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编和蔼道:“不急,小阮啊,你先去写篇文章,这回咱们的头版头条必须得是你了,还有其他人也得看你带回来的光影玉简,然后大家都写她的文章,咱们做一期她的专刊出来!” 头版头条!阮壁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 他知道,经此一役,自己将向着成为《玄真报》头号记者的位置更进一步,往后父母提起他离开衍天居跑来做记者的事情时,他也可以告诉他们,他不是在胡闹,而是将更真实更广阔的世界带给读者们,这是一份有意义的事业! 很快,阮壁的文章就写好了,主编爽快地承诺,往后要提他的工钱,再让他有更多采访重要人物的机会,阮壁就是玄真报下一代的招牌笔杆子了! 阮壁内心的喜悦沸腾着,在玄真报终于印出来的时候,他第一时间买了一份,准备收藏起来,他细细地看着自己的文字印在纸页上,即将让修真界许多人都看见,看见他的文章,他的才华,他的勇气。 然而当阮壁翻开第二页时,他面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他想,这不对,这不是我采访的血杀客,哪怕是那个我带回来的光影玉简写文章,也不应该这么写她呀。 她提过她是到关外隐居时才遇见的临瞳,为什么这些人要写她的决心来自临瞳?她的决心明明是来自复仇、对正义的追求、对芙蓉梦的憎恶啊? 还有,血杀客在谈及以前交过手的高手时,是有肯定那些人的实力的,她并不是一个会肆意贬低他人抬高自己的性格,骨子里自尊极强,为何这些文章的字里行间,字字句句都是在为她招惹其他人的憎恨呢? 阮壁不解,果断去见了主编。 主编正在俯首写文,阮壁,笑容满面:“小阮啊,来了?怎么样 ?果然给你头版头条了对吧?” 阮壁回道:“是,我看到了报纸。” “诶哟,说起这个报纸啊,销量可是爆了,你不知道吧?今天早上报纸才被送出去,就卖出了十多万份,修真界统共就这么些人,很多没修真的人都拿起报纸看了。”主编高兴不已,“这下玄真报三个字可是红遍了修真界。” 他举起手里的纸:“我准备继续写一些有关血杀客、武尊往事的点评,争取一点也不浪费这次采访带来的关注。” “可是主编,这上面有些文章,它不写实啊!”阮壁翻开第二页,第三页,“你看看,这些文章都是乱写的,里面有些情况,和血杀客的陈述完全不同,这、这不是胡编乱造吗?” 主编面上的笑容缓缓褪去,他有些惊异地上下打量着阮壁:“哦,写文章嘛,总要润色一下。” 阮壁说:“润色文章,也不能说假话啊。” 主编的神情淡了下来:“有心人自会去查证真相嘛。” 阮壁咬住下唇,不得不说出一个现实:“可这世上九成人都不会去查证真相的,别人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的!” 主编重新坐回去:“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蠢人被人骗不是活该嘛。” 见阮壁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想起这到底是个大门派出身的公子哥,主编深呼吸一下,还是忍着不耐哄了起来:“小阮啊,我们说到底只是笔杆子,别人想看什么,我们就写什么。’ 阮壁打断道:“买报纸的都是想通过我们的报纸看到真实的血杀客,而不是这种……这种。” 主编也生气了:“可你不这么写,别人哪里会长长久久地记得我们玄真报?我们是报纸!我们也要出名,要赚钱,要让人看到我们,按你的想法去搞,你信不信血杀客这波事情过了,别人都只记得她是个正气十足的女侠,她师父被害成了疯子,谁记得我们?啊?谁记得我们?” “你进我们报社不到一年,还不知道吧?报社这玩意新出的时候根本没钱赚,那时候谁知道报纸这一行能存在多久?我好不容易将玄真报经营到如今的地步,可谁能保证天天有大新闻天天有好销量?万一我们倒了,底下人吃什么饭?” 阮壁生气道:“可血杀客都快死了!她是临死前为自己和武尊澄清过往啊!” 主编吼道:“她要不是快死了?我敢这么写她吗!” 欺负的就是将死之人半年以后开不了口啊!不然他怎么能这么编排她?! 主编怒道:“我也是背了风险的,万一那娘们上门来找我们麻烦,我可能会死啊!可我必须要这么做,你懂吗?玄真报需要这个话题,让我们多红一阵子,所以我才让你的文章排头版,懂吗?我得把她架上去,让世人知道她正义,这样她才不好意思来杀我!” “就算如此,我也要背风险,你懂不懂?为了你们担风险的我有多伟大啊!” 阮壁听得内心巨震,一种强烈的反胃感在他的胸口翻腾,他一点也不觉得主编伟大,他只觉得这个人用卑劣的理由欺骗自己,而且真的将自己骗过去了。 这样一个人,其内心的恶毒比魔修尤有过之! 他后退几步,缓缓摇头:“我明白为何我选择入世时,师门长辈都让我不要被人性险恶击垮,我原以为是采访的路上有种种风险,谁知血杀客勇猛正直,真正的险恶却藏在我身边,主编,你这么做,难道不怕血杀客背后的帝尊对你出手吗?” 