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江遇,李仙女这种被黑气催熟的身体,素质也一代不如一代,导致他做什么都束手束脚。 “给我换更能打的身体。” 他实在厌倦了不断更换,如果有可能,有永生的身体供他驱使就好了。 奇异的是,博士抚抚桌沿,没有应答。 “听见我说话了吗?”符越不耐烦敲敲桌面,沉闷的咚咚两声。 “永生的身体。”博士复述完,盯着桌面不动,过去好几秒才回过神来,快速说,“不是实验过吗?两种都不可行。” 一种是像喻观寒那样,修改他全部的记忆,使他能够心甘情愿供符越附体。 虽说符越因为嫌弃喻观寒,从没想过好说好商量地附体,但喻观寒也用实际效果向他们证明,耗费精力修改掉记忆也没什么用,恋爱脑必须剔除待选列表。 他太容易陷入爱情。 一种是像贝三思那样,将原主的灵魂削弱,由更强大的灵魂占据身体。 然而,哪怕原主的灵魂微弱如萤火,身体还是会优先选择本来的灵魂,地位无可撼动,会有发疯的风险。 博士搓搓手:“要不,咱们休息一段时间吧。” “那怎么行?!” 后路已经被封死,海藻不会放手的,循仙会急流勇退,再想翻身就困难了。 符越探身,瞪视面色犹豫的博士,似乎想看穿他的内心。 博士搓搓脸,稀疏的头顶夹杂花白的头发,眼底两道深深的沟壑分割疲惫的眼睛和肿胀苍老的脸庞。 “咱们的抱负呢?” 符越恼恨,这瞬间他很想怒吼什么,为博士的衰老,向无可匹敌的时间抗议。 可最终他只是捏紧拳头。 “图图炒股失败了。” “这跟现在的事情有什么关系,钱而已。你要是不舍得给,我给,能让图图随便亏着玩。” 博士抬头,幽幽望着他:“可我有点累,符越。” 重复的每一天,他生活在循仙会里,享受着至高无上的待遇和礼遇。钱即使挥霍,下辈子也花不完。 “可是,我剩下的时间不知道还有多久,我想去陪陪孩子。” 虽然他的孩子只是创业失败的时候才来寻求安慰,他还是忍不住想,也许图图的生活中,也有很多需要父亲的时刻,只是她没说,他就装着不知道。 装傻充愣的这些年,现在是他更需要图图的陪伴。 “你要跟我散伙?” 博士垂眼看手机:“咱们的追求,是镜花水月,是缥缈虚无。” 事到如今,事到如今,却来说这种丧气话! 符越愤恨地转身,将凳子踢翻,快速回身揪住博士的衣领,愤怒如有实质。 “你这样想,别怪我不讲情面。” 博士浑浊的眼睛溢出泪来,苍凉望着他,使得符越怔愣。 “就像你留在主楼的那段时间,海市蜃楼终究是假的。符越,咱们扑腾几百年,到头来,妻离子散,又对得起谁?” 黑气携着劲风,博士痛苦地摔在博古架边。 小小惩戒后,符越心底积攒的怒气终于消减几分,这么多年的礼遇,导致博士看不清自己,现在可不是他想散伙就能散伙的。 “算我看错了你。” 世间的人,都在放弃他。 云瑛放弃与他相守;符青青选择他继承衣钵,却又让他从长生的梦境中醒来,面对逐渐丑恶苍老的皮囊。 在灵魂会消散的噩梦里,他本来以为博士是同路之人,可现在他说,想放弃经营几百年的心血。 谁又对得起他? 从清透的玻璃望去,循仙会后院的草坪里,绿意已经涌现。 符越清清嗓:“我知道,你觉得亏欠图图,但这么多年,图图生活得不是挺好吗?从来没感觉过缺钱,这是多少家庭做不到的。” “你想陪伴孩子,我能理解,不如每周给自己放几天假,正好把你那助手带起来,等他能独当一面,你就退休……” “博士!出事了!” 急匆匆跑进来的助手没想到博士的办公室还有别人,且瞧着面目,这不就是循仙会纪录片里的李仙女吗? “神使。” 说来还真是讽刺,他在循仙会从没见过神使的真容,倒是在揭露的纪录片里,才知道神使居然就是李仙女。 “怎么毛毛躁躁的。” “您没听到风声?”助手犹犹豫豫,“听说,C组妖怪全军覆没,唯一一个逃出来的,也没能跑多远,从轮胎里被揪出来的。老板也没能逃掉,被妖管局抓了。” 符越脸色漆黑,他亲身体验的,能不知道吗? “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C组这种小企业,想再组建起来,只是分分钟的事情。” “你来得正好,去告诉B组的四家公司做好应对的准备,实在不行就都回到总部来。” “B组也……”助手适时停顿。 符越眼前阵阵发黑,撑住办公桌才稳住身形。 “B组妖怪和人类掺杂着,他们这么快就全都抓完了?” “今天早晨四家公司就全都被查封了。前后门都锁住,不许任何人进出,然后检查全部职员的身体,只要有铃兰印记,就会被带走。” 听说,芮意达的经理手忙脚乱,看到被堵住门,干脆拿出准备好的降落伞,准备从顶楼飞身而下。 没想到半路被鱼钩穿过,不高不低地吊在空中打摆子。 原形不是飞行动物的芮意达经理不敢脱离降落伞,怕摔死,只能被鱼竿钓回去,落地的时候像软脚虾。 “哪怕是请假的妖怪,都被冲进家里,从被窝里确认印记带走。” “该死。” 符越的手指将桌面抓出几道指痕,木头的碎屑扎进指甲里,他浑然不觉。 