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梧幽幽叹息一声,“首先你得知道,开一家拍卖行要多少钱。” 运红尘:“多少钱呀?” 凤梧:“把咱们镖局连同镖局里的人加在一起卖了,都不够开拍卖行一成的本钱。” “那,那么多啊……”运红尘听得咂舌。 挑高足有三层楼的客厅里悬着巨大的水晶吊灯,将玻璃窗外透进来的阳光折射出七彩的颜色,零星落在打了蜡的木地板上。 纯欧式的真皮沙发上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不是别人,竟是孟画慈。 “孟老板?你怎么会在这里?!”范一摇眉头微皱。 “我乘火车先诸位一步抵达沪城,特来在此迎接。” 小半个月不见,这女人的姿容似乎比之前更艳丽几分,红唇欲滴,肤白胜雪,整个人都像画一样,让范一摇忍不住想起曾经在说书先生那里听来的画皮故事。 既然她自己可以坐火车来,为什么不将铜镜也一并带上,却偏偏要让镖局从连口山押运? 师兄说的没错,她就是有问题。 范一摇此时对这位孟老板已无半分好感。 孟画慈旁边留着一字胡的中年男人站起来,笑得像个佛爷,“山海镖局诸位,久仰久仰,在下白敬亨,在沪城经营着一家拍卖行。” 江南渡并未与白敬亨搭话,只是将装有那面古铜镜的盒子拿出来,放到孟画慈面前的茶几上,“镖物在此,敬请查收。” 孟画慈垂眸看了一眼。 这盒子并不是当初盛放古铜镜的那一只。 凤梧解释:“路上遇到了一点麻烦事,不慎遗失了原有的盒子,所以我们又买了个新的。不过孟老板尽可检查,古铜镜本身肯定是毫无损伤的。” 孟画慈看向凤梧,挑挑眉,“这位是……” 凤梧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比上次见孟画慈时年轻很多。 “在下是凤老板的侄子,叔父因为身体原因不便远行,特意叮嘱我跟随队伍押镖。” “哦,原来是凤少爷。”孟画慈点点头,连古铜镜的盒子都没打开,便从包里拿出一张七千大洋的银票,递给凤梧,“凤少爷,这是尾款。” 凤梧一愣,“孟老板不开箱检查检查么?” 孟画慈掩唇而笑,“山海镖局的信誉,我自然是信得过的,既然你们今日出现在这里,那便是确定将镖物安然无恙交托回来了,我又何须多此一举呢?” 双方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对白骨阵之事只字未提。 江南渡道:“既然钱货已经两清,我们就不叨扰了,告辞。” “且留步!”孟画慈还没说话,白敬亨先急了,拦住江南渡,目光在他脸上游移片刻,才试探着问:“大掌柜,容我冒昧问一句,您祖上是沪城人?” 江南渡:“白先生为什么这样问?” 白敬亨有所迟疑:“说起来也不怕您嘲笑,前朝时,我的祖父曾经给一个大户人家做过账房,那家的家主我小时候见过,竟好像和您长得有八九分相似,刚刚您走进来的时候我就吓了一跳,若不是年纪对不上,我,我都要以为是那位家主大人亲临了……” 江南渡看了白敬亨一眼,淡淡道:“我自幼与师父走镖,即便来过沪城,也很少停留,只怕是白先生思念故人,便是两三分相似,也看成八九分相似了。” 白敬亨尴尬地笑了笑,“也是,若是那位家主大人活到如今,也八九十岁了,让江大掌柜见笑。”
第19章 摩登饭店 白敬亨虽然嘴上这样说,但目光依然停留在江南渡的脸上。 “白董事长,您不是有个十分要紧的委托要与山海镖局商谈么,若是再这么看下去,可是要把人都给看走了。”关键时刻,孟画慈打趣着提醒。 白敬亨这才想起了正经事,忙道:“抱歉,是我失态了。是这样,半月后我们亨氏德要举行一场拍卖会,想请贵镖局来负责保安工作,不知道是否有兴趣?” 凤梧一向挂在唇边的笑容敛去几分,“白董事长恐怕是误会了,我们只是镖局,并非保安公司,这种活我们怕是干不了的。” 白敬亨笑道:“凤少爷,如今沪城的镖局一家一家关门,好点的转行去做了保安公司,坏点的去给青红帮做打手,更不济的直接就地解散,沦为小工车夫之流,如今洋人在国内大修铁路,各种运输公司不知道有多安全快捷,镖局的行情已大不如前了,您难道不考虑做转型打算?” 完了。 范一摇心头一跳。 要知道,师父生平最恨之事,就是听见有人吹嘘洋人,贬低自己。 果然,只听凤梧冷哼一声,对孟画慈拱了拱手,“孟老板,既然已经完璧归赵,我们便不叨扰了,告辞。” 白敬亨不紧不慢接了一句:“若是贵镖局肯接下这份委托,亨氏德拍卖行愿出一万大洋做酬金。” 凤梧高高迈出去的脚在半空画了条诡异的弧线,又落了回来,立刻变了一副脸孔,“白先生说得也不无道理呀!一摇,你怎么看?” 范一摇张了张口,她有心想要留在沪城摸清孟画慈底细,可是想到自己才刚刚惹了那么大的麻烦,此时就不敢轻易下决断了。 然而就在这时,她听见她家大师兄开口—— “酬金两万,不行就算了。” 白敬亨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僵硬,好不容易才挤出一丝笑容,“江大掌柜,您这不是狮子大开口吗?