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菇子道:“在树里头,她的确不算大,我年轻的时候还想过砍她一刀,数数年轮,看她到底几岁,让彼时还住在黑山的燕红霞拦住了,谁知莫语的妖身在几年前居然被路过的劫匪抢了,你说这事闹的。” 两个人一起哈哈大笑。 “对了,草菇子前辈,这次我们被关,到底是因着什么呀?” “还能有什么?小娃娃争家产,趁着苦尊闭关耍心眼呢,山海关连接关内外,是一座大城,油水可足得很。” 临瞳发现小秦真的很会和年龄大的姐姐大姨们相处。 青罗鼎中的芝麻糊嘟嘟冒泡,再煮会烧干,临瞳调节火焰,只留小火温着,牢中不知何时升腾起一股热风,使牢房里阴寒的气息散去,变得如初夏时温暖。 草菇子不着痕迹地看他一眼,又看秦归燕,心里“哦”了一声。 风寒夜紧,临瞳的多重身已到城主府。 大少尊在城主府中有一座比整个黑山驿都更宽敞的住处,城主府外建有奢华胜过宫廷的宅院。 然苦尊常年闭关修行,山海关一应事务皆由四位少尊打理,大少尊拥有最大的权力,因而常住城主府中,此时她伤重,自然也是待在作为母亲府邸的城主府中最安全。 黑色绒毛的小兽踏雪无痕,靠近大少尊的住处,发觉其中灯火通明, 大少尊精神矍铄地端坐上首,一身金蓝华服。 她生得一张与草菇子非常相似的明艳面孔,座下数名部下与她号令。 “二少尊派人来问,属下只说大少尊伤重昏迷,来者没有纠缠,回去了。” “三少尊亲自来了,属下说,为了大少尊的安全,不接受任何人探看,她想要进来,属下们拦住了。” 大少尊合上折子:“老四呢?” “四少尊去往几位长老那里,希望获得他们的支持,不过七位长老中,已有六位与我们达成共识。” “很好。”大少尊起身,涂着鲜红丹蔻的手指轻抚书案,上面堆满了折子,这些年来,她呕心沥血为母亲打理城中事务,拉拢高手来做镇守山海关的长老,每夜,她都要批阅堆满一个桌案的事情,她自认劳苦功高。 一年后母亲去天地轮回,大少尊理应获得最大的那份财产,加上长老们的支持,她可以继续看守山海关,管理此地,掌管珍宝阁。 “老三和老四掀不起风浪,先确定老二在什么位置,然后请长老们将她们这些暗害长姐的罪人一举拿下!” 大少尊轻语:“我可是母亲的长女。”未尽的话语则是母亲即将离开人间,只要让母亲只剩一个女儿,她拥有的一切难道还能留给别人吗? 多重身安静端坐于窗外,黑毛小兽在夜晚格外不显眼,唯有一双清亮眼瞳映着灯火,如同两颗打磨得精细的琉璃珠,看起来像一只蓬松的毛偶。 临瞳通过多重身听见城主府内的对话,而在他这边,草菇子也说了大少尊的谋划。 秦归燕听得感叹:“哇,心狠手辣,这要是我没出关,远离关内恩怨情仇那会儿,碰上大少尊这样的,也得自愧不如。” 她以前也有过腥风血雨的过往,只是再狠,她也没想过朝自己亲妹子下手。 草菇子犀利点评:“老大就是太像我中年的模样了,老二好一点,像我青年的模样,这两人都是极有锋芒的,老三老四的修为和性情就都差一点。” 秦归燕问:“草前辈,您打算怎么处理这事?” 草菇子拿起勺子又从青罗鼎中为自己盛了碗芝麻糊:“随她们斗去,翻不了天。” 身为至尊,四个少尊之间你死我亡的斗争,在她眼中不过笑话一场,只翻一翻手,便能轻松镇压。 秦归燕能懂她的漫不经心,当一个人的武力接近无敌时,能束缚她的便只剩道德,他人恨得要出血的情绪落在她耳中就像一只才出生、连毛都没长的幼鼠在吱吱叫,一脚踩下去就没声了。 她适当劝了劝:“还是别让事情闹得太过分,连累到无辜的人就不好了。” 草菇子打量着秦归燕,见她目光真诚,轻叹:“也是,这事已经连累到你们了,牢里一群无辜的人被老大关在这里,她这是没把你们当回事啊,我得向你们道歉。” 小女孩放下碗勺,将姿势由坐变跪,对着秦归燕就要嗑一个。 秦归燕赶紧把她架起来:“使不得,又不是你把我们关在这的。” 草菇子被她架住,略一挑眉,这小秦姑娘看着并不高壮,不想被衣物遮盖的手臂紧致,很有力气。 “也不能让你们白吃这个亏,我草菇子一世不爱欠人,也罢。” 她去牢房外喊了一声,“来人!” 至尊呼唤,很快便有数位侍者涌入地牢,为此间的两座无边石牢房的石床铺上柔软被褥,摆放桌椅,以及珍贵罕见的灵果,一副围棋。 草菇子行至牢门,回身一笑:“两间房都收拾好了,方便二位休息,有事就喊人,我要处理些事情,先失陪。” 苦尊在一群人的簇拥下离开地牢,离开无边石牢房中温暖的鼎火,她的背影在走廊昏暗的火把中显得极有威仪。 秦归燕拿起一枚小小的青蓝果实放入口中,含糊着对临瞳说:“你觉得她在牢中现身,是为着和莫语的交情来看我,还是发觉你的身份不对,特意来看你?” 临瞳沉声道:“许是都有呢?幻尊是七尊中最年长者,她的心思深不可测。” 第19章 在草菇子离开后,这一夜的山海关便笼罩在一片波云诡谲的血雾之中,临瞳将多重身放在外面,实时对秦归燕转播外面发生了什么。 “诶呀,惨,那个大少尊想趁母亲闭关杀死所有和自己争家产的姐妹,大少尊假装被刺杀伤重,并让捕房在调查时发觉“此事为二少尊、三少尊、四少尊一起谋划”,以此为由,在诸多长老的支持下对妹妹们发难。” 秦归燕捧着从小世界里拿出来的蜜饯:“大少尊成功了没?” 临瞳看她一眼,秦归燕捧起盘子,临瞳捻了一枚放嘴里:“成功了一半,数名高阶修士出手,要将三位少尊缉捕归案,三少尊和四少尊不从,带着身边的护卫便和大少尊的人大打出手,还是大少尊亲自出手,将她们斩于剑下。” 秦归燕睁圆眼睛:“死人了呀?这个大少尊真够心狠手辣的,那二少尊呢?现在就剩她一个还没被大少尊找到了吧?” 临瞳将棋盘摆好:“还搜着呢,诶,你会下棋吗?” 秦归燕谦虚道:“会一点。” 临瞳问她:“黑子白子?” 下围棋时,黑棋是先手,可以第一个将棋子放在棋盘上,若是善于筹谋的棋士,会由此开始布局建立优势。 因此在棋局正式开始前,一般是由年长者抓住一把白子,让另一人去猜是单数还是双数,若是另一人猜中了,便让他/她执黑,猜错了,便是年长者执黑,这叫“猜先”。 临瞳却不打算猜先,都是修士,他抓了几枚棋子,秦归燕还能感觉不出来?不若直接让她自己选。 秦归燕:“我执黑吧。” 她捏起一枚黑棋,轻轻放在棋盘上。 棋局过半,两人同时抬头看向牢房外,秦归燕问:“现在怎么样了?” 临瞳:“二少尊准备了一座天火劫阵,将大少尊等人引入阵法,要将她们一网打尽。” 秦归燕面露怀念:“原来是天火劫阵,我说怎么外边的灵力起伏这么猛,至少用了十万的上品灵石才能有这个阵势,以前有人布置过天火劫阵想要搞死我,让我用幽影给跑了,等等!” 她笑着笑着发觉不对,“天火劫阵可灼烧方圆五十里的大地,山海关除了地牢、地窖这类地方,那些建在地上的木头房子,还有房子里边的人怎么办?嘿——这二少尊怎么不管不顾的。” 秦归燕单手托住载着棋盘的木桌,就要当场掀桌而起,去牢外拦一拦那天火劫阵。 临瞳两手按住桌子,稳稳将桌子和棋盘都按在原处:“苦尊已经去拦着了,你是不是不想下了?” 秦归燕一顿,对上临瞳的目光,这两百多岁、不知品种的妖修面带微笑。 对视片刻,秦归燕重新坐下:“谁说我不想下了?来,咱们接着下。” 牢房之外,草菇子站在城墙上,素手捏诀,引来庞然灵力潮汐,如同巨大的海浪,顷刻间便将即将焚烧山海关的天火劫阵浇熄。 巍峨城墙之下,房屋中的平民百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多已进入梦想,城墙之上,草菇子伸手一握,将二少尊拽到自己面前。 那青年女子单膝跪下,不甘地注视着她:“你没有闭关?” 草菇子悠然道:“你们闹得动静这么大,为娘如何闭关?自然得出来瞧瞧。” 二少尊低头一笑:“果然,我们做的一切都在你的眼里。” 话落,二少尊突然暴起,竟是瞬间冲破草菇子的灵力束缚,要冲上去与草菇子搏命,而草菇子神情平静,不紧不慢的,翻手便将人击退。 先前便该死于大少尊之手的三少尊、四少尊突兀现身,两个容貌一模一样的女孩默契配合,最终按住二少尊的肩膀,将她压得重新跪在地上。 不远处,大少尊见势不妙,立时便选择遁逃,心想,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此番被母亲抓住了做坏事,只要放弃在山海关的一切先逃,凭她澄心境的修为,到别处也有荣华富贵。 孰料却撞入 了一片海市蜃楼似的黑蓝幻雾中,那雾气带着名为苦难的毒,极致痛苦的回忆将大少尊包裹,使她在雾中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 那团幻雾渐渐凝实了,包着大少尊飘到草菇子身边。 草菇子俯视着二少尊,慢条斯理的:“你们闹这一场,波及的人可不少,为娘该怎么收拾你们才好?” 二少尊双膝跪地,身上华丽的珠玉配饰在打斗中溅落于地,钗发凌乱,面带苦涩:“左右不过一死,事情发展到现在,我已注定不得自由。” 草菇子好奇地问:“你需要什么自由?” 在两个妹妹的压制下,二少尊努力昂起头:“是啊,对你而言,我们不需要自由,毕竟,我们从来都不是你的孩子,你的孩子都老死了,你放过了他们,却不肯放过自己,我们是你的……” 草菇子冷下脸来,一掌将二少尊击退,不满道:“以往我最喜欢你,因为你和我年轻时最像,还有上进心,还有拼搏的劲头,现在我不喜欢你了。” 二少尊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嗤笑:“因为我和你年轻时的样子太像了,那时你还没有沉沦于情爱,还年轻,还渴望进取和自由,我是你失去的那段岁月。” 草菇子捂住额头,仰天一叹:“你以为我是为着这个才讨厌你吗?蠢货,我年轻的时候真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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