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啊,徐神子,徐宫主。 你也太会自我奉献了吧。她这样想。 徐名晟垂下眼睫,锐光一现。 她不动,那就他来。 抱残剑卷风袭来,房璃下意识闪躲,两人便一招一式眼花缭乱飞快地过了起来。人傀储存的是徐名晟的内力,加上不疼不累,房璃多年研修的体术尚佳,又有宫主刃这等奇兵相助,一时间竟不分上下。 无涯谷,金蟾镇。 客栈掌柜不可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白镇长,我没看错吧,这是先前那个小姑娘?” “这信鸟究竟是何用意。”白午雄还在翻来覆去地看,粗眉深深皱起,“这意思是,那个蓝衣服的是狴犴宫主?” “可传闻不是说狴犴宫主是个女的嘛!” “这哪能分说清楚,传闻也说房尹若十恶不赦啊。” “可笑,谁搞的恶作剧?”“你瞎了,什么恶作剧,复 制符,信鸟,投影石,狴犴宫官印,谁家的恶作剧有这样的手笔!” …… 信鸟彻底揭露了所有,但房璃不知道,徐名晟在投影石上下了一道障眼法,投影中的房璃不再是人傀的模样,而是她的本相。 他们都听不见天涯海角已被搅成一滩浑水的议论和沸腾,此时此刻,两人的眼中只有对方。 房璃抓住破绽,摁住徐名晟的脸猛地往地上掼去,与此同时识海力量发动,硬是将不可一世的狴犴宫主压倒在地,宫主刃抵在下颌边缘,“就这么想死在我手里?!” 掌心下的人忽然轻笑,“未尝不可。” “你不是已经‘杀’过我许多回了么?” “不会很难的,再杀我一次。”他居然在诱导,“就像以前那样。” “……” “蠢货。”房璃的头顶,树叶如刀片相击,无穷无尽的黑色浪涛在岸边匍匐咆哮,柔软的发丝随风舞蹈,她距离徐名晟不过数厘,那双上勾的狐狸眼中,所有情绪被清晰捕捉。 “我们中计了。”
第129章 苦海上空,云一仍旧保持着那个挟持的姿势。 明玉垂着头,神情如同沉睡的婴儿,忽而嘴唇一动,开口道:“你觉得,她会杀了他吗?” 伴随着这句话的出口,明玉缓缓睁开眼。 无穷无尽的寒芒从眸中流泻而出,两人姿势依旧不变,乌鸦站在明玉的肩膀上哑声:“会。” “这么确定?” “装的越好,感情越深。”明玉的眼神忽明忽暗,“越是风平浪静,花的心思便越多,同光宗的那八年,她看似蛰伏,可每一夜,每一日,从未忘记她经历的一切。” “你倒是了解。” “当然,我观察她这么多年,她最恨的是什么,爱的是什么,我全一清二楚。”明玉的眼珠一斜,“等会看准时机提醒蛙妖,一定要严丝合缝,绝不能出一丝纰漏。” 与此同时苦海岸边,房璃拿着宫主刃抵在徐名晟要害处,一字一句,“我们中计了。” 徐名晟蹙眉,“什么意思?” 房璃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在这最后关头,云一要下这样的一个蛊,逼她做出选择。 徐名晟孤注一掷,信鸟上的内容应当是没有隐瞒的,所以无论如何,站在云一和黥面人的角度,他们都不会让徐名晟现在死。 可是,如果是明玉,就更说不通了。 重重迷雾将四面八方堵的死死的,房璃意识到自己陷入了死胡同,她不能任由自己在某一个点上纠结下去。 “云一现在就在天上,眼睁睁看着我们厮斗,按照你的思路一旦我得手,云一的计划将会遭受重创,他们为什么不来阻止?” “不重要。” “不重要?” 宫主刃挨的更近了,房璃的语气压得更低,仿佛被疾风搅动的乌云,“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这一刀下去死的不是你,情况会变成什么样?” “……” “夫妻本是同林鸟,姻缘蛊,怎么会是二选一?”房璃喃喃自语,眯了眯眼,嘴已经先于大脑推理了出来,“他们的目的绝不是要你死,不问原因如果是明玉,会不会姻缘蛊根本就不是二选一,而是同生死?” 她的目光重新对上徐名晟微微怔住的眼神,“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在你保留的那些前世的记忆里,你最后,都是死于杀劫之手吗?” “……是。” 渡劫失败的神子会再次重生回神域,神子是徐名晟,劫是杀劫。而这个过程中唯一没有理清的因果是—— 因为神子才渡的杀劫,还是因为杀劫,才塑造了神子? 此前在幻境中看到前世,房璃根本没时间想,为什么每一世的神子在死前,身旁都有一个与自己相似的人; 在房元的口中听到杀劫时,她曾一度被这个词的表面意义迷惑,可如今看来,解决杀劫有许多方式,神域却始终没有动作,坚持要徐名晟自己挑战,何尝不是一个矛盾点? 经历塑造人。 如果只有被杀劫杀死的人才能成为神子,那么此时此刻,云一的所有举动都得到了解释。 姻缘蛊不是二选一,而是同生死,或者更极端一点,代替死。 房璃下的杀手,极有可能通过徐名晟体内的姻缘蛊传递给明玉,而死于杀劫的明玉会被天道选择为神子,重生在神域! 