主编呵呵一笑,说了一句非常大不敬的话:“帝尊?帝尊半年后不也要死了吗?古往今来,你见过哪个至尊进了天地轮回,还能活着出来的?他们不过是一群短暂获得至尊神力,迟早要被天地轮回吞噬的祭品,我不信他们真的能有人成神。” 阮壁再也受不了了,他以袖掩鼻,转身狂奔出去,内心惶惶然不去何处去,心想,这便是我的入世了?我怀抱着书写真相的信念入世,最终却要被谎言和虚伪、丑恶的文字熏得退避回师门吗? 可是玄真报已经是我选择了多家报社后,见过的报道真相最多的报社了,其他报社更是善于报道市井虚假,他们用文字巧言令色,写良家妇人的香|艳,写风尘男女的堕落,写高官富商的善…… 世间之大,何处是真?我该往何处去? 阮壁却不知道,在他离开后,那主编从书架上取下一酒壶,美美饮了一口:“好了,那个蠢货被赶走了,往后血杀客的报道都只有我们能写了。” 侧门里走出一个满头白发的妖修,笑道:“是啊,那小子就是不会忍,只能灰溜溜地被我们赶出局。” 主编冷冷嗤笑:“帝尊下令,让我们不要忌讳,尽可报道血杀客的真实过往,但何为真何为假,可是我们说的算!” 白发妖修拱手道:“主编高义,如此以来,待恶尊入天地轮回后,我也会入试炼地争夺尊位,待到下一纪,我们齐心协力将玄真报办成这世上最大的求真之报。” 主编哈哈说道:“不错不错,到时候,我们就是真,我们才是真!” 阮壁在街上浪荡时,则看到了一名眉宇间与血杀客有几分相似,但更为高挑冷冽的女子。 对方身穿官袍,站在人群之中却并不显眼,只举起手中令牌:“刑部正五品员外郎,秦归月,请阁下随我走一趟。” 如此过了几夜,那已经逐渐传遍整个浑天界的玉影镜里出现了一道人影。 那是一个非常清秀的女子,面相端庄大气,吐字清晰,坐在一张书案后,讲说着近日胥国朝廷的诸多政策。 这是一起全新的节目,往后都会固定在这个大伙吃晚饭的阶段播放。 节目过半,这女子又开始讲一起朝廷新颁发的政令。 “近年来,随着我国报纸行业的兴起,业内出现诸多不法之事,经过刑部多年研究,特颁布《新闻业规范》等三部条例、法规,规范行业发展……朝廷将办《求真报》,为广大求真之人展现真实。” “下面有一起《求真报》正式成立的拍摄,请大家与我一同观看。” 说着,镜面一转,阮壁出现在其中,他的神色坚毅许多,褪去天真,与一名记者交谈着。 “大家好,我是阮壁,就是前阵子采访了血杀客的阮壁,我之所以接受《求真报》的聘请,是因为我认为,如今愿意真实报道一些事情的同行越来越少了,事实上,我去采访了血杀客后,我原来所在的报社上立刻就编写了许多有关她的不实文章……” “因为这件事,血杀客特意给我写信,询问我为何要这么做,这让我非常羞愧,这是她给我的信。” 阮壁展开信纸。 “阮记者,你好,敝人写信只想询问几件事,第一,我从未贬低过我的对手,为何玄真报上却对他们极尽贬低?这令我不解,若说这份报纸是想抬高我,我的人生不需要他们抬高,其次,我个人喜欢击败强者,被我打败的对手越强,越能证明我的强大。” “其二,是我的未婚夫临瞳很奇怪的问我,他明明是在黑山驿认识的我,为何玄真报却说我在血影教卧底期间就已与他相识?为何不按事实来写文章,以虚假 之言欺骗大众?” …… 这封字数不多的信,阮壁念得时间却不算短,因为他每念出一个问题,就会看着玉影镜回道:“我没有写假东西,那不是我写的。” 与此同时,他还播放了他采访血杀客时拍摄的光影玉简。 这是玄真报主编完全没料到的事情,他不敢置信道:“这不可能!我明明确定了,阮壁没有光影玉简的备份!” 阮壁当然是没有的,但是小秦有啊,当初被阮壁采访的时候,她就留了心眼,备份了光影玉简。 毕竟是混过血影教,做过卧底的人,她不可能一点戒心都没有,就让一个才认识不久的小伙子获得描述她一生的权力。 秦归燕坐在驿站的玉影镜前,悠悠道:“我的确不喜欢做关系户,但有时候做做关系户还挺爽的,老头子办事就是靠谱。” 莫语感叹:“是啊,这立刻就把相关法规推出来咧,还办了个新报纸。” 秦归燕撇嘴:“他啊,他想管这些事也好多年了,这次也是看准机会就出手吧。” 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捻起一枚临瞳特制蜜饯,低头笑道:“讲真的,我以前也看报纸,有些东西一看就知道是假的,可报纸一定要那么写,因为那些文字可以让人看了爱,看了恨,看得心里升起一股情绪,这股情绪最后就会转化为钱,让报社收入囊中。” “在钱面前,真相算什么?”她将蜜饯放入口中,有些唏嘘:“所以接受采访的风险很大的,这次要不是为了师父,我才不让那小伙采访我呢。” 雪不在摇了摇头:“这就叫防舆论胜过防虎啊,可别人真要造谣,被造谣的又怎么拦得住呢?” 黄安安叹气:“管天管地管不了别人嘴巴说什么,心里想什么,不是每个人都像小秦一样,有个厉害的十八辈祖宗,遇到这种事情,也只能自己想开点了,至于辟谣?嗨,腿跑断了也辟不了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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