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以为,本以为宜苏茶庄之举只是阿无口说无凭的谎言,但为何会有这种传闻在出现在知源宗? 薛予蓁顿感头疼,心口也闷痛得厉害。她捂着头摇摇晃晃地朝着大殿前去,若是找不到褚霁远,也至少要从师父那寻个说法。 可伐邪当日的言语从记忆中脱轨,在她耳边转个不停,眼前似乎出现了她讥讽的笑,红唇一-张-一-合,说着: ‘哦,他可能算不得人。’ ‘因为他就是灵脉,生出灵智,化形而出。’ ‘你猜猜,他待你的好,有几分是因为你,又有几分是因为你体内的灵脉碎片呢?’ 师兄,那个与她而言同救世主一般的师兄。当年带她回墟山时,到底有几分真情?这几年的温和以待,到底是因为体内的碎片还是她薛予蓁这个人? 轰—— 众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动惊一下,四处搜寻着来源。 半晌,有一人兴奋地喊道:“是褚师兄?是褚师兄吧!他出关了!无情道练成了!” 薛予蓁自然感受到了这股磅礴的灵力,与她体内源源不断的灵力同宗同源。 她迷茫地望着清棠峰,片刻后她紧咬着牙齿,手指微动。刚想冲去质问褚霁远,就听见身后有人唤她名字。 轮值弟子追了过来,他往薛予蓁面前递了一封信,不好意思道:“抱歉师姐,是我忘记了。前几日有几位崇涧宗的弟子来找师姐,但您不在,他们便委托我将此物交给您。” 薛予蓁道了谢,展开信纸一看,本无多少血色的脸又白上一分。 她将信纸攥紧,再也耐不住心中的不可置信和失望。顾不得宗门内不允御剑的规矩,不系舟利落甩出,直直冲着清棠峰而去。 清棠峰平日里是知源宗最为了冷清的一座峰,可今日因为褚霁远出关,竟围了不知道多少弟子在这凑热闹。 薛予蓁拨开人群,冲到褚霁远面前,双目赤红地看着他。 褚霁远一身白衣胜雪,眉目间尽是冷淡,周身灵气缠绕,境界不知道提升了多少。 一旁来送药的浮鸢先注意到薛予蓁,她惊讶道:“予蓁,怎么如此狼狈?” “闭嘴。”薛予蓁寒声道。 她一向待师长敬重谦卑,何时这样说过话。浮鸢听见这话比刚才还惊讶,她见薛予蓁手中紧攥的信纸,低头勾唇一笑,摇摇头:“想必是来找霁远的,我便不打扰你师兄妹二人。” 薛予蓁无心理会她,她反复几次张嘴,却总是吐不出一个字,心中苦涩不已。 褚霁远看着她,道:“怎么这般模样?” 听见他说话,薛予蓁顿感眼热,她定定地看向褚霁远的眼睛:“师兄可知鹊柳城宜苏茶庄大火之事?” “知道。” “火,是师兄放的吗?”她的声音隐隐颤-抖着。 “是。” “清州屠村?” 褚霁远似乎是疑惑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目光往好事者那边看了看。 “回答我!”薛予蓁喊道。 “你既已然知情,又为何要来问我。” 虽然已经从阿无他们那里知道了,但听褚霁远亲口说出这话,薛予蓁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心中师兄往日与人为善的模样逐渐染上无边的血色。 “为什么?为什么?师兄明明知道,茶庄之中还有无辜的人,清州村中难道又是所有人都十恶不赦?”薛予蓁难以置信地往后退了两步,手中不系舟不安地躁动着。 周围弟子见两人之间气氛不对,大多都找着借口散去,少有几人还留在原地想瞧瞧会发生什么。 褚霁远面色不便,淡然道:“五洲形式危急,茶庄地下藏着什么你不知?若要按你的想法,又要给他们多少逃脱的机会?” “清州魔气侵入,全村之人皆中了招,要放过哪个人?” “不是这样的!”薛予蓁高声打断他,“你从前教给我的分明不是这样的,你说要不惜余力救每一个能救的人,你说要就事论事,不可牵扯无辜之人。” 她说的话已然带着哭腔,“这都是你说的。” 褚霁远却道:“可如今已经不是从前了。” 薛予蓁猛地一抖,看向这个男人。虽拜入宗主门下,教导她的却是褚霁远。她十三岁时是褚霁远引她入道,教习她功法常理。 与薛予蓁而言,褚霁远亦师亦友,也像父兄一样照顾着她。 可今日,也是他说如今不似从前。 心中的信念轰然倒塌,泪水顺着面颊滚下。 在一片泪眼朦胧中,褚霁远的身影变得模糊又狰狞。 薛予蓁苦涩地笑了一声,哑声道:“师兄,若是有人告诉你,如今局势要我去死,你会对我举剑吗?” 褚霁远只沉默着看向她。 有些答案不需要开口,便足以叫人明白。 薛予蓁点点头,似乎有些无力,她将手中的信纸往褚霁远身上一丢,讽刺道:“所以不惜一直骗我吗?” “分明两年前就已经查明当年是谁要将我家置于死地,却无一人告诉我。师兄,你还想将我蒙在鼓中多久,还想让我为仇人效命多久?” “五年?十年?还是一辈子?” 薛予蓁眼中尽是恨意:“还是等到那一日终于要用到我了,像我父母那般一剑杀了。” 褚霁远一目十行地看完信中内容,眉头蹙起,道:“真实情况并非信中所言那样——” “祖母何必骗我?”薛予蓁打断他的话,冷声道,“当年死的是她的儿子,她骗我有什么好处呢?” “若真是知源宗所为,你为何还会拜入师父门下?” 