不少陪葬品。 就在张念儿说话时,一面镜子幽幽冒出水蓝色的光,一片漆黑中见到这异相,张念儿反而尖叫了一声,缩作一团,抖抖瑟瑟。 张念儿抖了半天,最后把心一横,既然左右都要死,死前做个明白鬼。 她摸索着拿起那面镜子,那镜子除了泛蓝光,并无其他特别。 “放我出去好吗?” 镜子毫无反应,张念儿愈发绝望,眼泪落在镜子上,声音绝望狠戾,“老天不公,这贼老天不公!为什么是我!我不想死!” “我不想死!凭什么爹让我死就死,凭什么!如有来世……” 愤恨激切之下,张念儿咬破了舌尖,几滴血水喷在镜子上,被镜子吸收。 只听到,张念儿恨恨说道:“如有来世,做牛做马,做鸡做狗,再不做人,再不为女!” “……苦乐不由己,生死不由人。”空气越来越稀薄,张念儿没有力气激愤。她抱着镜子,像抱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低声呢喃,“娘……娘你会来接我吗……谁来陪我,我好害怕……” 张念儿慢慢安静下来,再没了声音,气绝身亡。 在她死去的一瞬间,镜子红光大作,张念儿转瞬化白骨。 洁白的骸骨,穿着大红喜服。 镜子里的红光慢慢暗了下去。四周,一片死寂。 突然,白骨开口说话,那声音空灵,却犹如平地惊雷。 “新娘子姐姐,陪陪我好吗?” 姑云闲头皮发麻,心中大骇! 不过很快,姑云闲平静下来。 既然有要求,就有方向,总比现在两眼一抹黑要好。 姑云闲:“你想我怎么陪你?” 张念儿:“就在这里,陪着我。” 姑云闲轻笑道,“这棺材里黑不溜秋,就算我愿意陪你,也没什么意思。不如这样,你放我出去,我也放你出棺材。” 张念儿缓缓开口,“不用麻烦了,这棺材马上就开了。” 姑云闲感觉自己经历了一天一夜,其实棺材外的时间,不过弹指一挥。 说回弹指之前。 当时姑云闲冲着棺材,向前栽倒,江无月飞身上前抱住她。 江无月抱她在怀,轻唤道:“师尊……师尊你醒醒……” 她无知无觉靠在江无月怀里,江无月感觉这一幕好像经历过,心肝被一把揉碎。 江无月长眉紧蹙,勉强平复好情绪。他脱下长衫,盖在姑云闲身上,将她打横抱起,让她躺在离棺材有些距离的地方。 随后,他转身一剑,劈开棺材。 棺材猛然开裂,一具红衣白骨灵活爬出,直扑姑云闲身体。江无月眼疾手快,手起剑落,挥剑斩碎白骨。 说时迟那时快,白骨破碎后,一抹黑雾冒出。这黑雾比白骨更敏捷,更干脆利落,直袭姑云闲! 江无月根本来不及阻拦,他凌空飞出长剑,试图钉住黑雾。 长剑插入在地,嗡嗡作响,黑雾被劈散了一小团。 剩下的大部分黑雾,从剑身旁边蹿出去,横冲直撞,继续向前,直 冲姑云闲身体。 !!! 江无月目眦欲裂,飞身上前,惊到喊都喊不出来,却行动已迟。 那黑雾冲着姑云闲身体狠狠一撞! 多年鬼修,幻境困魂,今朝夺舍,就在此刻! 狠狠一撞! ——啪叽。 它被反弹到地上。 ??? 化身成黑雾的张念儿,大惑不解,立即起身又是狠狠一撞! 啪叽。 它又被反弹到地上。 张念儿这才仔细端详姑云闲的身体,她身体似有淡淡金光。 这一眼,张念儿好似看到什么令她惊惧的东西。它惶悚不安,整团黑雾都缩作一团,不断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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