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叶没好气地告知,她不知道那四个人在哪儿,因为大家都是分散逃命的。 他好似根本不关心几个人的下落,未接话题,没头没脑讲:“我知道戴着手铐很难受,但这种镶着天工石的手铐是危险妖怪专用的。会限制妖芯,钥匙只有一把通常都在领导手里,我没法帮你解开。” “忍一忍,咱们很快就能出去。” 说完,喻观寒将皮面本收好,犹带着体温的黑色背包落到符叶怀里,温声叮嘱她帮自己照看片刻。 符叶用胳膊框住背包,转念又想,万一这自称是喻观寒的妖怪一去不回,死在这里,她又戴着手铐无法自救,岂不是更无出去的可能? 她立刻侧脸:“你有没有稳妥的计划?” “我有个想法,想去试试。”喻观寒前倾,作势起身,又靠回座位与她解释,“这妖怪会来夜校学习。” “所以呢?” “所以这是一个有文化的妖怪。” 符叶还是 没听懂他具体想做什么,于是用眼神追随喻观寒的背影,无意间将呼吸放缓。 夸张一点说,身为凡人的喻观寒是她看着长大的。 体验过随风飞翔,见过余霞成绮的小妖怪,初被困在横烟山,不得已接任山神时,她根本无法适应。 山间的日子孤寂,她愈发沉默。 就在她以为这漫长无趣的生活会持续几百年,几千年时,某个大雨滂沱的夜晚,她破旧的庙门被小心翼翼推开,潮湿水汽瞬间荡漾。 那时她还不知道,在并不遥远的未来,眼前之人在她心中多么重要。 浑身湿漉漉的小鬼匍匐在地,不知是冷还是害怕,哆哆嗦嗦地说妹妹时日无多,他带着妹妹求医问药,在山脚下偶遇一个怪人指引他来此求机缘。 “那人..那人说,横烟山有山神驻守,护佑这一方天地。山神仁善,不拘妖怪还是凡人,定能治好我妹妹的怪病。” 那时她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缘分浅薄,最终只能在午夜梦回时相见。 25岁的喻观寒已经成长为脊背宽厚却不掩清俊的男人,符叶眨眨眼,此时她视线中的背影,大约处在20岁的年纪。 于她印象中清瘦许多,也年轻许多。他的皮肤柔软,眼神却清亮得像是一汪水潭,朝气蓬勃。 喻观寒走近坐在下客门前方的红格裙,单手撑扶手,迎着对方不满意斜晲过来的神情,一本正经开口:“What'syourname” 第4章 004妈,有人打我 “什么年代了,还用这种方式搭讪。”红格裙皱皱鼻子,仔细对着小圆镜,用指腹晕染唇妆,想想又补上一句,“老土。” 喻观寒不死心,追着问红格裙是从哪儿来的,出生何处,她啪地合上粉饼盒。 “我说你这人有没有眼色,我要是记得家在哪儿,还坐在这跟你说话?” 另一边也是同样不顺利。 针织毛衣的孕妇察觉到喻观寒靠近,就条件反射佝起脊背,双臂护着身前圆滚滚的肚子,紧紧贴着车身。要不是车身实在牢固,她恐怕能硬生生挤出人形轮廓来。 注意到这点,喻观寒脚步微顿,立即后退半步。 “别怕,就问几个问题,好吗?” 孕妇惊恐摇头,她的发丝细软,色泽偏土黄,两根手指粗的头发软塌塌垂在后背,此时扎头发用的朴素发圈都快被她甩掉。 汗湿的额发缝隙,占据眼白的血丝如蛛网,黑洞洞瞳仁涣散。 在她模糊的视线里,身前站着的喻观寒融化成黑影,肆无忌惮踹向她的肚子,她不由自主尖叫出声,护着肚子连连求饶。 喻观寒手足无措,想要安抚却又怕孕妇再受刺激,于是摇摇头转向位置更靠近司机位的帅哥。 同一时间,售票员为了与他拉开距离,慌张将腰包解下,包带绕着手掌捆几圈固定,就跳上操作台,揽住原本镶嵌着挡风玻璃的车头位置。 跳下去前,还不忘给喻观寒竖中指。 “I...I'mfine,thankyou.”没等问,帅哥就将头戴式耳机摘下,抢先答道,随着与喻观寒四目相对,他的脸色越来越尴尬,又轻声添上半句,“an...andyou” 远处的红格裙笑声清脆,评价帅哥的知识属于“学杂了”那一派。帅哥耳根涨红,脸上的局促不像是演的。 喻观寒静默片刻:“我能问几个问题吗?” “可可以。” “只要你..你不嫌我说话慢。” “你听过齐山镇吗?” 帅哥的眼睛亮起来,兴奋表示自己就出生于齐山镇。更巧的是,他在淮师路夜校学习,目标是专升本,家住在花园街,平日里会去友达人力资源做短期劳务派遣。 这填空似的答案使喻观寒垂在腿边的手轻轻攥起。 公交车厢的后半段地势略高,他瞧向高位端坐的符叶寻求意见,见她轻轻瞧一眼仍疲惫打瞌睡的单肩包,瞬间明白她的用意。 “叮咚——” “平安小区,车站到了...” 播报声中,前后车门双双弹开。脑袋低垂的单肩包浑身一震,立即拢一下黑色包带,睡眼惺忪地往下走。 “开门请当心,下车后请注意安全。” “等一下!”喻观寒出声阻拦,正要去追,前门却突然扑倒一个人影,正是刚跳下车的售票员。 