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激动地发现了这一点,还没来得及雀跃得意,目光所见的内容便将她钉在原地,不可动弹。 不可能。艾达对自己说,她一定是看错了。 她将眼皮合上,又睁开,用眼睛认真描摹出对方的容貌,期盼着找寻到不同的地方。 结果是,徒劳。 尤莉。艾达颤抖着嘴唇叫出这个名字,但没有发出声音。 在刚才的一瞬间里,她失去了她所有的力气,连说话也没有办法了。 想想吧,她是带着燃烧的嫉妒之心来到这的,现在那嫉妒被扑灭了,她心底的那些对自我的厌恶再度攀向高峰。 铁锈的咸味在艾达的口中化开,她意识到她咬破了自己的嘴唇,在不知什么时候。 我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她想。 艾达打算离开,却感到一道视线黏着在她的身上不放,她不用回头也知道那视线的主人是谁。 可她还是迎着视线望了过去。白衣少女站在圣所中央,南边的玻璃花窗将阳光倾斜地打下,少女沐浴在光中,昂起下巴,看向艾达。 目光冷漠地犹似在看一个陌生人。 艾达的身体向后一缩,旋即,大脑空白。 她用力地推向周围,手掌在虔诚的人群中切割出一条逃窜者的道路。 她望向出口,觉得那里才是神明该在的地方。 她一路跌跌撞撞跑了出去,离开教堂以后,她也无法停下奔跑。 她害怕停下,一旦停下,她就不得不面对心中刚才腾升而出的渴|望。 在尤莉的目光和她对上的时候,艾达满心在想的是,要是不曾救过她就好了。 迎面,一人挡住了艾达的前路,她来不及刹住地撞了上去。 随后,被那人张开的双臂接住,拥抱。 熟悉的气味将艾达包围,她无端地想到,她终于安全了。 即使她今天都不曾遇到过任何危险。
第29章 火焰 ◎他此刻才发现,他曾经见过这个女人。◎ 拥抱不知持续了多久,艾达的身体才停下了颤抖。 她远离伊桑的怀抱,抬起头看他,以为能从他那里得到安慰。 结果,伊桑只是说,“离开这里,艾达。” “我怎么可能离开?”艾达紧抓住伊桑的衣袍,声音哽咽地反问,“你也看到了吧,海洛伊丝绽放了!” 伊桑却如同死物,他静观着艾达,声音毫无波动。 “那也与你无关。” “无关?你怎么可以这样说!” “你看到了,现在的圣女是那个女孩,不是你。” 伊桑平静地叙述出这件事,就仿佛对此毫不关心。是的,毫不关心,他根本不在意。 艾达紧咬住嘴唇,痛恨地望着伊桑。 而伊桑无情的声音还在继续,“你感到如何,嫉妒,愤怒,还是觉得过去的自己像个笑话?” 艾达大喊,“不要再说下去了!” 伊桑不肯,“听我的,离开这里,你离开了,一切才能停下。” “停下什么?” “你的命运,你的痛苦,你的悲伤。” 艾达已经不知道伊桑在说什么了,她从他平稳的声音中感受不出任何情感。 他究竟是恨她,还是爱她,在嘲笑她,还是在善意地规劝她? 她无法区分,于是沉默,双手从他的身上滑下。 艾达再度开口的时候,声音也同伊桑一般失去了感情,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可以这样冷静地同人交流。 “命运。”艾达说,“你指的,是你那不知从何听来的我将死的命运吗?” 伊桑用眼神告诉了艾达回答,他抬起的右手在空中对她做了个安抚的动作。 但艾达想,不,她不需要安抚。 她继续说下去,“伊桑,我根本不在意这所谓的命运,如果不是为了你,我从一开始就不会远离这里。” “为了我。”伊桑语调怪异地重复。 “难道不是吗?”艾达的声音骤然拔高,“我又不害怕死亡!” 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火焰将我的身躯烧得殆尽,你明明知道,你也已死过一次。 我对你曾怀有爱,怀有愧疚,怀有一种从小到大的难以割舍的依恋。 但世界上从来没有真正无法割舍的东西。 艾达发现自己已不再生气,也不再伤心。哪怕是海洛伊丝的绽放,新圣女的身份,也无法震动她的心半分了。 它们全都沉到了心底,蒙上了一层灰尘。 她想,这全都要归功于,她对眼前人的失望。 “伊桑,我不会再听你的话了。”艾达说,“海洛伊丝是我的事,曾让它绽放过的人是我,不是你。” 她靠近伊桑,伸手抚摸住少年的脸。 “你还记得吧?”艾达微笑,声音甜美,“我是将你献祭了才得到的那力量。你不生气吗?不恨我吗?你还来劝我不要死。” “你真的是太好心啦。” 说到这,她和他靠得更近,鼻尖相碰,简直像是在调|情。 唯有声音冷了下去,“可惜,我不需要你的好心。” 艾达将手从伊桑身上抽离,感到他的掌心在挽留她,被她甩开。 不远处,巫女在等她。 艾达向巫女走去,她想要告诉巫女,她已决心要去学那种将手指烧灼的火焰。 管它是否是存在的力量,她不在乎了,她想要力量,何种力量都可以。 巫女仿若从她的目光中读到了一切,她对着艾达伸出手,犹如她们初次相遇。 