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星耕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钟巧珍问:“怎么了?” 楚星耕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可我不喜欢那样。” 钟巧珍:“?” 楚星耕说:“我母亲当年以为自己嫁给了爱情,结果还是输给了利益,她一辈子都过得不好还落了个凄惨结局,我不希望有第二个女人受跟她一样的苦,所以我不想为了利益结婚。”楚星耕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是有点底气不足的,因为他确实曾经考虑过利用妫梦饶,只是到了此时此刻,他已经果断改变主意罢了。 钟巧珍:“但情爱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不长久的,比起一时冲动,利益匹配才是更明智的选择。” 楚星耕微微皱起眉头:“你是这么想的?” 钟巧珍说:“嗯,我看过很多例子。” 凡人一生不过短短几十年,对修道之人来说,很短,但对于爱情婚姻来说,又似乎太长了,长到再浓烈的感情也会转淡,长到喜欢像个飘忽不定的幽灵,今天在甲某人身上,明天又转移到了乙某人身上,反倒是同进共退的伙伴关系,因为有利益纽带,往往更牢固一些。 楚星耕说:“所以你会从利益角度出发选择配偶,是吗?” 钟巧珍觉得楚星耕的声音里有一些异样的情绪,但她缺乏经验,判断不出那到底是什么。 钟巧珍只好说:“我不选择配偶。” 楚星耕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是你说的,你也二十多了,总有这么一天。” 钟巧珍:“?” 钟巧珍再次重复:“不,不管我多少岁,我不走这条路,这不是我要走的路。” 楚星耕问:“那你的路是什么?” 两人边说边走,在这地底迷宫一般的矿区里,跟着小女孩月月爬上爬下,穿过重重管道,从这条缝隙里钻进去,翻过那堵墙,又从另外一处窄缝里钻出来,每每总有山穷山尽的感觉时又会柳暗花明,但这里终究是山腹之中,重重山体堆叠,从下面看上去,总有种在劫难逃的压抑。 钟巧珍顿了一下:“楚星耕……” 楚星耕:“嗯?” 钟巧珍斟酌着说:“不管我走什么路,其实都跟你没有关系吧。” 楚星耕脚下一顿,一刹那间乱了呼吸。 钟巧珍不知怎么又有些不忍,不自觉地补充:“你知道的,我不是这儿的人,总要回去。” 楚星耕说:“如果回不去呢?” 钟巧珍:“???” 楚星耕说:“如果你只能留在这里呢?”楚星耕说着,迫近了钟巧珍,两人之间仅仅只剩下一拳之隔。 钟巧珍觉得楚星耕有点咄咄逼人了,她伸手抵住楚星耕,不让他再靠近。 或许是在山腹内穿行太久了,钟巧珍感到有些胸闷,她说:“不可能。” 楚星耕冷冰冰地反驳:“这世上从来没有绝对的事。” 钟巧珍说:“确实,所以你也不能断论我回不去。” 楚星耕看着钟巧珍,钟巧珍也看向他,不知不觉,两人间的气氛居然有些剑拔弩张,小女孩月月被吓得躲到了一边,不敢拦在两人中间。 沉默回荡,钟巧珍感到了一点心累,开口说:“不管回不回得去,我都不会走这条路。而且如果真回不去,那就证明了我的路走得还不够远,所以更应该心无旁骛地专注在我该走的大路上,而非东张西望,甚至是去走别的路。” 楚星耕说:“你为什么那么坚持走你说的那条路?” 钟巧珍:“为什么……” 为什么修道? 在漭原方舟上,钟巧珍就曾经忘记,后来又想起过这个问题的答案,她脱口而出:“当然是为了变得更强,做自己人生的主宰。” 楚星耕说:“那么你在这里一样可以实现这个目标。” 钟巧珍说:“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楚星耕说,“你有什么非回去不可的理由吗,口口声声说不会走婚姻这条路,你那么费心劳力地想要回去,难道是因为那里有什么人在等着你吗?”楚星耕的声音不知不觉变大了。 钟巧珍说:“我没……”说到一半,她又皱起了眉头,把已经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钟巧珍说:“林疋,你越线了,我再说一遍,我想留在这里或是回到那里,有没有人在等我,都与你无关!”钟巧珍用了一点言灵的力量,这使得她说出来的每句话都显得铿锵有力,不容辩驳。 因果可能已经无法避免,但钟巧珍决定趁着情况还没有太糟糕的情况下,及早切断这根连接两人的线。 法令一出,楚星耕的身体果然微微晃了一下,退开了一些。 钟巧珍趁机拨开楚星耕,走到小女孩月月那里:“还有多久才能上地面?” 月月怯生生地说:“已、已经到了,顺着这个梯子爬上去就是了。” 钟巧珍抬头看了眼,铁梯被固定在山壁上,大约有几十米的高度,确实不远了。 “走,你带我上去。”钟巧珍说着,示意小女孩月月领路。 月月乖巧地应了一声,像只小动物一样灵活地爬上梯子,钟巧珍紧紧跟了上去。爬了几米,钟巧珍发现楚星耕还愣在原地,并没有跟上来,她忍着没有喊他甚至是看他,只是短暂停了一下便继续往上爬了。 很快,月月爬到顶端,推开一个金属盖子,爬了出去。 钟巧珍跟着爬出洞穴,脚踩上了地面,她犹豫了一下,回头去看,楚星耕居然也悄无声息地跟了上来,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丝毫看不出半点异样。 