他膝盖跪在最下阶,胳膊努力往车厢内爬,但好像极度恐惧腿软似的,越使劲反而越无力,只是将斑驳的地板划出几道擦痕。 欲哭无泪的售票员身后,传来一道婉转柔和的嗓音:“至于吗?吓成这样。” 说着,她抓起售票员背后的衣服,拎鸡崽一样将他扔到驾驶位附近,免得堵住上车的路。视角受限的符叶这才瞧见,售票员两条胳膊的末端,都空荡荡的——他的手掌被齐根削去。 同样注意到的红格裙尖叫一声,与慌乱的孕妇在后门撞到,干脆抱着她的胳膊一同下车。 平安小区正处于寂静冬季,纷纷扬扬的细雪洒落。公交启动,符叶隔着只剩交叉框架的车门看向单肩包。 她睫毛缀着星星点点的雪,注视仍困在车上的帅哥。 神情沉默忧郁,流露一丝难以割舍。注意到符叶瞧她,她轻轻眨眼,最后一眼化为簌簌冷风,席卷着雪花向前飞去,头也不回。 符叶心底隐隐生出些懊恼,上车的两人不是别人,正是来自妖管局的李局与师泠。 早已死过一次,手掌被割断损伤的并非是售票员的躯体,而是魂魄。 只是魂魄生生割裂带来的痛苦并不比鲜血淋漓少,售票员失去对四肢的控制,疼得满地打滚。身边施施然走过一双漆皮高跟鞋,随后是鳄鱼皮制的皮鞋。 他们的脚步匆匆,丝毫没有为他停留,只留下浅浅的融雪痕迹。 瞧见喻观寒,师泠的反应显然是应对熟人的,俏皮眨眨眼。喻观寒先是点点头,才扬起笑脸,主动对李局打招呼。 “李局。” 李局颇有些意外,抬高眼皮:“你怎么在这呢?” “我今天请假,出来散散心,谁知道莫名其妙就进来了。” “挺巧呀。”李局环视,瞧见后车厢独自坐着的符叶微微一愣,转向喻观寒的神情意味深长,“她是你救的?” “也谈不上救,恰好遇见,看见她戴着手铐,就知道是妖管局抓的,所以让她跟着我。” 笑意未达眼底,喻观寒的假笑实在刺眼。虽然不懂他为什么两套说辞,符叶还是将怀里的背包不着痕迹放回身旁的空座。 后窗窸窸窣窣,她警觉回头的一瞬,恰好瞧见几缕发丝倒悬着往回缩。就好像——刚才正有人倒挂在后窗,窥伺车内。 她呼吸发紧,犹豫要不要换个位置。 而此时的帅哥被妖管局三人围堵在爱心座椅上,犹带惊恐看完售票员,才结结巴巴问他们想做什么。 喻观寒后撤一步将中间位置让给李局,自己站在边缘守卫。 “他就是源头?” “还不能确定。”喻观寒迟疑,“这么多年,我第一次遇见妖鬼结界,了解不多,都是计宋告诉我的。” “试试不就知道了。” 师泠手腕翻花,携着浅灰的光芒绽放,刻印着符文的铃铛激动在她手心里打滚,跃跃欲试。画着上挑眼线的灰绿色眼眸绽放一丝笑意,指尖优雅,悬空控制着铃铛。 “叮铃——” “叮铃——” 清脆声音从小巧的铃铛中蔓延,那声音更像是遥远山巅回荡的钟声,遥遥传递而来,染了几分空灵。 摄魄铃,师泠的本命武器。 当她持续注入妖力铃声却消失时,就代表着她成功控制了对方的心神,将目标对象变成手中的提线木偶,任由她摆布,是捉拿妖怪时的大杀器。 唯有面对精神力比她强大的妖怪,才会不断响铃,提醒主人它未能起到作用。 铃铛很快就悄无声息,师泠与李局对视,不约而同松一口气。要是摄魄铃一天两次失去作用变成闹钟,这工作报告怕是不好写。 顾盼生辉的眼眸盯紧帅哥,朱唇轻启:“你是人类还是妖怪?” 令她疑惑的是,帅哥的表情仿佛定格在了某一帧,对外界全无反应。认定他装 傻,李局抓住他的银发,迫使他仰头,将匕首抵在凸出的喉结上方。 “说话。” “不说可就没机会了。” 突然,棚顶咚咚两声闷响,听着有重量不轻的东西落在了公交上方,顿时吸引车内所有人的目光。 铁锈碎屑打着旋坠落,触及帅哥的眼球没有一丝停留,彻底融化在他的眼里,将眼球染成了血红。 符叶心觉不妙,站起身想去找妖管局的几人,脚步却惊在原地。 转瞬间眼前的局势便逆转。 匕首咕噜噜滚到对面的单人椅下,帅哥双眼猩红,将李局掐着脖子原地提起。 李局脚尖与对方的膝盖齐平,挥舞胳膊却奈何不到帅哥分毫,只得铁青着脸,不再尝试踢踹,而是用尽全力去掰帅哥力如铁环的手掌。 “放开你的手!” 师泠愤怒尖叫,下一秒就被帅哥侧踢,飞出几米匍匐在地。精心打理的直发散落一地,让她看起来像是张牙舞爪的黑色蜘蛛。 反应过来的喻观寒立即并指,随着他指尖的引导,一道拳头粗的锁链哗啦啦从左边袖口窜出,如蛇般缠绕盘旋,紧紧锁住帅哥的前臂。 锁链绷直,随着喻观寒扬手,帅哥被拉扯着踉跄后退,用手撑着椅背站稳。 而李局终于被放开,勉强揉揉喉咙顺气,就哑着嗓子命令。 “杀了他。” 短暂的寂静成为所有人的喘息时间,吸进肺里的新鲜空气随着激烈局势爆燃。 同时动作的不只是对峙的四人,还有公交。它有自主意识般不断提速,飞驰在平安小区曲线起伏的破旧柏油马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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