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惊讶地发觉自己的身体居然再次不受控制,眼底满是痛苦。 那年的横烟山,他伴随着心底的煎熬,一步一步走向符叶,离她越近,越靠近生离死别的结局。 而现在,僵硬的脚步踩过草地,留下湿润痕迹。 浑身都湿漉漉的喻观寒含着眼泪朝她越走越近。 符叶脸色发白地攥住伞,避开他的目光,只是竖耳听他的脚步声。 月色下的仙女湖,他们不得不再次思考分离。 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近。 符叶仰头,不退反进,快步走向喻观寒,在他有所动作之前,手中寒芒爆闪,将利刃扎进他的胸膛。 害怕不能把喻观寒一刀毙命,她甚至加重力道。 符越幸灾乐祸的笑声戛然而止,不知道该感慨他们再次被自己编造的命运戏弄,还是该惋惜好用的杀手锏被符叶提前踢出局。 妖芯碎裂使得喻观寒的唇边不断涌出鲜血。 他难以控制地抽搐着,眼睛却死死盯着符叶面无表情的脸瞧。他张嘴,却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可符叶知道,那是无声的繁枝。 即使无声,他的声音依旧清晰,因为他们之间无需凡俗的表达,灵魂相贴。 喻观寒溅着血珠的眉眼朝符叶露出笑意。 “我还记得,那天我做噩梦醒来,你说如果有一天,你会跟我做对,要我毫不留情杀掉你。”符叶喉咙胀痛,紧紧抱住他,“我现在想,你说得对,应该这样做。” 喻观寒发出含糊不清的喉音,血沫喷涌。 “我只是……很难过。” 符叶合眼,爱怜无比地贴近他的额头,虔诚轻柔地亲吻。 告别的吻,轻轻触碰即离。 “你真是狠心。”符越评价。 残破的青色袖口抹掉唇边属于喻观寒的血迹,符叶望向符越的眼睛带着前所未有的无情和冷漠。 “值得为这种事杀掉喻观寒吗?” “我能舍他的命,更能舍我的命,我只要你死。”符叶的声线没有起伏。 黑白交织的力量漩涡中,符越迎上她漆黑的眼珠,居然感觉到一丝寒意。 符叶剑光暴涨,不忘继续说道:“就算我无法换掉你,你也别想好过,符越,未来还会有二十八、二十九,横烟山会继续选择继任者,跟你死磕到底。” 横烟山下起夜雨。 符叶气势没输,脚底却发软,力道泄得七七八八,连站着都有点困难。 青衫破烂不堪,头发也散落在肩上,胸腔里的神力几乎干涸,已是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有气定神闲的符越衬托,她现在像是从地域爬出来复仇的恶鬼。 仙女湖的湖水呈漩涡状升天,气势凶猛。 道道黑气叫嚣着环绕符叶,似是威胁,似是嘲笑。 符叶仰头感受雨滴。 也许这场冰冷的雨,是在为即将陨落的她而哭泣。 第129章 129顺流前行 刺骨冰冷的湖水将她吞没。 道道黑气难缠地冲击着艰难散发微光的雾气,想把她分食似的。湖水翻涌间,符叶不能视物,只是感受到湖底的某种力量正在吸引着她坠落。 强烈的情绪正是对食物的渴望。 仙女湖打算吃掉她。 想到这,她就拼命挣扎起来,将湖水搅得浑浊的同时,找不到逃离方向的她用最后的一口气呼唤:“海藻。” 水泡浮出湖面,漾起涟漪。 周围嘀嘀声不断,车队排成长尾,海藻无奈伸出半颗头出去瞧,前面不知道是什么事故,将她直接堵在这。 他们身后,安静跟着七八辆储水车,每辆车的司机都穿得西装革履,自带水彩似的黑眼圈。 “不行,咱们必须想办法。”海藻拍司机的靠背。 * 符越悬停在湖面,俯身去瞧。 “没有碍事的讨厌鬼,你开心吗?” “当然。”他笑容灿烂,自问自答道。 清澈的湖面如镜,映着的只有他自己的脸,从始至终,也只有他自己而已。 仙女湖的力量是无人支配的宝藏,如果不是他偶然发现,多么暴殄天物。 世间的所有规则,都要为野心勃 勃让路。 就算像符叶临死前说的,未来会有二十八、八十九,那又怎么样,他会留着海藻,将未来的宿敌扼杀在摇篮里,他们也得有命活到跟自己作对的时候。 他已经将命运踩到脚底,从今天开始,他要制定全新的规则。 符越凌厉的目光环视夜幕里连绵起伏的山影,现在看,连这横烟山都有点碍事了。 不只是山巅的庙要拆掉,这座碍事的山也得炸碎。 他堪称兴奋地,呼吸急促走向横烟山的主峰,想怒吼着质问符青青,让她睁眼瞧瞧,这就是她放弃自己选择的继任者,完全没有反击之力,她后不后悔。 然而,今天的天气十分古怪。 符越纳闷仰天瞧,刚下没多久的雨变成绵绵飞絮,从他的胳膊边呼啸着飞掠,一时之间,天地被飞絮占满,洋洋洒洒。 “这是……” 符越看向那些飞向山巅的茫茫白光,不敢相信地回头望去。 温浊玉掌心托起漾着微光的玻璃球,看它缓缓升空,雾气般的神力外溢,将柏油路上横七竖八躺着哀嚎的人类治愈,他们梦醒似的摸摸手,再摸摸脸,惊讶于奇迹般的康复。 