海藻披星戴月地将C组清理掉,就马不停蹄地去收拾B组。接下来,就会围攻总部,不给敌人喘息的机会。 他只剩总部的五组人手了。 想到这,符越快步走向博士:“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 皮鞋的脚步声停住,符越久久没有眨眼。 博士的眼睛睁着,泪水仍含在眼眶里,脸颊和脖颈的褶皱因为姿势的原因,堆叠着。 他似乎望着窗外出神。 符越脚步虚浮地凑近,博士没有任何的反应,似乎凝固在某一秒里。 他的某条腿呈现不自然的扭曲 ,是落地的时候翻折的。 那时候,符越只听到博古架叮呤咣啷的乱响,完全没想到博士会伤得这么重。 他的视线下移,白色医师袍的边缘,逐渐渗出血来。 助手这才注意到角落的博士,恐惧地后退:“您杀了博士……” 符越充耳未闻,他抬手扳过博士沉重的身体,拔掉扎进背后的碎片。 血染透尖利的瓷片,几乎有手掌那么深。 鲜血还是温热的,符越手指颤抖,掌心的瓷片滑落,像是放弃武器缴械投降的士兵。 “不会的。” 符越站起身,回到办公桌边,看博士手机里的新消息。 [爸爸,循仙会的纪录片我看了好多遍。这些年,你始终不对我说你在干什么,我今天才知道,你在犯罪,你对无辜的妖怪挥下屠刀。] [不要再错下去了,赎罪吧。] [爸爸,如果你不愿意悔改,那我永远都不会再见你了。] 符越冷笑,将手机倒扣回桌面。 “白眼狼。” 真是天真,博士也是,女儿轻飘飘的几句话,就能令他萌生退意。 可满身的罪孽,生出的这点迟来的良心,能洗得清吗? 他看向窗外。 生命的最后时刻,博士就是这样极力望向窗外的,也许是在惋惜吧,眼前的春景,就是生命最后的春天。 助手早就偷偷溜了。 符越猩红的眼睛缓缓闭上,既然海藻想将他的心血全部拔除,那就来吧,他奉陪到底。 充满敌人的世界里,谁都不可靠,最终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 “今天是万圣节吗?” 地铁飞驰,女孩跟邻座的朋友窃窃私语。 她们的对面,是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奇怪人士,衣服太长,略微垂地。兜帽也低垂着,两只手诡异地摊开,掌心向上像是坐着睡着了。 “是不是cos古他那黑暗之神?” “噗。”女孩咯咯笑起来,撞朋友的肩,“明明是摄魂怪。” “是嘛。”朋友也嘻嘻回应,埋头看消息,笑容就淡下去不少,“清明排班出来啦,又是我值当天。” 女孩不满:“怎么回事,春节你值初一,中秋你值十五,现在又来,可着你薅羊毛啊。” “唉,没办法,你要去问,就被说年轻人多承担点吧,单位就你没结婚没孩子。”她的阴阳怪气还没说完,余光就瞥到对面的“摄魂怪”站起身。 兜帽滑落,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那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神情诡异,察觉到视线,他露出灿烂的笑容,左边的门牙有点歪。 下一秒。 他的双眼变得漆黑,浑身抽搐起来,惹得女孩手心发冷地攥住朋友的手臂。 眼前的场景令她们头皮发麻。 他的四肢全部变成扭曲的褐色树根,疯狂地朝外面涌着,很快就撑破黑色的布料。 树根像是蛇般在地铁的车厢里盘桓游走,她们发出抑制不住的尖叫。 信奉唯物主义二十年,她们从来没想过世界上居然真的有怪物,导致心底疯狂叫嚷着逃跑,脚却软着。 树根很快就将整部车厢覆盖。 其中一道游走到身边,将她们提至半空,紧紧捆着,女孩甚至能感受到朋友的胳膊肘怼住她后背的痛感。 “救救我们……” 可视线所及之处,都被树根填满,而它还在向其他的车厢潮水般蔓延,不断响起乘客的惊呼声。 求救只是徒劳。 “妈妈。”女孩惊恐地呢喃。 不断耸动的树根停滞,似乎已经将所有的目标尽在掌握。 随后,捆着她们的树根开始生出尖刺,女孩惊恐地颤抖。就在这时,朋友费力地扭身,将她的头护住,抱在怀里。 “嘘。” 怪物似乎不会思考,将抱着的她们视作整体。 因此,尖刺只是刺穿“外壳”,就浅浅停手,女孩后知后觉地抬头,树根隐隐萦绕着黑气,输送进朋友的身体里。 她挣扎起来,想要换自己护着她。 “别动。”朋友轻声说。 地铁呼啸着进站,黑漆漆的,完全看不到空座的情况。 乘客站在门边等候,只见缓缓停住的窗边,出现一张被挤压在玻璃上的脸,面庞模糊不清,眼睛却被黑气占据全部的眼球。 像是恶鬼。 伴随着报站声,地铁门不约而同敞开,来自地狱的风狂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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