心跳声呼之欲出,房璃从头麻到脚,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什么重现神魔战争抢夺地位权力? 想要权力何必率领起义攻克高地,如此麻烦!直接鸠占鹊巢让自己变成神,世界上还有比这更简单粗暴,更便捷的成神之法吗? “你在想什么。” 回过神时,徐名晟的呼吸竟比先前抖了几分,“还不快动手!” 房璃凝视他片刻,宫主刃挪开,“很遗憾,你目前不能死。” “……” “别动,留在这。”房璃站起,目光如刃,缓缓盯向高空之上微渺如点的身影,“我找到幕后黑手了。” _ 白金色的灵力笼罩姬师骨全身,五内,六腑,经体之脉,半柱香不到的时间过后,池归芦收手运气,缓缓睁眼:“找到了。” “他的手和唇上各有一道高阶阵法,是罕见的禁语。施阵人设置禁止传递的信息,七日之内,他都不能说不能写。” 池归芦看向摆在桌面上的铜镜。 他究竟想要说什么?还是,看到了什么? “诺,拿着。”铜镜重新塞回姬师骨的手中,“再做一遍你刚才的动作。” 没有一秒犹豫,姬师骨再次举了起来。 战战兢兢不敢动弹的小道士见状彻底崩溃:“旗司大人!真不是我!我,我这就以死明志,绝不是我!!” “……” - 张狂的海风呜呜吹啸,云一和明玉像两团凌乱的线条,在高空中兀自站立许久。 “我觉得你忽略了一种情况。”乌鸦有点忍不住了,“你怎么保证,房尹若一定打得过姓徐的?” 明玉并不作答,只扭紧了眉毛,少顷说道,“下去看看。” 两人抵达岸边的时候,林中已经恢复了阒寂,东倒西歪的枝叶和碎片划痕,象征着这里曾发生过激烈的打斗。 远远地,云一就看见倒在棱石底下的人,由于人傀和本尊一模一样,所以一时间竟看不出倒下的究竟是谁。 “如你所愿。”人傀缓缓转身,凌乱的发丝遮挡住眉眼,带着浓重的杀气和疲意,“我已经杀了他。” 云一下意识看了明玉一眼。 “他的事情解决完,该轮到我们了。”房璃没有放过这一眼,她仍旧淡定,微哑的嗓音飘散在空气里,“我该怎么称呼你?” “明玉师姐。”她一字一句,“还是黥面人?” 云一:“……” 云一沉着,“看来她都知道了。” 明玉:“……” 房璃却忽然笑:“看来都不对。” - “等下。”池归芦猝然出声。 小道士像被锤了一锤的鹌鹑立刻蔫了,下一秒她说:“你站起来。” “……我?”小道士哆嗦着站起来,越想越崩溃,正待继续解释,余光却瞥见姬师骨一动不动,于是嗓子一卡,变成了疑惑的声音。 池归芦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原先站在小道士的身侧,此时走到铜镜旁边、靠着床杆,先是盯了姬师骨片刻,而后目光偏移,落到了铜镜上。 好像看见了什么,这一瞬间,池归芦的脸色终于变了。 - 房璃徐徐走近,眼神始终放在明玉身上,剩下三尺距离的时候停下,这个距离,明玉颤抖的眼睫毛清晰地落入她的眸心。 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明玉掀开眼,抬起,房璃的身影倒映在她的瞳孔,像是一片磨灭不去的烙印。 “那这个名字对不对。”她弯下腰,轻轻咬字,“姬,师,骨?” 昏沉的天际划过一道紫雷,旋即,天崩地裂。 - “别哭了。”池归芦的视线被某种东西牢牢吸住,“他不是在照你。” 她竟忘了,她们都忘了。 铜镜光可鉴人,却不是只有一面。 第一次,镜子在房璃面前被举起,她在镜子上看见了自己的脸,故而被镜子传递的信息迷惑; 第二次,镜子在小道士面前被举起,同样的,小道士也误会了镜子的意思。 而这一刻,池归芦站在床脚,清清楚楚看见,铜镜之上倒映出了“姬师骨”的面孔。 “……” 池归芦指尖发麻,凉意渗透。 他不是在照别人。 而是在照自己。 - “……” 乌鸦扑棱着落到云一肩上,“荒唐,你在说什么?” “不是吗?”房璃歪头,丝毫不在意云一的存在,“那昏迷的‘明玉师姐’,你敢不敢醒来,让我看看你的眼睛?” 眼睛。 -先前为了躲避收尸人练得一身精妙绝伦的化形之术,据说右眼炼化了一部分的魇水之力…… -牢门打开时,姬师骨的鼻梁骨上落了一道光,斜斜地映出黑亮的半边眼瞳。 细细的一条竖在右眼中央,像一条湖泊上的干涸沙岛,似蛇,又似猫。 -见面的第一时间,房璃往姬师骨怀里甩了一个白色的眼罩,姬师骨从善如流将它戴到右眼,十分自然,他扭头看见身旁人紧绷的唇角,拍了他一下。 …… 时空回溯,斗转星移。 眼睛。 第一次见到那只奇异的蛇瞳,窗外正下着瓢泼大雨。 “殿下,以后,他就是您的侍者了。” 炉火和香薰在潮湿的凉意中晕染,公公身旁的小孩穿着不合身的锦缎,头发如同卷曲的干燥海带,唯唯诺诺低头。 只有在听到召唤时抬起脑袋,那只异样的蛇瞳眸中,才终于映出了高座之上那一抹幼小的绯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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