直接就给我翻了一倍啊!” 江南渡神色冷淡,“若是觉得这开价太高,白先生还是另请高明吧。” 白敬亨去看孟画慈:“孟老板,你看,这……” 孟画慈笑道:“白董事长,您或许再考虑考虑,毕竟山海镖局的信誉是有目共睹的,相信您的付出一定是物超所值。” 白敬亨思忖片刻,一咬牙,“好,两万就两万,现在我便让我的律师将委托合同拟定好带过来!” 签了合同离开白公馆时,山海镖局众人的表情还跟做梦一样。 运红尘:“咱们就这么,签了个两万大洋的单子?” 凤梧:“干完这一票,真的可以退休了啊……” 范一摇是最先回过神来的,她知道大师兄和她与师父不同,从来就不是贪财的人。 “大师兄,我以为你不会接这个委托的。” 江南渡:“难道一摇不想接?” 范一摇:“我想啊!我当然想!咱们被那个女人坑这么惨,总不能就这么算了!” 江南渡上了马车套缰绳,眸光清冷,“嗯,是不能就这么算了。她故意引我们来这里见白敬亨,明显是要继续纠缠,既如此,就看看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吧。” 范一摇连连点头,“是呀是呀!她明显就是冲着我们来的,不搞清楚她到底什么底细,咱们恐怕也不得安生!” 一路心情都很低落的少女,这一刻又重新变得斗志昂扬起来。 江南渡深深看了范一摇一眼。 其实有句话他没有对她说。那个女人,恐怕不是冲着他们来的。 而是……专门冲她来的。 …… 江南渡选中摩登饭店作为众人在沪城的落脚地。 摩登饭店距离白公馆不远,驾马车不到一刻钟就到了。 很显然,来这种地方住宿的客人,很少有乘坐马车的,饭店门口多是小汽车,只偶尔会有人坐着黄包车过来。 运红尘跃下马车,抱着行李箱一脸兴奋,抬头仰望摩登饭店六层楼高的主体建筑,嘴里连声感叹:“哇,这里好高!好气派!住一晚上应该很贵吧!” “可不是嘛!最便宜的房间住一晚也要十几块大洋呢!”旁边的黄包车师傅听见运红尘的感叹,一边用脖子上挂的布巾擦汗一边笑着附和。 凤梧一听这价格,心脏病当场就要犯。 “南渡啊,不然咱们换一家店吧。” “不行。”江南渡指了指摩登饭店对面,众人回头看去,赫然看到六个大字——亨氏德拍卖行。 原来,这摩登饭店竟是在亨氏德拍卖行正对面! “这亨氏德拍卖行有些问题,我们必须住这里。”江南渡道。 “有什么问题?” 众人正欲细问,这时只听一声声急促的鸣笛自旁边传来,黑色小汽车几乎擦着他们的边飞驰而过,停到摩登饭店正门口。 运红尘哎呀一声,差点被车刮到。 “红尘,没事吧?” 范一摇怒而回头,正瞧见那辆小汽车的司机下来,小跑着去后面开门,一位身穿白色小洋装的少女走出来,在保安满脸笑容的恭维中,趾高气扬走进饭店。 这什么人呢…… 她想过去找人分说,却被运红尘一把拽住。 “算啦总镖头,反正我也没伤着,咱们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范一摇好不容易才把这股火压下去,只可惜,冤家路窄,他们一行人走进摩登饭店大厅,又碰到了小汽车的主人。 此时这位大小姐似乎正在与柜台的服务生大发脾气。 “不管,我就要六层的房间!把你们的经理找来!” 服务生为难道:“方小姐,您体谅一下,亨氏德的拍卖会在即,最近的客人实在是太多了,您没有提前预约,六层的房间已经订满,真的没办法了。不然您看看五层的房间?虽然低了一层,但视野一样好,我们可以帮您免费升级贵宾套房……” 啪! 方晚星一耳光甩在服务生脸上,打完了还用手帕嫌弃地擦擦手,冷哼道:“这下是赏你的,教你好好说话。” 年轻的服务生被打蒙了,下意识捂着自己的脸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吭声。 “喂!说话就说话,怎么还动手?”范一摇这回终于忍不住,替那服务生打抱不平。 方晚星扭头看她,目光飞速掠过她身上的粗布襦裙和短衫,嫌弃鄙夷之色快从脸上溢出来。 “你又是哪个,摩登饭店现在怎么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往里面放?” 范一摇:“?” 谁不三不四了?!这人是不是欠抽! 江南渡在范一摇小宇宙爆发之前将她轻轻挡到了身后,微沉的目光落在方晚星身上。 “沪上乃藏龙卧虎之地,劝这位小姐以后出言谨慎些,免得冲撞了不该冲撞的人,惹祸上身。”他语音不高,威慑力却已经足够。 方晚星顿时气势一弱,竟不敢造次反驳。 饭店经理这时匆匆赶到,先是教训服务生:“怎么说话呢!什么免费升级套房,方大小姐会在乎那几个钱么,你这简直是冒犯!” 紧接着又给江南渡赔笑:“这位先生,不好意思,耽误了您办理入住,您有预定嘛?” 相比于温室里的千金大小姐,这位饭店的吴经理处事就要圆滑很多,比方晚星更懂得不可以貌取人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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