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后那几个人应声而来,先是一脚把按摩床给推倒,又把颜料架给放倒在地。但当大哥的没有说要停,这几个人只能继续慢慢地砸。 张掖继续给我讲解:“这肯定是古早的黑帮片看多了。” 我说:“感觉没有什么威慑力。” 张掖:“如今的人嘛,都是外强中干。要不是借着这些个外骨骼,上个楼都喘,别提砸店了。” 波哥眉毛都不动一下,直到有个小弟从抽屉里翻出了一套针扔在地上。波哥才突然发话:“哎!别动那玩意!” 对方一脚踩下去,疼得嗷了一声。 “……扎脚。” 我觉得波哥真是个无懈可击的人,软硬不吃。或许这几个人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但事到如今戏已经演到这种时候了,却没有如料想的往下走。 “正所谓骑虎难下……”张掖已经摆出了说书的派头。 最后看着实在没有再能砸的东西了,光是波哥坐的那张椅子也给掀翻在地好几回。几个小弟围在中年人边上,光顾着喘气,一边喘气还一边说,“大哥,这是个硬茬。”。我和张掖缩在角落,我手里拿着折凳的一个脚,张掖死扣着我的胳膊。波哥和中年人在店中间互相看着彼此,中间距离只有五厘米,按摩床倒在一边。 胖子举起一张扣在有机玻璃里的芯片。“这是什么?” “申遗申请书。”波哥平静地说。 “就你这玩意,还想申遗?”中年人瞪起眼睛,笑了出来。 “不行吗?” 胖子把东西往地上一扔,“哈,你想申遗。那出这档子事,还能给你申吗?” 我看到波哥的手指动了动。 “可我真没钱。”波哥的口气软了下来。这档口不知为何我感到一丝的心疼。我不知道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的波哥,原来还有这样的梦想。 “那就去挣。”胖子抬手戳他的额头,把波哥戳得一个趔趄。 “行吧……”波哥说。 胖子仰天大笑,“一开始就这么说不就好吗?不过这店还是得砸。不然你们就不知道九街区谁说话最响。” 他这声明被淹没在了另一串一百五十响的噼里啪啦里。 等人都走光了。一片狼藉里,波哥捡起芯片,小心地擦一擦。我和张掖都不敢说话。波哥看看我们,把芯片踹兜里:“怎么?走啊?吃火锅去。年三十呢。”
第三章 :就一家火锅店 九街区就一家火锅店,叫老北京铜炉火锅。我就从未见过那么多人挤在那么小的店堂里,居然还能留出过道来给智能上菜员走动。我,波哥,张掖三人挤在靠窗的一张小桌子边,机械臂把铜炉从天花板给吊下来放在桌上,没多久炉子里的汤就咕嘟咕嘟开始冒泡。 我想拿筷子扒拉炉膛看看是不是真的有炭在里头,被波哥拍了手。张掖要了两瓶酒,给了我一瓶上画着白熊的汽水。 有个笑话说这世上哪儿还有北极熊,答曰:在火锅店卖的汽水瓶上。 三人像是三个虔诚的信徒一样在等汤彻底煮开。周围皆是喧嚣,甚至连外头的鞭炮响都盖了过去。听说这火锅也是申遗项目,三百多年前大迁徙时代还没开始的时候,大街小巷都是火锅。我想象了一下,觉得想象不出来。这得多大的地方才能开那么多店,而且火锅有个问题就是要是这铺子的地面不平整,那涮汤就得溢出来。但整个新京城鲜少有平地,所以火锅店也是寸土寸金。 波哥和张掖自然是不知道我脑子里在转这些有的没有的。等菜的时候,张掖话匣子关不住。“波哥,不是我说。我有时候也想不通你是图啥。这些年被寻衅滋事还少吗?” “不如听兄弟一句劝,帮我把这关公扎完,咱就洗手不干了。有人找事讹钱一口咬定没钱,哥几个给您凑凑路费,要不您搬到泰安去?” 我说你这劝人的办法听着怎么那么不对劲呢!关门之作是吗?张掖白了我一眼,说小丫头片子懂个屁。 我不管,我从张掖碗里抢肉吃,激得他大叫。 波哥又喝了半杯酒下肚,想了想说:“纹身好歹也是门艺术。” 这是他开席之后第一句话,我和张掖都停下了筷子,听他说。 “不能说人受不住这个了,它就不是艺术了。纹身这个东西在人类社会里存在的时间比大洪水到现在的日子还长几倍,丢了很可惜。” 张掖咕哝说这三百来年光顾着光屁股跑路丢的东西还少吗。我在桌下踢了他一脚。 波哥看向我,说:”只要还有一个人想纹身,受得住。我就得把这个事做下去。何况除了这个我也不会别的,总不见得去工厂里给机器人换电池。” “那如今这事儿咋办呢?今天来挑事这人我倒是知道点儿。”张掖夹了一个贡丸到碗里,“他姓唐,是个倒卖破解外骨骼的,成天薅国家福利羊毛的货,也不怎们干净就是了。” “所以咱们可以不跟他私了是吧?”我听出了张掖的意思。 “那可能就要打官司。那货不是说了么,打官司要是输了,就别指望申遗了。后头这纹身店能不能开还是个问题。三人成虎嘛,只要说纹身能让把人整死,会得石冻症。那就算上头不取缔,人民群众也能把你这店拆了。” “那得有点力气才行吧。”我嘀咕,“反正我是不想波哥赔钱。” “这儿没人想。我接着给你们捋啊。打官司也不是不行,那就得请律师吧。律师可贵了,都是活人在做。