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霁沉吟,伴随着心底不安的,还有没来由的疑惑与好奇:“从没见过啊……这是些什么东西?” 在场人你看我我看你,皆不知所谓。 快雨闭口不言。 只有五十弦目露惊诧,似匪夷所思地喃喃:“……怎么会呢?不应该啊?” 第64章 快雨在他身旁,仅耳尖微微一动。她循着远处,刺去从容不迫的视线。 魏霁为安抚各位,镇静出声:“天色不早,在外行动多少不太方便,我去找找杜瓴在哪儿巡逻,你们待在这里就好。” “不,等等。” 突兀的几字,众人纷纷侧目。 着实没想到,即刻拒绝魏霁提议的第一人居然是五十弦。 “怎么?” 在他们彼此谈话时,五十弦经常性在一旁默默无闻。魏霁观察过,她本以为,他就是沉着寡言的类型—— 快雨能自然而然应付周围的关注,待人真诚柔和。 五十弦并非不行,他亦可做到。明明他对待快雨的态度就十分热络……而面对除快雨以外的旁人时,姑且称得上友善。 只不过,那般所谓“友善”的背后,竟没人看得清楚真正隐藏的意义。 魏霁甚至都开始感觉困惑。 自己从前是怎么认识他来着?摸不清底细,探不明性格,她到底如何把他轻而易举划分到“同伴”行列的? 作为同样不明底细的快雨,魏霁和她的交流倒是很多,毕竟她不是坏人。尽管如此,仅凭快雨牵线搭桥,她和五十弦的交集也太少太少…… 魏霁再三思索。脑海里依旧一片模糊,尤其关于五十弦,根本想不起来一点儿值得回忆的片段。 ……正常吗? 是不是应该委婉地提醒一下快雨……? 这会儿说着,五十弦的手心已经搭上快雨的肩膀,面色略显冰冷,“我们,也一起。” “既然这样……那好吧。记得跟紧我,不要到处乱跑。” 见快雨没有反对,还轻轻对自己点头,表示赞同,魏霁便走在前引路。 身为半妖,在夜晚时分,能见程度比普通人高一些。而且她还顺便记住了鬼影流窜的位置,寻找起来容易不少。 穿越丛叶,沙沙作响。 魏霁走在前,五十弦走在后。快雨被夹在中间,三人一时无话。 …… 熟悉的夜晚、熟悉的场景,只不过身边的人换了。 快雨没有侧眼瞧,兀自走自己的路。 是啊,五十弦一定会去确认。 幻境里竟然出现了他无法预料、无法控制的东西。 还能够容忍吗? 至于为什么要带上自己……许是因为他近期养成与她同进同出的习惯。 她是他的愿望。 所以,他们便总要形影不离。 “可是……你们看呐,那边好像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快雨停下脚步,前后两人也一块儿驻足。 风吹树摇,一刹天地一片死寂,耳畔唯剩稀松平常的浅浅杂音。 谁料方才所见异象犹如细碎沙粒,散到四面八方,再无踪迹。他们在附近徘徊许久,若有响动早该立即察觉。 她的声音淡漠而冷静,似乎有点儿劝说两位打退堂鼓的意思,“是看错了吧?像不小心把来往过路的行人和其他乱七八糟的影子重叠在一起……错觉也是可能的。” “我亲眼看到的怎么错……?!” 魏霁转头,刚想反驳,却一下子被快雨眼底扭转的深邃颜色摄住。 快雨的下巴微微上抬,像在眺望景物。然而,她的注视其实自始至终对准魏霁,不躲不避。 “你们莫非觉得有什么不对,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很正常的,任谁都会在莫名的时候产生莫名的感受。比方做梦时的一些画面碰巧与当下某个瞬间重合,对吧?” 快雨似在为某人辩解,又仿佛对魏霁意有所指般——她想让自己不必在意,只需无视这些在暗地滋长的异样。 ……魏霁明白了她的意思。 魏霁愿意妥协,配合地装作一无所知:“那再左右看看,找到杜瓴,最后若没什么大事,我们就打道回府。” 她一马当先,继续向前。但是,现在再细听,错落传来的脚步仅有两人而已。 ……还有谁没跟上来吗? 魏霁回头。 只见五十弦伫立原地,眼光呆滞且狐疑,依旧执着地张望,注意力不知在何处。 “……?” 还未等魏霁开口问点儿什么,快雨率先做出行动,她走至五十弦面前,勾勾他垂在身侧的指尖,试探着领他迈步。 “走吧?走吧。” * “嗯……” 快雨把窗户合上,将木桌上正燃的灯盏端起,随口道,“不知道杜瓴究竟跑到哪里去了,这个时候难道打算在外面熬夜吗?” 无人回应,落针可闻。 难得,五十弦隐于黑暗,没有回她的话。平常无论再怎么样,至少都会笑眯眯说上两句的。 “你在想什么呢?”快雨拿着手上灯盏走近,把它放在床头矮柜上,“回来以后就一直默不作声。” 他坐在床边,低垂着脑袋,竟有几分丧气的意味:“……我在想,如果有一天,我的力量不足以支撑浮金幻境该怎么办。” 快雨歪歪头,颇为不解。 “既然支撑不住,那就放任它坍塌呗,不好吗?” 倏忽,她提及他分外耳熟的一句话,“嗯,毕竟,你就是这样的人啊。” 听此,五十弦缓缓抬头,那表情难以言喻:“……你应该没有在讽刺我吧?” 快雨但笑不语。 五十弦:…… 快雨些微俯身与他平视:“总是忧心以后还未发生的事情,我想,再开朗的人也会变得郁闷?” 平常看不太出来,至少快雨看不出来,有时候他的思绪真的很多,乱七八糟纠缠得如同拧巴的毛线。 想要解开盘结死扣,生拉硬拽行不通,慢慢抽出扭转的线条还不知要耗费多长时间,麻烦得不行。 最简单直接的方法,或许如他所做,直接自己动手操刀,一了百了,快捷亦方便。 所以这样的人,宁肯放纵自己一点点沉没在无可救药的思绪里。若无人问津、无人施以援手,总有一天,他会把自己溺死。 他已经“溺死”过一次。 就这样魂魄还碰巧落在浮金州,好容易产生了求生的意志——尽管不知“求生”到底是不是苑往岁残存的执念…… 但无论如何,只有活着,未来才能改变、延续。 五十弦实话实说:“……幻境坍塌没什么要紧的,我主要怕你消失。” 自打错认快雨为虚像之后,他着实大胆、坦诚不少,许是在幻觉面前才愈无顾忌。 其实他压根没想要快雨的答案,只是自顾自抒发担忧与抱怨。 快雨想也不想,回答得飞快:“我不会消失。” 于是,害他怔愣,走神半晌。 “哦,你在安慰我。”然后他用的陈述句,语气好似醍醐灌顶。 “……?” 这家伙……要说聪明吧,结果一直把她当虚像,阅读理解也是堪称一言难尽的灾难级别。要说笨拙吧,他还能意识到她有不对的地方,大言不惭想对她报复。 矛盾得不行,纯属选择性给自己洗脑。连“强留幻影”这种事情都敢做,却就是不敢睁开眼认认真真好好看一次现实。 哇,好气又好笑。 快雨起了点儿逗弄他的心思。她眸光流转,故作无奈顺着五十弦道:“行吧,那我会消失?” 五十弦盯她,委屈巴巴:“我不想听你这么说。” 快雨顿住,迅速改口:“那我不会消失?” 五十弦垂眸,怅然若失:“你只是在安慰我。” 快雨反复横跳:“那我不会消失?” 他的答案又变回来:“别说这句话,我不想听。” 受不了了。 “……”快雨拼命忍笑,为他鼓掌,手心相击,拍得缓慢又清脆,“五十弦,我怎么就没早点发现呢,你简直就是天才!” 没有阴阳怪气,她真心实意的。 尽管五十弦不明所以:“谢……谢谢?” “不客气。” 快雨蹬掉鞋子,钻到被子里,又拍拍身边空位,“行了,不早了,睡觉吧。” 这一套她顺其自然、驾轻就熟。 每次不由感叹,真是不小心养成了可怕的习惯。 说罢,快雨调了个方向,紧紧闭眼,调整自己的呼吸,逐渐均匀绵长。 过了好一会儿,一声吹气,黑暗中恍惚的光亮终于断灭,身边传来塌陷的感觉。 紧接着,熨贴的体温从后腰攀附过来,不容置喙地为她圈出一片固定的空地。 动弹不得。 快雨的脑海里第一时间居然冒出了藤蔓,还是那种死死勒进树皮,宁愿两者一同奔赴向不死不休的藤蔓。 ……有点窒息了。 她去拨弄五十弦的手指,没太使劲地掰扯,只是稍微作作提醒:“松开些。” “嗯。”他低低回应,吐息穿梭在颈侧,挠得她皮肤痒痒。 好在,五十弦听话地懈力不少,只虚虚环抱住她。 快雨这才松了一口气,放心地让困意上涌。 她不是虚像,不会因为幻境崩塌就这么随随便便消失。 然而,于浮金州而言,她确会走得销声匿迹。 毕竟,快雨一向清楚自己的最终目标,并且什么都无法干预她的选择。 她曾做到过。 她可以瓦解一次浮金幻境,那时,胜利近在眼前。 自然,她无比相信,可以再继续瓦解第二次。 不过,这次除了回家,她还有了其他决心。 第65章 “再会啦!” 听到快雨的声音,李天穹堪堪回过神来,他举起右手冲远处摇晃:“魏老大临时有事,托我告诉你们‘一路小心’!” 而他的左手状似无意抵于脖颈,挠痒般轻轻剐蹭,恰到好处遮挡在前。 直至马车的影子消失不见,李天穹才如释重负。 挥别旧友,快雨从窗口缩回上半身。 马车驶入平坦大道,不再上下颠簸。 “我以为你会在南乡多待一段时间。”五十弦坐在她的对面,声音平稳,“干嘛这么急着走?” 快雨打了个哈欠,由衷感叹道:“就算再怎么多待,这里也不是我的家啊?” “……!” 谁料,这一句话又不知戳中五十弦那条敏感的神经,他懒懒散散耷拉下来的眼皮倏地抬起,凝向快雨。 快雨被他的反应吓得一愣,转而像一条被踩了尾巴的猫,理直气壮道:“我说得有什么错吗?本来我在这里就没有家啊,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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