更有满脸血迹的,虔诚跪坐在地,合掌念叨:“刚才我说,我不想死,如果再次给我好好活的机会,我肯定努力打工,早七晚八没有怨言,九九六更是甘之如饴,谢谢谢谢,我一定做到。” “看这里。”温浊玉轻声提醒,泡泡机溢出的彩色泡泡轻盈升空,还虔诚跪在地的人类神情茫然。 注意到电动车外壳碎得拼都拼不起来,他抹掉脸颊干涸的血迹,看掌心的血渍发呆。 晕过去前,他想,千万要认定成工伤啊。 田溪矫健跳过闸机,玻璃球在她身边静静漂浮,就在追逐的黑影向她挥刀的时候,溢出的神力砰砰连爆。 他显然低估这一招的威力,瞬间被掀翻到天花板。 待循仙会的妖怪落地,田溪利落给他带上颈环,随后将只剩半颗的玻璃珠小心翼翼放回衣兜。 将妖怪五花大绑后,她不忘拍照给自己的领导看。 [田溪:看我出外勤(双手掐腰)(神气)] * “下雪了吗?”齐朔纳闷。 车后座的海藻看向窗外,风景如旧,什么都没有。即使看不到,她仍眼含欣慰,那是扭转别人悲惨的命运后,独属于符叶的神力。 “将大部分神力散成玻璃球,让同事们带着出外勤,倒真是好办法,能换来好多功德,怪聪明的。”齐朔说道。 海藻摇摇头,但没有争辩。 神是心怀怜悯,公义仁慈。如果符叶真的贪图更多的力量而这样做,那么她不会得到回馈,将神力注入玻璃球,她想得最多的也许是:再多救一个人吧。 毫无保留的真心,无关算计的付出,才得用普世众生汇聚的神力。 与此同时。 平静的湖边伸出一只湿淋淋的手,啪地摁向地面。 青衫已经全部被腐蚀掉,长发沾水黏着纯白色的内衬,符叶面色苍白露出头,抹掉脸颊的水珠。 爬上岸,她先是去找化为原形蜷着的喻观寒。 嘴角的血迹已经干涸,蹭到她的手臂留下血痕,但她完全不在乎,在黑暗里踉踉跄跄地往横烟山的主峰走。 刚迈步,脚底的泥土就嗡嗡颤动起来。 ——是横烟山在嗡鸣。 山体狂震,石块滚落,符叶根本站不稳,跌倒在地,完全顾不得自己,摇晃中只是牢牢护着喻观寒。 山神庙就像海浪中的灯塔,稳稳立在主峰。 仙女湖都在跟着震荡,水花飞溅。 在震耳的地动中,从横烟山最矮的那座山峰开始,喀拉。 山峰扬起。 完全像是活过来了,这还没完,紧接着旁边的山峰也开始活动起来,一时间喀拉喀拉的骨骼活动声不断。 符叶惊讶得嘴唇微张。 这样看,横烟山似乎……是活着的,地底有什么在苏醒,脊背起伏,活动着它的筋骨。 最后,是高高扬起的头颅,横烟山主峰。 此刻的横烟山看起来像是条盘着身体的龙,石龙的身躯太庞大,将那些碎石块抖落,它抬起高傲的头颅。 竖瞳像是两盏油黄的灯,力量太悬殊,即使对视也让人两股战战。 阴影逐渐往下投,冷冰冰的目光锁定符越的时候,他难以自控地颤抖起来。他从来不知道,横烟山底居然还有这样的东西。 威压使得他喉咙发紧。 看着那双凶狠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符叶却觉得很暖和,让她因为仙女湖而浸泡出的冷意全部消失。 石龙向前探头,看向怀里抱着红棕色毛团的符叶。 “你怎么被打成这样?” 嗓音好耳熟,符叶歪头,谨慎地没有答话。 “唉,被打傻了。”石龙叹气,随后低头。 符叶这才发现,山神庙就恰好建在这龙的头顶,如果按照俯视的视角看,这龙就是将自己盘好后,顶着山神庙沉睡的。 她后知后觉地看向龙尾。 忍不住心虚,那里是她敲天工石的地方。她居然没想过,为什么横烟山会有珍贵的龙骨,那是因为整座横烟山就是一条龙,或者说曾经的龙。 符叶短促地惊呼:“横烟山是某个神仙的羽化之地,青青是这里的初代山神,所以你是青青?!” 几千年前,仙女湖的鲤鱼泛滥,湖尸使得这里成为怨气聚集之地。 青青镇守着仙女湖,身陨后,她将本体化为横烟山,化为永远越不过去的屏障,继续守着这里。 所以青青才会说:“只要你还守着横烟山,我就活着,永远在你的身边陪着你。” 符叶眼神发亮地在她的示意中爬上石龙的头顶,随着石龙抬起身体而瞬间视角拔高。 怀里是她的爱人,屹立身后的是她的庙,将她撑起来的,是这里的第一代山神,她才不是孤军奋战。 符叶丝毫不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多么落魄,只是傻笑着指向眼珠都快瞪出来的符越。 “就是他把我打成这样的。” 龙吟低沉,气势磅礴。 符越连滚带爬地在黑气的裹挟中向着仙女湖逃命,石龙行动间发出的喀拉声像是催命符,惹得他浑身的皮肤都要炸开了。 仙女湖的陆地在随着石龙的动作而震颤。 本以为神力干涸的符叶内视后,神情出现片刻的呆滞,随后她轻拍石龙的头顶,示意由自己来解决符越。 他的心态已经完全崩溃,只顾着逃命。 只要回到湖里,回到鲤鱼尸体的身边,他就有机会卷土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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