这种抬高三分放低三分结果就大相径庭 事,人工智能糊弄不来。” “这人工智能啊,也就给我们上上菜。”张掖从平移过来的智能上菜员头顶的托盘里把几盘蔬菜和肉给端了下来。 “这啥肉啊?”我翻着,“树上长牛的那种?” “咋可能,限量的真牛!大过年吃点好的,我请客。”张掖说。 整个店堂都是火锅的热气,云雾缭绕的。我在隐约之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我叼着一口肉,使劲拍张掖的胳膊。张掖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骂了句脏话。 那个姓唐的也在这儿,大人穿小孩衣服似的辅助外骨骼被他脱了。正一个人就着锅底涮肉,吃得满头大汗。 其实也挺合理,毕竟九街区就这一家火锅店。 仇人相见略有眼红。我看了看桌上的空啤酒瓶,拿了一个就要起身。张掖赶紧给我按住:“你一姑娘家火气怎么那么旺啊!” “我想试试这原生胳膊原生腿是不是好使,你帮我看看店周围哪儿没有摄像头。” “这我哪儿能立马给你看,不对!仗着你是女的,是吧!” 波哥皱了皱眉头,“小盒,别闹。” 我把啤酒瓶放下了。 但余下的时间我的心思完全没在吃的上了,就盯着那个姓唐的死胖子。一个大男人,戴儿童外骨骼去掀别人店铺的门,要是他凭自己的本事掀的,那倒也算是个人物。 于是我盯着唐胖子,张掖抓着我,波哥闷头喝酒。这桌的气氛一片萧杀。过了一会,那胖子起身走。我立马也起身。张掖再想按住我,却发现他力气还没我大。 “去上厕所。”我没好气地说,给他们两人看自己的手,两手空空确实凶器都没带。 姓唐的一路走去了男厕所,我一路尾随。厕所在火锅店后门出去向右往上走几级台阶的地方,往下有个落差大概两层楼的斜坡。我把衣服后面的兜帽给戴上,转身装作随意看风景的样子在男厕所门口等着。 说实话那个时候我是想等他出来然后从背后给他一下子的,反正这个斜坡滚的再巧也滚不死人。九街区谁的声音最响,反正不是你。 可我等了二十多分钟,也不见那胖子出来,肯定是在撇大条。吃得多拉得多,真是浪费粮食。反正等也等了,不差这会。我就继续等。 又等了大概十分钟,还是没动静。我等不下去了,把兜帽拉了拉,进了男厕所。 男厕所小便池没有人。我再往里看,隔间下头确实有一双脚。我四下寻找趁手的武器,最后把在边上的扫地机器人给扛了,那东西就是个圆饼,两边有俩把手,被抬起来的时候还会吱哇叫。我在生命培育中心那会,没少玩这个东西。 总之我就这么把扫地机器人一扛,一脚揣了隔间的门。 结果这一踹可不要紧,门后的景象让我傻了眼。 只见那胖子脱了裤子坐在马桶上,一只手在抽抽地想要够裤子的样子,整个人明显已经不行了。
第四章 :唐胖子的建议 所以现在的情况有点超出我的预料之外。我举着吱哇乱叫的扫地机器人,眼前是一个脱了裤子坐在马桶上,身体一抽一抽的胖子。 不管怎么说我先把扫地机器人给放了下来。这个饼一样的东西一溜烟跑了。就这档口我看到他退到地上那一堆裤子里头滚出来一个小瓶。我俯身抓在了手里,刚抓到手里这小瓶子也吱哇开了:【唐先生,请服药。你现在的情况很危险,用量0.5mg,置于舌部下方。】【唐先生,请服药。你现在……】 我打开小瓶,倒了一片出来,趁那胖子还在抽抽,强忍恶心塞进他的嘴里。过了大概一分钟,姓唐的胖子突然嗷地一声,恢复了意识。 “穿上裤子,晕毛毛虫了。”我对他说。 唐胖子心有余悸地擦着脑门子上的汗,我俩坐在厕所外头那个楼梯上。唐胖子习惯性地想给我递烟,又寻思不对劲,只能收了回去。刚才我算是救了他一命,那小药盒可连着监测他心率的仪器,只要出现问题就会提醒他吃药。但问题是,事实证明人一旦出了问题哪儿还够得着药。唐胖子骂了半天这个人工智障和发明它的人祖宗。最后转过头来对我说:“丫头,你算是救了我一条命。想要啥,尽管说。” 我说我本来是想请你吃顿教训的。 他说他知道,你就是纹身店里那个姑娘。“实话和你说吧,那个死了儿子的也不是我妹,就是这么一说而已。” “那你能让这事儿过去吗?你这条命值老钱了吧?”我问他。 “我是没什么问题,抽个两成了不得了,大不了这桩生意不做。但是丫头,你知道这年头人光是活着就很难受了。那女的就指着有人背锅,要是不私了,那就得打官司。” “你就不能劝劝?你不是九街区说话声音最响吗?” “嘿……那也得看情况。人抓着我把柄呢。”唐胖子摸摸自己没几根毛的头。 “倒卖辅助外骨骼的事对吧?蛀虫。” “这也是生意。丫头,现在就两条路,要么私了,要么打官司。我是建议你们私。官司输了,那纹身店说不定就开不下去了。那纹身小哥我和他也无冤无仇。要不是因为手下有那么几个不愿意去工厂里给人工智障换电池的小家伙要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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