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霁远有意逗她,“师兄来了便不疼了?” 薛予蓁倏地扭头看他,两只眼睛中都写着难以置信,她想说几日不见,师兄怎么变成这幅样子了,但转念一想,师兄长着一副冰山脸,看着不怒自威,冷冷清清的,但其实并没有很正经。 “褚师兄,张家的人招了。”门外传来游鸿的声音。 薛予蓁闻言,绕过褚霁远给他打个招呼,“游鸿师弟!” 游鸿看见薛予蓁醒过来,也高兴得不行,朝她笑了一下,“师姐!” 他的笑容是从没见过的灿烂,薛予蓁又被震惊了一下,看着游鸿欢天喜地地去报喜之后,才纳闷地问道:“我不过是睡了两天,怎么大家都不太正常了?” 褚霁远自然是将自己摘出了不正常的范围,将她按回床上,“游鸿原本是平阳城的人,你可知道?” 薛予蓁当然知道,她还陪同一道去和游鸿祭拜了一位故人——嗯?故人? “十几年前,他姐姐带着他从家乡到了平阳城谋生,不过安生了半年,便有人欺负他们姐弟俩,将好不容易搭建起的小家砸了个稀巴烂。可她姐姐是个性子坚韧的,又想着去做活养活他们俩,谁知,”得到游鸿喜报的子书珹走了进来,“她姐姐本来找了一家药坊做活计,却就此一去不归,而那药坊的主人便是张家密道之中的一位药师。” 游鸿姐姐是如何失踪的便一目了然,幸而游鸿在城外找姐姐的时候撞上了知源宗的一位长老,否则……薛予蓁闻言哑然,屋内的几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那他如今这么高兴,难道是?”薛予蓁问道。 子书珹摇摇头,“十几年前的事,便是能称得上是最早的案件,他的姐姐早已遇害。” “多谢几位师兄师姐的关心。”游鸿施了一礼,坦然道,“姐姐,必然是已经不在了。但这件事情总算是解决了,她若是知道了,也该安心了。” 游鸿说,其实姐姐早在失踪之前便察觉到了平阳城有问题,她带着游鸿进城之时曾不小心撞见张家绑人的现场。但她那时顾及着自己的弟弟,便没有多言,也不打算掺和这件事情。但同为异乡人,她能敏锐地察觉到有些人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她心中不安。 “她本想攒够了钱便带我离开平阳城,但却被人抢去,不得不另谋生路。她当我那时年幼,听不懂这些事,只在午夜睡不着时自己默默念叨这些事情。”游鸿神情淡然,“她或许想过自己会被找上,却没想到是她自己撞上去了。” “如今看见那名药师,见他已然落网,未来的下场也不会好过。大仇得报,心中郁结便解开了。” 薛予蓁瞧着他的笑容,却觉得他现在不若再畅快地哭一场。大仇的确已报,但逝去之人也再回不来了。“改日,我再陪你去瞧瞧姐姐吧。” 游鸿闻言一愣,有些失意地扭开头,半晌才声音哽咽地回道:“多谢师姐。” 子书珹来,一是听见说薛予蓁醒了,二时是来说明平阳城的事情。他确实是想去揉揉捏捏薛予蓁,看看他的小师妹是不是真的安然无恙,但又不得不将正事放在这之前。他恭恭敬敬地朝褚霁远施了一礼,“褚师兄,张家的人都已然招供,承认了十八年来平阳城以及周遭失踪的七百二十八人均是被他们绑去试药了。” 薛予蓁震惊,“这么多人!?” 子书珹微笑着看了她一眼,“这些人只是卷宗上所登记在册的失踪人员数量,还有许多是孤零零的一人,便也没人去找…”也就是说,真实的数量只会只多不少。 “十八年,只是试药?什么疑难病症,需要这样去试。可有问出来?”褚霁远问道。 子书珹摇头,“未曾说明。甚至那些药师都不甚清楚,只说张家要他们试各种零草药灵药,以代替碧绛草的作用。可,碧绛草到底是何物?” 褚霁远手指轻轻地在桌上敲击着,“传说,宁沂上仙飞升之前,曾在沉渊峰周围布下一道瘴气,以此避免有人误闯禁地。而只有服下碧绛草所制成的丹药,才能化解瘴气的毒。” 薛予蓁先前正好补过修真界这几百年的历史,“沉渊峰封的便是魔界同五洲的入口,若是破了瘴气,不就能接触到封印了吗?” 子书珹闻言也严肃起来,“若真是这样,难道张家对封印有什么念想?不,他们不过是商贾世家,并无多大的修为。” “那这样的话,张家背后必定有人。” 褚霁远点点头,“再去问。那个蒙面人呢?” “那人——” 子书珹刚要说话,徐赠春就匆匆走了进来。她朝褚霁远行了一礼,“褚师兄,那名蒙面人自尽了。是我办事不力。”她面带懊恼之意,看起来格外的自责。 褚霁远抬抬手示意她起身,“无妨,此事我早已预料到了。他既然是棋子,如今被抓住了,那他身后人便留他不得。”他沉吟片刻,“张家那边想必也再问不出什么东西来。这样,阿珹,你再去试探一番,若是实在问不出东西来,便将他们交与清水宗的人。赠春,你去将这边的事情与我带来的弟子交代一番。明日辰时我们便启程回宗。” “是,褚师兄!” 子书珹和徐赠春领命后便匆匆出了门,等出了客栈之后,这二人齐刷刷地站在原地不动了。片刻后,还是子书珹打破了这方沉默,他有些艰难地开口说道:“你方才,可有听清楚褚师兄是如何称呼你我二人的?” 徐赠春道:“我并未伤到耳朵。” 如果换做平常,子书珹定要还嘴回去,但今日他却没这心思,“他从前也没有这样叫过我们,怎么今日如此突然?” 