薛予蓁拽下腰间弟子玉牌,狠狠摔在褚霁远面前。玉牌断作两截,一半滚落到薛予蓁面前,一半掉在褚霁远的衣摆下。 薛予蓁恨声喊道:“这师难道是我求着要拜的吗?!” 她退了两步,眼眶赤红:“你当日就不该救我。五洲又与我何干?我的家早就没了。” “我都会还给你的。”薛予蓁讥讽一笑,“师兄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说罢便转身离去。 真相太过残忍,薛予蓁脑中一片混乱。 回过神时,已经不知不觉地走到了竹晏峰。自施淼淼葬礼后,便无人愿意来这里了。 她看着丝毫未变的小院,心中酸涩无比。 一阵风过,卷着几片桃花瓣抚过她的脸颊,最后落在脚下。像极了每次噩梦时施淼淼给予她的安慰。 薛予蓁这才缓缓蹲下,捡起花瓣握在手中捂住心口,放声恸哭。 渐渐地,放在胸口的手愈发用力,似乎是想破开衣裳将手指刺入血肉中。 薛予蓁忽地一愣,她解开领口看着自己的胸膛,皮肤白皙平整,看不出一点疤痕。她指尖在心口缓缓抚过,闭上眼细细感受底下心脏的鼓动。 还有,源源不断溢出的蓬勃灵力。 原来,这里真的有一枚灵脉碎片。 伐邪没有骗她,褚霁远也并非无故救她。 薛予蓁呆呆地仰头望着桃花树,半晌,她破开结界走了进去。 院中陈设还是旧日模样,似乎下一刻施淼淼就要打开房门唤她去吃茶。 但她也明白,这不可能了。 薛予蓁闭了闭眼,一手撑在石桌上,一手握着不系舟幻化的匕首朝着自己胸口而去。 但手中陡然一口,不系舟不愿伤害她,自己又变成手镯挂到了腕上。 薛予蓁一愣,喃喃道:“可我实在不想在要这不属于我的东西了。” 下一瞬,胸口传来一阵剧痛,薛予蓁猝不及防,跌坐在地上。 心脏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捏住,强行分离着早已长在一起的灵脉碎片。 剧烈的疼痛叫她力气散尽,无力地躺倒。她侧身蜷缩着,双手按着心脏处,大口喘息,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紧闭着眼睛想要忽视这份疼痛,可脑海中却尽是褚霁远的身影。回忆起他往日的温情,今日所面对的那位漠然的师兄更叫她痛苦。 碎片的分离是无声的。但却牵扯着全身的灵脉,薛予蓁到了最后已经没有精力了,只能徒劳地躺在地上,感受着自己的灵脉寸寸断裂,灵气一点一点地流失。 额发早已被打湿,眼角滚落的不知是汗水还是泪珠。 灵力散尽的那一刻,薛予蓁本能地感觉到害怕,但当那枚巴掌大的碎片落在地上时,她却低低地笑了起来。 她用尽全力将云皑果塞进自己嘴里,用力咬下后,汁液混着灵力浸入身体。她感受着破碎的灵脉慢慢被修补起来,这滋味也称不上好受。 没一会儿薛予蓁便坐了起来,掉落在地上的碎片还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她将它捡起握在手中摩挲了两下,而后随手放在了石桌上。 云皑果不愧千金难买,虽不能完全治愈灵脉的损伤,但也不至于让薛予蓁成为一个废人。她再一次抚上心口,只感受到胸膛下心脏在勃勃跳动。 走出山门后,她回首望向这座山,喃喃道:“从今往后,我便与此再无瓜葛。” 晚间起风,林间树叶窸窸窣窣地响着,惊起一窝鸟雀。 薛予蓁前脚刚从竹晏峰离开,褚霁远就找到了这里。她设下的阵法于他而言不过是挥挥手的事情,但褚霁远站在小院门口,看着施淼淼的灵体孤零零地站在石桌前,眉心猛地一跳。 施淼淼听见脚步声,转身看着他。她如今已经流不出眼泪了,只蹙着眉,紧抿着唇。褚霁远在她眼中看到了散不掉的心疼。 他迈步走进小院,垂眸看着石桌上的那枚碎片,神色晦暗不明地沉默着。半晌他拿起碎片,细看的话会看到手在微微颤抖。 当值的弟子正好奇薛予蓁为什么突然又离开了,不仅还是同回来时那样衣冠不整,甚至脸色看起来更加虚弱了。 纳闷之际,就被褚霁远惊了一跳:“薛予蓁呢?” 他也是听到了旁的弟子递来的传闻,此时看着褚霁远还有些尴尬:“额……薛师姐她方才下山去了。” 山路上早没了薛予蓁的身影,当值的弟子不敢抬头看褚霁远的神色,只觉得他散出的威压要将自己压到在地。 但好在没一会儿褚霁远就收了威压,转身离去。 弟子偷摸看了他一眼,竟隐隐看出那位高高在上的褚师兄背影透出些许落寞之意。 【📢作者有话说】 小风筝:还你都还你哈
第六十一章 倾心 ◎灼热的嘴唇印在手心,薛予蓁怔然看着谢云涧的眼眸,那双浅色的瞳孔中只照着她一人,眼中情绪比唇还火热。◎ 谢云涧蹲在床前,看着薛予蓁将双足浸入水中,轻叹一声:“你倒是走的匆忙,叫我拎着鞋还后面追了许久,还上不得山。” 薛予蓁本想笑笑,但脚底的细小伤口触水后泛起丝丝疼痛,笑意还未出口就变成低低的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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