在艾达身后,伊桑和巫女越过中间,在某一瞬同时看向对方。 伊桑记起,他曾在赌场仓促见过她一眼,他当时满心想着艾达,却忽略了一件事。 他此刻才发现,他曾经见过这个女人。 在遥远的前世。 - 听见艾达主动提出要学习那火焰的力量,帕塞亚的脸上悲喜不明,只是点头。 “可以一试。”巫女简短地说。 但艾达的意思并不是要现在学习,“帕塞亚你还没有掌控那火焰吧?” “我——已经掌控了。” “什么时候的事?” “在离开哈库城不久前。” “可你的手指……”艾达目光停在帕塞亚手的灼痕上。 帕塞亚不在意地抬起她的双手,这两只手上均已布满了烈火烧灼留下的痕迹。 “是的,我掌控了它。”帕塞亚严肃地说,“但这团火还是死火,力量微薄。况且,我不确定能否将那火种顺利地交给你。” 死火?火种?它们都是什么意思? 帕塞亚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她只是将脚步加快,艾达跟了上去,她们回到了旅馆。 “跟我来。” 艾达依言走进帕塞亚的房间,巫女正将房内的两个窗户合上,将能透出光的地方用帘子、木板遮挡住。 随后,她搬来一张桌子,在上面插上六根蜡烛,围成一个六边形,并依序点燃。 做完这些后,帕塞亚又点燃了一根蜡烛放到了中央。 七根蜡烛在房间内熊熊燃烧,帕塞亚的双手交叠,悬浮其上,她叠在下面的左掌被火薰得通红,房内无风,火苗却在随着她手的摆向左右摇曳。 忽然,巫女的手掌向下坠去,在艾达以为她要用手掌将火焰盖灭时,从她合拢、将中间蜡烛包围的双手指缝间,艾达窥到了火焰。 与此同时,周围的六团烛火也向中间聚去,它们顺着巫女的指缝,钻入她的掌心,火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接着伴随呲地一声,猝然安静。 帕塞亚这才将收拢的双手从蜡烛上移开,她面朝着艾达的方向,将双手打开,以呈上物品的姿|势向艾达展示出一团新鲜的火球。 它静卧在巫女的手掌间,仿若有生命地颤抖,零星的碎焰不断从它的身上迸发而出。 艾达情不自禁地向它走去,她讨厌火焰,见到它们就会联想到前世的死亡。 可她无法讨厌面前这团火焰。 帕塞亚这时说,“吃下它。” 艾达惊讶,“什么?” 帕塞亚高声重复,“吃下它,快!” 汗液不断从巫女的额角流下,她看上去随时都会晕倒,只是在用强大的毅力支撑。 艾达不再犹豫,她伸出了手,用手掌包裹住那团火球,她的手掌起先感到温暖,接着那温暖变得剧烈,她感到一种无法忍耐的烧灼。 她知道不能再等,于是将那火焰一口塞进了嘴里。 火球入了口中,在她的口|腔中肆意冲|撞,她感到唾液都有了温度,舌头似乎要被烈焰吞噬。 可事实上,只在很短的一秒都不到的时间后,那火焰便平息,被她温柔地纳进了胃里。 帕塞亚脸上的紧绷也在这时终于舒展,“太好了。” 艾达听见她轻声自语,“我就知道,这次一定会成功的……” 艾达对帕塞亚的话语感到疑惑,而帕塞亚已无法再说话,她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艾达获得技能*1
第30章 死火 ◎艾达猛地将手掌相合,击掌声中,一簇火焰从她相合的指尖迸发而出,直向前方。◎ 次日早晨,艾达来找帕塞亚的时候,对方已恢复了以往的精神。 昨天见到她晕倒,艾达吓了一跳,最后才发现巫女只是疲劳过度,睡着了罢了。 现在一夜过去,巫女的脸上已看不到疲惫的痕迹,她正在喝一杯颜色古怪的茶。 “你胃里的火焰怎么样了?”巫女问艾达。 艾达摸着自己的胃,说她一点感觉也没有。 她原本还担心那火焰会半夜在她的胃中肆|虐,事实却是,她一觉睡到了天亮。 帕塞亚点头,“这说明你已经将它吸收了。” 艾达抬起双手,“那我该怎么释放它呢?” 帕塞亚:“看着,我给你演示一遍。” 帕塞亚搁下杯子,从她黑袍的口袋中取出一枚硬币。 这既不是黑蟾蜍硬币,也不是通用的货币,它仅仅是一枚有厚度的、颜色乌黑的金属圆片。 此刻,帕塞亚正将它竖起,放到左掌中旋转,并不平坦的手掌不是适宜硬币转动的地方,但帕塞亚却技巧高超地让它转了很久。 旋转持续了几秒之后,帕塞亚的右掌突然盖下,两掌相贴,发出清脆的击掌声。 但什么也没发生。 帕塞亚看出艾达的疑惑,她解释说,“我只是在向你示范,火种已经给了你,我是不可能释放出火焰的。” 言罢,巫女便用两指夹着硬币递给艾达,并用眼神示意艾达继续。 艾达接过硬币,模仿着帕塞亚的动作想让硬币在掌中旋转,结果硬币至多转了三圈便向一边倒向,有几次还蹦出了手掌。 艾达急得冒出了汗,一旁的帕塞亚说,“再来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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