徐赠春想了想,眼前突然闪过刚才在房间内看见的薛予蓁那张透露着好奇的脸,福至心灵般地说道:“或许,是为了在小风筝面前表现出他很好相处?” 两人无言地对视了片刻,心道:褚师兄四年里没少和薛予蓁相处,薛予蓁也不是不清楚他性格如何,怎么今天就非要展现出好相与的模样来? 但褚师兄的心思哪里是那么好猜的,他们想了半天都没想出来,只得摇摇头后去办事了。 隔天早晨,他们便知道了这是为什么。回知源宗的飞舟内,褚霁远神色冷淡地坐在首位,三步远的地方怏怏地站着一个薛予蓁,她低着头,耳朵羞得绯红,“师兄,我知错了。” “知错?子书珹上次来信,便说你擅自行动,如今看来是一点教训都没得到。”褚霁远道。 闻言,薛予蓁难以置信地扭头去看子书珹,“子书师兄,你居然告状!” 子书珹心虚地咳了一声,展开扇子挡住自己的脸。 “薛予蓁。” 薛予蓁本还想要同他吵两句,被褚霁远连名带姓的喊了一声后便又悻悻地站了回去。 “同你说了,你又不当回事,若是我晚到一步,你怕是就要葬身坑底了。”褚霁远言辞严厉,“回宗之后,便自去思过,将门规抄个十来遍也不为过吧?” 薛予蓁抬头看着他,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师兄…” “我已禀告过师父,他也是这个意思。”褚霁远轻飘飘的一句话,将她最后的幻想也打破了,“也不多罚你,半个月便好。” 薛予蓁再不情愿,但师父都这样说了,也只得恭恭敬敬地行了礼,道了声是。行完礼,又委委屈屈地撇嘴嘀咕道:“昨天还和颜悦色地问人家头晕不晕伤口痛不痛,这还没过一天呢,就这样……” 褚霁远修为了得,自然听得清她这话,他叹了口气,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去寻个位置坐下,讲讲你在山上与宋璇的事情。” 此事便不能如此轻佻了,薛予蓁也没去找位置,甚至不用思考的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个遍。听完她的讲述之后,舱内的几人齐齐沉默了。 “这位宋小姐,实在是……” 实在是太惨了,小时候在家中便惨,长大后在哪都惨,还遇上了张珏这样的人。 徐赠春道:“若不是宋璇聪明,恐怕也性命不保。” 许乐禾一开口便洋洋洒洒地骂起张家,骂起张珏来。直到被褚霁远冷冷地撇了一眼后才气焰消了下去,“我在张家搜人时也搜到许多恶心玩意,他们家人真是坏到底子里了。” 褚霁远问:“小风筝,你那时什么事情都没查清楚,就这样放宋璇走了,如果她才是背后的主谋,你岂不是酿下大祸?” 这样的怀疑薛予蓁之前当然是有过的,甚至放走宋璇也是在下山之后才真的作下的决定。她见宋璇的第一面,觉得她是一位很温和的大姐姐,虽然后面的几次会面都不是那么愉快,在调查张家的途中,也有针对宋璇的线索。但在山上,在那间小屋子,宋璇所说的那些,确实不似作伪。薛予蓁定了定心神,坚定道:“我那时的确不知道宋璇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但我知道若是那时我没选择放她走,知道真相之后,我一定会很后悔。至于要是她真的是幕后主谋,”她笑了一下,“我做错的事,也该由我来承担,即便是千辛万苦,都要她付出相应的代价。” 褚霁远听完这话笑了起来,“看来,下来一趟山,也不只是学会了不听指挥,单独行动,也有不少收获嘛。” 薛予蓁不知如何作答,只是望着褚霁远笑了笑。 舱外有弟子道:“褚师兄,马上便到了。” 薛予蓁问道:“已经到堇衣镇了吗?” “到了。” 她回身朝褚霁远行了一礼,“师兄,还请师兄允许我先行下去,去祭拜一下父母兄长。” 褚霁远一愣,道:“我当你下山时已经去过了。” 薛予蓁不好意思地笑道:“下山时,心中还有许多困惑,经历了这一遭,倒是豁然开朗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阅读捏!!![加油][加油]
第十六章 失言 四年间,都是师父带她来祭拜他们,独自一人,这还是头一遭。看着眼前小小的坟,薛予蓁有些怔然。这还是风雨门弟子那时草草立下的坟,简陋的木牌上面,连名字都没有。薛予蓁看着看着便觉得自己眼眶发烫,匆匆扭头擦了擦眼睛。 拔掉坟墓周围的野草,她也不在意,席地坐下,从储物囊中取出一捧扎好的花束,端正地发放在木牌前面,“爹,娘,哥哥,许久不来看望你们,是予蓁的错。” 她伸手抚了抚木牌,才继续道:“这是我在平阳城采的花,大而艳丽,是娘最喜欢的那种。不知你们留在堇衣镇前,有没有去过平阳城呢,那里倒也算得上热闹。不过在我心里,还是比不过堇衣镇。对了,此番去那,还遇见了两位凌河药谷的人。娘,以前真的是那里的弟子吗?” 她喋喋不休地说了好些东西,自己如何看出宋璇的画留下的信息,如何与蒙面人缠斗……可惜始终只有她一人在说话,那些说不出口的委屈和伤痛无人能抚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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