楚星耕笑笑说:“先解决眼下棘手的事,其他的,来日方长。” 第92章 钟巧珍、楚星耕和小姑娘月月沉默无声地穿行在铁山城的街道上。…… 钟巧珍、楚星耕和小姑娘月月沉默无声地穿行在铁山城的街道上。 十五年前,铁山中的闪铁矿藏还未开采殆尽,整座城市本身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冶炼机器,四面八方都是采铁、切割、炼制的声音,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不绝于耳,冲天的火焰带着黑烟蹿上天空,形成浓重的烟云遮蔽了铁山城的整片天空。 因为烟尘,哪怕是白昼,这里的天也是灰蒙蒙的,但又因为每天都在燃烧,空中总是充斥着刺眼的橘色光芒。 哪里的空气都很糟糕,钟巧珍三人一进城,小姑娘月月就自动戴起了一只半脸式的防毒面具,钟巧珍和楚星耕则顺着月月指的路,找到一家设备商店,采买了口罩、可替换过滤阀芯、过敏药物等外乡人进城必备品。 “这么差的环境,人不会得病吗?”钟巧珍忍不住问。 “会。”楚星耕终于找到了开口的机会,“事实上,在闪铁矿开采殆尽之前,铁山成每年尘矽病的发病率高达33.7%,严重的甚至需要更换义体才能继续生活。” “那他们还……” “除了闪铁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唯一能赚钱的方式只有当矿工而已。比起马上死,和得了病,将来可能死,哪一种生活更值得选择,一目了然。” “他们也可以选择去别的地方生活,”钟巧珍想了想,补了一句,“我知道你们四大家族的领地和子民或许并不共通,但姜家管理下的城市应该也不止这一座。” “当然可以去,但活总会有人做。”楚星耕说,“你猜为什么这里的商铺随时可以买到给外乡人用的基础设备?” 钟巧珍沉默了一会儿,因为她很快就意识到了,这是因为铁山城欢迎外乡人,确切地说,这里的统治者欢迎有劳动力的外乡人来这里务工。 闪铁具有巨大的价值,开采冶炼却都对人体有害,但人总是这样,风险越高,回报越大,总有人铤而走险,因为人们总有侥幸心理,觉得自己不会那么寸。而况,得了病的矿工,年纪大的矿工,到了一定的时间就无法再提供高效率的劳动价值,这种时候总要有人补充进来,所以铁山城表面上看起来并不限制居民离开,远走他乡另谋生路,但它也从来不畏惧有一天,这里会没有人来,没有人愿意从事闪铁相关的工作。 人为财死,亦为食亡。 钟巧珍抬头看着橘红色的雾蒙蒙的天空,明明周围的温度很低,这里又是山上,但因为到处都有的熔炉,铁山城内的气温其实不低,只是戴着防毒面具走了那么一会儿,钟巧珍的额头也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 “这座城简直像是一只巨大的怪物。”钟巧珍轻声道。然而,这样一只看起来张牙舞爪,凶悍无匹的铜墙铁骨般的城市,居然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变成了一座死城。山中再也开采不出矿物,往日24小时发出巨大轰鸣的机器一片片地沉默,人们失去了赖以为生的饭碗,这次是真的不得不远走他乡,另谋出路。 “回忆起来……”楚星耕说,“铁山城的突然没落其实有些疑点,一是闪铁矿的存量固然是有限的,但在姜家公开宣布矿藏开采完全之前,其他家,至少是我们楚家并没有听说闪铁矿藏已经告罄的消息,这支矿脉的断绝发生得非常突然,让很多人都不敢相信。” “没人来调查过吗?”钟巧珍问。 “当然来过,三大家族一起来的,但是并没有查出来什么。”楚星耕说,“再来就是……” “就是什么?” “我……能不能回去了?”月月突然发出声音,有些怯怯地问钟巧珍两人。 钟巧珍先前留着月月是因为他们在铁山城的庞大地下管道中无法快速找到通路,眼下既然已经真正进了城,留着这么一个小女孩确实没什么必要了。 钟巧珍说:“你家在什么地方?” 月月畏惧地缩了一下,比起楚星耕,她好像更害怕钟巧珍一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楚星耕之前随口胡诌钟巧珍是他老大的原因。 “我、我家就在那里。”月月指着街道尽头的小巷子,那里有一些简陋的民居,“我住第、第二户。” “小孩子不能撒谎。”钟巧珍说,“你家在上一个街区那栋姜黄色顶的民居。” 月月一下子吓住了,才四五岁的小女孩哪里知道自己刚刚经过家门口的时候频频打量,那求助又纠结的眼神早已经落入钟巧珍眼里。 钟巧珍说:“好了,回家吧,不用你了。不过,记住不许跟任何人说见过我们,也不能向任何人透露有关我们的任何信息,否则我们会上门来教育你,懂吗?” 月月拼命点头,有些畏惧地看看钟巧珍又看看楚星耕,楚星耕伸手将小女孩转了个圈,轻声说:“三、二、一,跑!” 就像是听到发令枪的运动员一般,小女孩月月这次跟被惊到的兔子一样一下子就蹦了出去,没多久就跑没影了。 楚星耕说:“以后坏人还是我来做吧,你不适合这种角色。” 钟巧珍说:“不适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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